“需要袋子吗？”
“要。”
“一共 284.6。”
“好。”
拎着一大袋战利品，陈羡火速离开了便利店，再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家里跑去。一打开家门，眼前的周柠却让他愣了一下——
好像是刚洗完澡的样子，周柠只穿着一件眼熟的宽大 T 恤，空荡荡地飘在身上，显得光着的两条腿更加笔直和纤细。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头，周柠正背对着他，用一条白色毛巾擦头发。
听到门被打开的响动，周柠转回身来，对陈羡莞尔一笑：“借你 T 恤穿一下，不介意吧？”
陈羡眯起眼睛，打量周柠：“你故意的。”
“怎么？不肯？”
“当然不是。”陈羡脱了鞋走进来，“只是很意外，但……很喜欢。”
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周柠这才注意到陈羡拎着的一大包东西，有些惊讶地问：“你这是？”
比起周柠的大方，陈羡更觉得自己刚才在便利店的扭捏很可笑。
这不科学啊？难道在这个领域，他都要输给周柠吗？！
“你别管。”陈羡咬了咬牙，“你等会儿，我也去洗个澡。”
大概只花了两三分钟，陈羡就从浴室蹿了出来，背后的水珠都没擦干，就急匆匆地拉着周柠往卧室跑。
陷入柔软的床品中，陈羡压在周柠上方，两人四目相对、鼻息相贴，倒是停了下来。
毕竟第一次没经验，真到箭在弦上，两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傻傻看了对方好一会儿，周柠突然咯咯乐出了声。
“你笑什么，严肃点儿。”陈羡不满地说。
周柠挑了挑眉：“我看你太紧张，要不然算了。”
“嘶，你瞧不起谁呢？”
被激起斗志，陈羡重重掐了一把周柠的腰，下一秒就把头埋进了周柠的颈间。
顺着脖子、胸口、小腹，一路往下，当感到被一股温暖而灵巧的力量刮过时，周柠瞬间绷直了脊背：“你干什么？”
陈羡抬起头，又爬上来压到周柠身上，坏笑着摸了摸周柠茫然的眉眼：“刚不是装得挺大义凛然的吗？原来懂得也不是很多嘛。”
说着，陈羡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放轻松，交给我。”
陈羡的短发拂过大腿，酥酥麻麻，刺刺痒痒。周柠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所有的感官汇聚在一个点，却又在一刹那瞬间释放开来。
周柠大脑一片空白，就好像当年陈羡带着她从过山车和跳楼机上下来，明明心跳急促、耳晕目眩，却爽到极致、无比放纵。
这种爽，又区别于过山车和跳楼机那种纯生理上的爽，还带着与另一个人的亲昵与纠缠，冲击着她身体与心灵的每一寸地方，让她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种满足，甚至冲淡了一部分接下来的疼痛。两个人都出了汗，身上变得黏腻腻的。周柠紧抓着陈羡的后背，在他的每一次律动间战栗喘息，直到他也闷哼一声放松下来，伏在自己身上。
陈羡在周柠身上倒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抱起她到浴室清洗。
细密的水珠在暖色的灯光下，很快升腾起了一阵水雾，玻璃也朦胧起来，将人影温柔地笼罩住。两人看着对方，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言语是如此匮乏，陈羡只能将周柠亲了又亲，动情之时不小心撞到水龙头，霎时温吞吞的水消失了，凉水从头顶浇灌下来，激得陈羡赶紧伸手去关了水龙头。
“出去吧我们。”周柠笑着戳了戳陈羡的胳膊。
“好吧。”气氛被这不懂事的水龙头打断，陈羡只得依依不舍地答应了。
陈羡从衣柜里拿了件新 T 恤给周柠套上，又拿毛巾帮她擦头发。
周柠坐在椅子上，笑着说：“我的手好像没有用了。”
“没有用才好呢，这样你以后干什么事儿，都得叫我帮你。”
“那我不是变成废物了？”
“谁让我女朋友总是这么能干，偶尔废物一下，我才有用场嘛。”陈羡嘟囔道。
周柠转过身来：“还生气呢？”
陈羡把毛巾放在一边，蹲下来看周柠：“不了，见到你的那一瞬间，就都好了。”
“好吧，那我也原谅你了。”周柠笑着说。
陈羡觉得好笑：“你这恶人先告状倒是愈发熟练了啊？”
周柠也挑眉看他：“你确定要回到谁是恶人这个话题吗？”
刚进门时嘴唇被咬破的痛感再次传来，陈羡突然嘿嘿一笑：“可以啊，我不介意把后续流程再来一遍。”
周柠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抬脚想踹他却被轻轻捉住，只得无奈地看着陈羡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
“咕噜。”
陈羡的胃部翻腾了一下，仿佛在提出抗议：主人，别忘了你已经七八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小心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羡却不动，仍是坏笑着盯着周柠。周柠只得告饶：“喂，我也饿了。”
陈羡这才放开她，走去把那一堆“凑单”的零食拿了过来：“喏，幸亏我买吃的了。”
“哦？想得挺周到。”
“那可不是。”
“我就当你是了。”周柠也不看他，嘴角却勾起一丝调笑。
陈羡正在拆薯片的手一顿，耳朵顿时发了红，把薯片一扔又过来闹周柠：“我说周柠你真是……”
“好了好了好了，别别别……”周柠赶紧阻止道，“我跑上来找你都没吃晚饭呢，是真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吃点东西。”
听周柠这么说，陈羡的语气顿时又软了下来，赶紧又拆起了饼干薯片，一边问：“要不要一边看个电影什么的？”
“好啊。”周柠应道。
陈羡打开电视，拉周柠坐到沙发上，把她搂到怀里，一边给她投喂零食。
周柠拿着遥控，在一堆高分影片里翻来翻去，突然停在了一部黑白影片上。
“罗马假日？”陈羡念道。
“嗯，你看过吗？”
“没有，黑白片儿？”
“是啊，要一起看吗？”
“好啊，你喜欢就好。”陈羡无所谓地说。
陈羡家的电视屏幕，比当初在医院走廊里的那个小小电脑屏幕要大得多。再看一遍，这短短一天中的各种小细节，依然让周柠深深动容。
比如在“真心石”前，乔假装被吞掉了手臂，安妮公主霎时露出的惊慌失措的表情；两人从河水里爬出来，情不自禁地亲吻；还有最后记者招待会上，安妮公主语带双关的巧妙回答，那么美丽，又那么遗憾……
陈羡一开始还漫不经心，但见周柠专注，也就认真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好像想起了什么。
电影结束，周柠似乎还沉浸在电影情节里，没有说话。
陈羡若有所思地看她，问：“我们去欢乐谷的前一晚，你是不是对我说过罗马假日什么的？”
“嗯。”周柠点点头，“那天晚上你来找我前，病房里有个小姐姐拿着电脑出来，问我要不要一起看电影，就看的这部《罗马假日》。”
“怪不得，你那天的态度变了又变。”陈羡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儿，“所以你是看了电影，才决定答应我一起出去玩一天的吗？”
周柠没有否认。
陈羡又追问：“但你心里想的，其实是这天过后，我们俩就永远不见了？”
“当时觉得，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告别。”
陈羡沉默了几秒，神情变得有些困惑：“那现在呢？现在你怎么想？”
第043章 我发现你害怕一样东西
周柠换了个姿势，盘腿坐起身来。
“现在啊，觉得我们好像又能拥有很多个一日罗马了。”
周柠虽是笑着说的，但这个答案并不能让陈羡满意，反倒让他蹙起了眉头：“我不喜欢这个类比，也不喜欢电影的结局，他们还是分开了不是吗？”
“人生本是孤单，能彼此拥有过，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
周柠的语调恢复了往日的沉静，陈羡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心里酸酸的：“我发现你害怕一样东西。”
“什么？”
“承诺，你害怕给别人承诺，也害怕接受别人的承诺。”
“因为生命中就是有很多事情是无法掌控的，说太多的以后，没有意义。”
陈羡叹了口气：“周柠，你为什么总是不按正常剧本出牌呢？”
“正常剧本应该怎么样？”
“比如我们都这样了，要求我对你负个责什么的？”
陈羡突然想起吴鹏远在上学期末开始的那段不靠谱网恋。
游戏里认识的女孩儿，聊着聊着就成了女朋友，相隔在两个城市，面都没见过，天天晚上煲的电话粥里就爱来爱去、永远来永远去的。
陈羡觉得不靠谱，吴鹏远却不在意地说，嗨，谈恋爱嘛，情到浓时有些话自然就脱口而出了，主要是说个心情。
陈羡曾不置可否，现在却感到有些羡慕。毕竟他和周柠都这样了，有些话对周柠来说，还是很难很难。
果不其然，周柠哈哈一笑：“陈羡，你这剧本会不会有些过于过时了？”
“还挺想演的。”陈羡老实说。
周柠张了张嘴，本想配合逗逗陈羡，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半张着嘴卡在那儿，顿时显得有些滑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陈羡看她这样，突然觉得自己的执拗有些好笑。
周柠早就告诉过他，她是不信未来的人，甚至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认定当下的生活里也不可能有他。可是现在，她就坐在面前，如此之近，低头就能看到她的发旋儿，抬手就能触到她的鼻息。
周柠说得没错，生命中确实有很多事情是无法掌控的，但未来怎么发展，全凭当下的努力与积累。
有的人说话走肾不走心，说的是个心情。但周柠不是，承诺对她来说，是很重很重的事情。
自己又有什么必要，非要在这个时候要一句好听的话呢？
想到这儿，陈羡又把周柠拉入怀中：“你说得对，说太多的以后，没有意义。比如你以前觉得我们只不过会是陌生人，但事实证明，我们不是。你曾经说过你没有长远的打算，但只要一步步坚持，未来都不会过得很差，我觉得我们也是。”
“也许吧。”伏在陈羡怀里，半晌周柠才应道。
这个心结算是解开，陈羡抚着周柠的长发，另一个困惑倒是浮上心头。
“周柠，不过你还真是不按一般剧本出牌……”
“你又指什么？”
“一般女孩子在乎的那些，你好像都不在乎呢。”
“比如？”
“比如……我俩都是第一次啊，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大方？”
听陈羡这么说，周柠抬起头来，掰过陈羡的脸，细细打量一番，又用手指轻轻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颚线，眯起眼睛笑道：“第一次跟你，不亏啊，我还觉得赚了呢。”
陈羡这下才真被逗笑了，他反握住周柠的手，挤了过去把她逼到沙发的小角落，也眯起眼睛：“你现在不饿了吧？行，我让你赚个够。”
开学前的这十几天两人都过得很开心，长久地呆在一起，每个清晨与黄昏都好像有了别样的意义。
大年初六以后，街市慢慢恢复了热闹。陈羡有时候也会拉周柠出去转转，依然是寒冷的天气，一张口就能哈出一团白汽。陈羡总把周柠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衣兜里，在隐秘的口袋里十指交缠，不一会儿手心就微微有了潮意。
更多的时候，两人呆在温暖的家里。陈羡恨不得把所有的衬衣 T 恤都拿出来给周柠当居家服，他喜欢看她穿他的衣服，宽宽松松地套在身上，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别样的性感。
两盒套套很快见了底，陈羡又去买了一些。周柠含笑着接过那堆“凑单”的零食，然后很快被佯怒的陈羡捉住了笑容。
在日复一日的亲密中，那场不愉快没有再被提起，两人似乎也都忘了要去深究这背后的原因。
菜贩们过完年回来后，离铂悦府不远的菜场逐渐恢复了热闹。
自从周柠下了几次厨以后，陈羡就不乐意吃外卖了，天天缠着周柠给他做好吃的。
高中暑假呆在东岙村那几天，只尝到过周柠妈妈和外婆的手艺，陈羡万万没想到周柠做饭也这么好吃。
周柠看着陈羡狼吞虎咽的样子，想起他带自己去素食馆的那次，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自己做的菜，明明色香味哪一方面，都比不上他曾习以为常的餐馆，可他却像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一样，每一顿都吃得干干净净，连汤底都不放过。
陈羡尤其爱吃周柠做的米面，晚上肚子饿时，也总忍不住拜托周柠帮他煮上一碗。
米面只能买新鲜的，陈羡爱吃，周柠也就乐意天天早上去菜市场帮他买，每天换些配料，小白虾、蛏子等海鲜轮着买一点，或者自己炖些牛肉，再配上青菜、蘑菇等素菜，端上桌，陈羡总一副两眼放光的样子，一碗下肚还觉得意犹未尽，惹得周柠嘲笑他简直比自己还像个乡下来的孩子。
开学前一天，周柠收到辅导员的微信，告诉她此前换宿舍的申请有希望了，问她还要不要换。
周柠盯着微信思索了一阵，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儿。上学期早起晚归，跟舍友矛盾最深的那阵子，她是跟辅导员提过换宿舍的事情。当时辅导员告诉她，本系有变动的话，可以考虑她的申请，让她再等一等。
矛盾缓和了一些以后，周柠也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反正宿舍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睡觉才需要回去的地方。要不是辅导员提起，自己还真想不起来了。
见周柠盯着手机发愣，陈羡走过来问怎么了，周柠就把手机递给他看。
陈羡看后皱起了眉头：“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另一种选择？”
周柠知道陈羡指的是什么，但没有答话。
“就住这儿不行吗？”陈羡索性挑明了，“这里离学校很近，每天过去上课都很方便。”
周柠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陈羡，我还是想住宿舍去。”
“为什么？你怕别人议论？”
“倒也不是，只是……”
周柠停下来，似乎想捋清自己的想法。
跑来找陈羡是自己主动的，这些天两人呆在一起，感情升温更快，一切好像都出乎意料，又都理所当然。
可潜意识里，周柠还是把这段时光当成一个“假期”，陈羡真提出要和她长久地如此相处，她还真没做好这个准备。
“陈羡，我还是想回到学校里，普通的大学生活会让我感觉更自在。”周柠如实说。
“每天上课，住宿舍，吃食堂？”
“嗯，还有去车队和轰趴馆打打工，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周柠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