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挠——林不晚【完结】
时间:2023-11-29 14:37:56

  “怎么回事?”周柠赶忙冲上前问。
  “不知道,还得回去找下原因。”陈羡的脸色看上去极差。
  所有人都很沮丧,这种沮丧在成绩被连续超过,直至跌出前 12 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他们无缘耐久赛了……
  昔日的卫冕冠军,怀着极高的期望,花了一年心血筹备的比赛,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整个下午,车队的所有人都围着 rocker 查找原因。
  当看到发黑的隔热棉时,负责这块的吴清失声痛哭。
  这个在车队里独树一帜、雷厉风行、寡言少语的女生,懊恼地揪着自己的短发:“我明明做过实验的,隔热棉怎么会起火呢?都怪我,应该再检查一遍的……”
  姚伟良也红了眼眶:“别这么说,也许是我驾驶的时候操作不当,不一定是你的问题。”
  整个车队都陷入了低气压,何一帆虽然依然敬业地扛着摄像机,履行好最后的责任,但也被这气氛感染得红了眼眶。
  “嗨,别哭了大家。”陈羡故作轻松的语调打破了这沉重的气氛,“先去吃饭吧我们,不是定好地方了吗?啥事儿吃完饭再说。”
  晚宴是早就订好的,本是为了庆祝阶段性胜利,可谁都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饭桌上,大家依然一个个耷拉着脸,谁都没有动筷的欲望。
  陈羡让服务员抬了两箱啤酒进来,既然谁都没有胃口,那不如先喝点儿。
  酒还真是个好东西,酒过三巡,大家基本都放开了些,沉闷的包厢里,逐渐开始有些了动静。
  陈羡举起杯,笑道:“咱们不是说好的且行长路,无问东西吗?怎么失败一次,就都这样了?这长路以后我们还走不走了?”
  “就是太不甘心了。”吴鹏远恨恨地说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出局,我们可是卫冕冠军呢……”姚伟良嘟囔道,“要是我第一圈再发挥得好点儿,就算第二圈起火了,我们说不定也能有时间修好车来参加耐久赛,可惜第一圈成绩不行。”
  “还是怪我,要是再检验一遍隔热棉就好了……”吴清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李炎端着酒杯,忍着眼泪没有说话,他今年大四了,毕业在即,他心里的遗憾比任何人都深。
  见大家又开始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陈羡敲了敲酒杯,打断了这压抑的谈话。
  他清了清嗓子,问:“如果说我们一年前就知道,今天的比赛一定会输,那你们还愿意开始吗?还愿意这么辛苦地走这么一遍吗?”
  “当然愿意。”好多人抢着回答。
  “那不就行了,说明我们的初心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结果,但现在,又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结果,把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否定了呢?”
  陈羡的话像在深潭里投下了一颗石子,大家沉重了一下午的表情顿时起了波澜。
  想到这一年日日夜夜在基地泡着的时光,谁会因为今天的失败,而觉得过去的岁月不值呢?
  陈羡又笑着说:“那我再问你们,今天虽然失败了,但明年的九月依然有比赛,有人会因为今天的失败而拒绝明天的比赛吗?”
  “当然不会。”
  “除非我们车队不让我呆了!”
  “我就不信了,明年必须再来过!”
  ……
  陈羡的两个问题,让饭桌彻底活跃了起来。
  大家好像回到了呆在基地里的日日夜夜,不断创新,不断复盘,为了一个问题争论不休,为了一个零件反复打磨。出于真心的热爱,没人又会去计较值不值得。
  李炎感动地拍了拍陈羡的肩:“明年我是没机会了,但知道大家都还会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交给我们,绝对没问题,也希望李队继续当我们的场外指导。”陈羡肯定地回答。
  包厢里彻底热闹了起来,车队又恢复了往日轻松融洽的氛围,互相敬酒笑闹,不一会儿,几乎每个人都喝多了。
  和大伙儿闹了一阵,陈羡放下酒杯,示意周柠跟他出去吹吹风,散散酒劲儿。
  秋夜晚风带来了凉爽的温度,陈羡牵着周柠走到一棵桂花树下,抬头就是皎皎月光。
  周柠酒量不好,今晚也跟着喝了一瓶啤酒,此刻酒劲儿正有点上头。
  她抱住陈羡,仰起头,眼睛红红的:“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帅?”
  “好像倒是没直接说过。”
  “那我现在要说,你今天特别帅,特别特别帅,真的,比拿了……冠军……还要帅。”周柠不小心打了个酒嗝儿。
  陈羡笑着看着周柠红得像苹果一样的脸颊,忍不住上手掐了掐:“你今天真是喝多了,早知道你喝完酒这么可爱,我应该早跟你喝酒的。”
  周柠喝完酒的眼神有一些茫,陈羡忍不住轻轻吻了下去,良久才放开她。
  “有你陪着,好像失败都不是那么难捱了。”陈羡摸着周柠的头发说。
  周柠把头靠在陈羡胸前,蹭了蹭衣领:“明年我一定会看到你站在冠军的领奖台上的。”
  陈羡释然一笑:“努力呗,你不是说了嘛,且行长路,无问东西。”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周柠推开陈羡:“我们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他们该找人了。”
  “好。”陈羡温柔地拍了拍周柠的脑袋,“明天也没事了,队里好些人想在 G 市玩一下,我们也一起吧,反正不着急回去。”
  “嗯。”周柠顺从地点点头。
  果不其然,一回去,包厢里的人就端着酒杯七嘴八舌地围了过来,责怪他们离开的时间太长,非要陈羡自罚三杯不可。
  周柠笑着从人堆儿中挤出来,走回自己的座位,把这难题留给陈羡去解决。
  出去的时候忘了拿手机,这会儿周柠无意识地把扣在桌面的手机翻过来,屏幕亮起的时候,顿时瞳孔一缩,酒都醒了一半儿。
  短短半小时,居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来电人清一色写着“妈妈”。
  周柠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心里涌起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也许那枚让她始终忐忑的不定时炸弹,终究还是炸了。
第045章 你听过农夫和金鱼的故事吗?
  陈羡被一堆人围着灌酒,周柠拿起手机沿着墙角悄悄溜了出去。
  跑到外面,周柠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平复心情,回拨过去。
  “妈,刚没看手机,怎么了?”
  “柠柠……”刘佳一句话还没说完,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铭铭出事儿了。”
  “他又怎么了?”
  “喝了酒跟人打架。”
  “又进警局了?”
  “还没有,我们现在在医院呢,铭铭脑袋被酒瓶砸了,刚清理完伤口,但还要做下检查,看看有没有脑震荡。”
  “你也来了?”周柠眉头皱得更深了。
  “哎,今天下午出的事儿,我一听就搭最后一班车上来了。本来妈妈也不想麻烦你,可是今天留院观察完以后,还要去警局录笔录,妈妈想来想去,还是打给你了。”
  周柠略有些头痛地听刘佳讲完了事情经过。
  这次是跟上次一起闹事儿的“好哥们儿”闹翻了。一姑娘本来跟哥们儿好好的,但不知怎么的又跟周铭看对了眼,一来二去,今天上午就爆发了“爱的斗殴”。
  周铭脑门儿见了血,对方手骨折,还顺带把人店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店主立刻报了警。
  “今天铭铭还要留院观察,如果没事的话明天就要去警局了……柠柠,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办,能不能麻烦你明天过来一趟呢?”刘佳的声音里有一丝哀求。
  “可我现在没在 N 市……”周柠无力地蹲了下来。
  “你没在学校吗?”
  “我在 G 市。”
  “啊?那妈妈该怎么办呀?”
  周柠用手使劲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我想想办法吧,明天我尽量回来。”
  挂下妈妈的的电话,周柠打开 12306,想查一查最快回 N 市的火车是几点。
  幸运的是,N 市和 G 市之间还保留着一趟慢车,晚上 11 点出发,第二天早上 7 点就能到,硬卧虽然没了,但硬座还有富余。
  周柠揉了揉眼睛,点开那班车次,正想买票的时候,手机却突然被拿走了。
  陈羡蹲了下来,脸上是毫不知情的笑容。经过刚才那番轰炸,他明显也添了不少醉意。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了,原来躲到这儿来了。”陈羡不满地问,“你干嘛呢?”
  周柠咬了咬嘴唇:“陈羡,我明天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玩儿了。”
  “怎么了?”注意到周柠的表情不对劲儿,陈羡收起了笑容,又看了一眼周柠的手机,发现正停留在购票页面。
  “你要回去?发生什么事了吗?”陈羡疑惑地问。
  周柠撇了撇嘴:“周铭又出事了,明天大概又得跑趟警局。我妈自己处理不好,想让我过去一下。”
  “我陪你一起回去。”陈羡赶忙说,“或者需要我先打电话,托人问问情况吗?”
  “不用。”周柠下意识地立马拒绝,声音都高了一个调。
  气氛霎时沉默了下来。
  那次早被抛在脑后的不愉快突然又梗在了两个人中间,陈羡惊讶地发现,过去了这么久,再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们之间好像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周柠。”陈羡的酒也醒了,“你好像特别讨厌我帮你,为什么?
  周柠的辩驳有些拙劣:“不是的,明天车队不是还要出去玩儿吗,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个影响原先的安排。”
  “难道你觉得我明知道你这儿出事儿了,还能抛下你,跟其他人一起开心地玩儿?”
  周柠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
  半晌,陈羡困惑地问:“周柠,一年过去了,我们之间难道什么都没有改变吗?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吗?”
  周柠把脸埋进膝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我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复杂了。”
  “你觉得我帮不上忙?”
  周柠摇摇头:“恰恰相反,我怕你帮得太好了。”
  “我不懂,什么意思?”
  周柠无奈地笑了笑:“你听过农夫和金鱼的故事吗?”
  陈羡摇了摇头。
  “就是从前有个农夫,网到了一条金鱼,金鱼答应只要农夫放了它,就给他贵重的报酬。农夫没要报酬就放金鱼走了,可家里的老太婆却不乐意了,第一次让农夫去要了一只木盆,第二次又要漂亮的房子,第三次还要做世袭的贵妇人,这些愿望都实现了以后,老太婆又要当女王,并叫金鱼来伺候她、供她使唤。金鱼最终被激怒了,收回了所有东西,再也不来见农夫了。”
  “你不会想说,你是农夫,而我是那条金鱼吧?”陈羡不解地问。
  “对,很像不是吗?我了解我的家人,有些忙,帮起来是没有底的。也许我妈不是出于故事里的贪得无厌,但结果是一样的。我求你帮周铭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想变成那样。从小到大,因为不得不求助,我遭过太多白眼,也见过太多关系的破裂。一开始人家对你有同情,但次数多了,只会对你避之不及。所以我发过誓,等我有了力量,能自己解决的问题,绝不求助。”
  “你解决不了的怎么办呢?”
  “那也没办法,也许本该如此。就像如果周铭犯了罪,那他理应付出他该有的代价。一而再,再而三超出常规地去救他,是没有底的,而你是我最不想牵连到的人。”
  周柠顿了顿,接着说,“陈羡,我知道你家境很好,家里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但这也是我一直避免与之产生交集的,你明白吗?”
  “我不希望你帮我,尤其是帮一些超出你能力范畴的忙。就像你刚才问的,需不需要你先打电话,托人问问情况。如果你只是和我一样的普通大学生,你能托谁问?谁又会理你?”
  “陈羡,我喜欢你,但我们之间的喜欢应该是纯粹的、平等的。我的生活是有很多困难,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但这些也只能由我自己去解决。这不是见外,是只有这样,我才能和你在一起,你懂吗?”
  周柠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以前从未说过的话,听得陈羡一愣一愣的。
  他是不满她的见外与疏离,觉得“好心当成驴肝肺”很委屈,却没想到在这背后,周柠有这么多敏感的心思。
  是的,他又不自觉地把她放到了一个弱者的位置,不自觉地摆出了高出一筹的姿态,觉得周柠是待帮助与待拯救的。可周柠说得对,如果他只是他自己,又怎么能确定,他一定能比她做得好呢?
  陈羡想了想,问:“如果只是我作为自己的帮忙,可以吗?”
  周柠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你说的,局限在我个人能力范围内的帮忙,比如陪你坐一趟通宵的火车,帮你拿行李,在你处理这些麻烦事儿的时候陪着你,在你难过的时候安慰你,你不需要的,我绝不干涉,这样行吗?”
  周柠无奈地笑了:“哎,你……”
  周柠话还没出口,就被陈羡拉进怀里,轻轻吻了一下。
  “你这是干嘛?”周柠有些摸不清头脑。
  陈羡嘴角一勾:“你刚说你喜欢我。”
  “很意外吗?”
  “你以前真的没说过……”陈羡看上去有些委屈巴巴,“我等啊等啊,怎么也没想到,你第一次说这话,前面后面还都是转折句……周柠,你的剧本,有时候还是真让人没法儿接。”
  周柠也笑了:“那我再郑重地说一遍,我喜欢你,这样行了吗?”
  这下陈羡被搞得彻底没了脾气,摸摸周柠的脑袋:“好啦,但我坚持今晚和你一起回去,别和我争了。你再怎么厉害,我都不放心我女朋友大晚上一个人跑这么远啊。帮我把票也买上,回酒店收拾行李吧,我跟他们说一声。”
  两人坐了一晚上硬座,后半夜周柠靠在陈羡身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只觉得脚都发麻。
  陈羡更好不到哪儿去,周柠起来后,缓了半天,才痛苦地抬起胳膊。
  “你看,我还是能帮上忙的吧。”陈羡龇牙咧嘴地说,“好歹能给你当个人肉靠垫儿。”
  周柠由衷地笑笑:“辛苦靠垫儿了。”
  在 G 市的行程本来计划是七天,出了火车站,陈羡看着两人拎的行李箱,试探着建议道:“火车站离学校比较近,要不然先去我那儿把行李放了,我开车走?万一有事,有车还比较方便。”
  周柠笑道:“我怎么感觉你跟我说话小心翼翼的?”
  “谁让我女朋友这么难伺候呢,多干一点都怕挨骂啊。”陈羡叹了口气。
  路上,周柠就接到妈妈电话,说周铭拍了 ct,又留观了一晚,确定没脑震荡,现在要去派出所报到了。
  陈羡将车驶进派出所的小院儿,停稳后,周柠就开门急匆匆跑了出去,丝毫没留意旁边停着的那辆黑色 S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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