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我来晚了？”周柠皱眉道。
“不算晚，等他们调完，我们还得再来一遍。然后大老板来了，还得迎接他的检查。”私下里，司晴他们都戏称董事长为大老板。
“大老板什么时候来？”
司晴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发布会之前，总会来的吧。”
周柠拍了一张会场的照片传给陈羡：【我到了，彩排完就回来，你们先开心玩儿啊。】
好半天才接到陈羡的回信：【知道了，等你。】
但要说开心，陈羡哪儿开心得起来。
明明是为他举办的生日 party，坐在人群中，他却觉得异常孤单。
偏偏这时李炎还带着女朋友坐了过来，笑着问：“周柠呢？怎么还不见人。”
李炎单身狗了快四年，偏偏在大四最后一学期迎来了春天，幸得软件系系花儿刘思敏的垂青。黄昏恋来得凶猛，再加上在校园里的时间所剩无多，两人更是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丝毫不在乎周围人捉弄的目光。
“她还得过一会儿。”陈羡有些不自然地说。
李炎有些失望：“还想介绍嫂子给她认识呢，她再不来，我们可真要毕业了。”
刘思敏依在李炎身边，甜美一笑。
今天说是陈羡的生日派对，其实也是李炎等一些大四队友的告别宴，所以车队的人到得特别齐。因为大家都知道，过了今天，很多人真的就各奔东西、各自天涯了。
陈羡也有些不舍：“幸亏你还留在 N 市，不然见面都难了。”
“可不是么。”李炎笑笑。
“嫂子毕业也留 N 市吗？”陈羡问。
“本来我都签了深圳的一家公司，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呢。”刘思敏笑着捏了捏李炎的脸，“我俩都不是本地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对 N 市更有感情，留在这里发展也好，所以我就跟那边毁约了。”
“那找好新工作了吗？”陈羡问。
“还没呢，毁约得不是时候，校招基本都结束了，社招我又没有工作经验，投出去的简历暂时都没回音。”说到这儿，刘思敏叹了口气。
“是啊，牺牲太大了，思敏签的可不是一般公司，是腾讯呢。”李炎说着又搂住了女朋友，“不过媳妇儿放心，下个月我就是挣工资的人了，暂时靠我养着，咱俩也能过得下去。”
“那是，你敢不养一个试试？”刘思敏仰起头，自信地笑道。
看着两人眼角眉梢的亲昵与依恋，陈羡突然觉得心脏痛了一下。
原来在恋爱关系中，两个人是能商量着来的，改变一下既有的路线，或者短时间地全然依靠一下对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而他与周柠，好像从来不存在商量。周柠只擅长告知，他只能选择开心地同意，或者勉强地妥协。
无论他的意见如何、心情如何，周柠作下的决定，都很难很难再改。
陈羡不知道的是，周柠此刻的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因为她已经无所事事地在这个晃眼的报告厅等了一下午。
“你们大老板到底什么时候来？”周柠忍不住问司晴。
“我也不知道，本来说是下午三点来，但有事儿又推迟了。我们领导说，大老板只说了等他忙完，就过来看一眼。”司晴疲倦地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
“那所有人就这么干耗着？”
司晴笑看她一眼：“小姑娘，一看就没受过职场的毒打。你以为大家不想走啊，每个人都想走，但谁敢呢？”
“这样很不尊重他人的时间。”
司晴又呵呵一笑：“你的时间，不是时间。老板的时间，才是时间。我们等一天都可以，但老板来了，绝不能让他等一秒。这也是我工作了五六年才学会的。”
一股酸胀感沿着脊椎直达头顶，周柠这段日子透支得着实有些厉害。
看着同样疲惫但不敢有怨言的打工人们，周柠挑了个偏僻的角落，放下摄像机和电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趴在桌上，轻轻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她，周柠猛地睁开眼睛，是司晴。
“大老板终于来了？”周柠赶紧坐起身子，想要拿相机。
司晴摁住她的手，递过来一盒盒饭：“没呢，说是晚上有饭局，结束了再过来。这不，给你拿份盒饭。”
周柠胃部一阵抽痛，更加没有胃口：“所以还是没有确定的时间点？”
司晴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我这高跟鞋都穿一天了，脚都快断了。”
周柠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子，为了配小黑裙，她今天穿了一双低跟的小皮鞋。可这装扮，终究还是白费了。
见周柠神色沮丧，司晴赶忙拉住她：“再坚持坚持，你可千万不能走啊。我的工作就是保证所有相关人等都在场，我们老大对拍照摄像的一向非常吹毛求疵，何一帆没来就算了，你可千万得在，要不然我就惨了。”
周柠知道自己无法走，也就对司晴点了点头，不想让她为难。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和司晴算是有了私交，关系处得还不错。司晴私下里经常跟她吐槽公司的人和事，但吐槽完了，转头依然笑脸相迎，好像和刚才毒舌的不是一个人。
这令周柠觉得很费解，但这个公司的人好像都是这样，明明私下接触时觉得至少是个正常人，但一旦放到这个体系里，就好像立马随之变得扭曲起来。
看着会场上形形色色穿着正装的人，周柠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们是不是也都变异了？
打开手机，陈羡的头像静悄悄的，没有只言片语。
周柠咬了咬嘴唇，快速打字道：【我可能还得晚一点，你们什么时候散？】
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信，司晴劝她快吃饭，要不然凉了，周柠只得笑了笑，掰开筷子。
七点已过，这一天大家玩儿得已是十分尽兴，就等最后的晚宴。
“还等吗？”吴鹏远捧着蛋糕，小心翼翼地问陈羡。
“不等了，咱开始吧。”陈羡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又提起酒杯对大家说，“周柠加班儿被绊住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们先吃吧。今天大家聚一起，其实主要不是为了给我过生日，而是给李队、旭哥、宁姐送别，咱们 ZSR 永远是一家人，毕业了也欢迎常回来看看。”
陈羡这么一号召，大家纷纷举起酒杯，李炎笑着说：“那是一定的，我等着你们把冠军重新赢回来。”
清脆的碰杯声四起，杯中酒被一饮而尽。
李炎放下酒杯，冲陈羡抬了抬下巴：“一会儿周柠来了，可得让她把这杯酒补上。”
“就是，这杯罚酒她总赶得上吧？”吴鹏远也嘟囔道。
陈羡勉强笑了笑：“一定一定。”
整个下午啤酒就没断过，刚才的碰杯更是一下子就把气氛推到了高潮，没过多会儿，大家就都喝多了。
李炎和几个大四的队友抱头痛哭，车队其他人也都被这离别的氛围感染，纷纷红了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李炎以仅存的一丝理智，勉强睁开眼看了眼手机，已经过了十点。
他像猛然惊醒似的，一拍桌子：“草，明天就要卷铺盖滚蛋了，老子今天非要在门禁前回去不可，再睡一次我的床！”
大四的几个纷纷附和，其他人玩闹了一天，也都累得不行，喊着要把师哥师姐们送回宿舍。
周柠终究是连这杯罚酒都没有赶上。
走出轰趴馆的大门，陈羡才收到周柠的微信：【我这儿终于完事儿了，你们还在吗？我马上过来。】
初夏的晚风吹得陈羡有点头痛，他苦笑了一声，回道：【不用了，已经散了。你继续忙吧，我回家了。】
第056章 周柠，你究竟爱不爱我？
洗完澡出来，陈羡倒在沙发上，依然觉得头重脚轻。
他后来其实喝得不多，因为实在没什么喝酒的心情。可这一次的感觉，却比哪次喝多了都难受。
可他也不想睡，只是莫名烦躁。
以往烦躁的时候，他会选择拼乐高排遣，但今天连看一眼乐高的兴致都没有。
也不知道傻坐了多久，门口突然有了响动。
陈羡困惑地将头转向那儿，只听密码锁被滴滴滴地按开，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脱鞋声，然后就看到周柠从玄关那儿跳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面前。
周柠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离十二点还差五分钟。
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她大大松了口气，蹲下来捱到陈羡跟前，笑着说：“还好赶上了，生日快乐啊小寿星。”
陈羡一下子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周柠，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本是极度失望的，早就说好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爽约，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
他也极度患得患失，回家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既不想看到周柠的道歉微信，也怕她真的没了消息，仿佛这次的爽约对她而言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可周柠居然赶在十二点前回来了，正笑呵呵地蹲在脚边祝自己生日快乐。这让陈羡的感受一下子变得更复杂，他很想觉得惊喜和感动，但又有很多地方感觉不对，实在笑不出来。
周柠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白天的过失，见陈羡没有反应，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红包来塞给陈羡。
“这是什么？”陈羡颠了颠，份量还挺重。
“你记不记得你当初说要投资我来着？”
陈羡显然已经不太记得这回事儿：“投资？”
“你送我电脑的时候。”
“哦。”陈羡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他当时担心周柠不肯收，故意找的借口，“所以这是？”
“这是我的第一次分红，提前三个月达成投资人的期望，厉害吧？”周柠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又把红包往陈羡怀里一推，“虽然我知道还不够那台电脑的价格，但我相信等拿到第二次分红的时候，就应该差不多了。”
陈羡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柠和手中的红包，感动和惊喜瞬间消散，不由气极反笑：“周柠，你该不会认为你送我这个，我会很高兴吧？”
“本来不是想在这种气氛下送你的。”周柠没想到陈羡这么大反应，有些措手不及，“只是你刚才不理我，我不知道该干嘛了，不知怎么的就拿了出来。”
“你觉得我想要的是这个？”
陈羡明显还在生气，周柠只得耐下性子解释：“今天真的对不起，我一直想来的，实在没想到会拖这么晚。”
“你真的想来吗？”陈羡冷笑着地扯了扯嘴角，“怕是我们这些人，都没有你的彩排重要吧？”
“陈羡！”周柠耐心在消失，顶着心气儿撑着的笑容也垮了下去，不由提高了声音，“这个项目我前期已经努力了很久，实在不想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把事情搞砸，你理解我一下好吗？”
其实周柠现在已经非常非常累。
这段时间日夜连轴转，本就已经透支得非常严重，今天又在国企官僚拖沓的办事作风里浸了一天，更是感觉身心俱疲，连刚才那点笑容，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明天早上还有正式拍摄，如果可以，她真想随便找个地儿躺下来，抓紧时间睡上一觉。可今天是陈羡的生日，她还是逼着自己揉着酸痛的双腿，用最后一点力气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儿。
她明明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却依然没办法得到陈羡的谅解。
陈羡被周柠忽然抬高的声音一刺激，更加生气，恼怒地把红包扔到一边，口没封好，一叠人民币歪斜着掉了出来。
周柠的眼神逐渐开始冷了下来。她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红包，像是自己自己这些天呕心沥血的成果被毫不怜惜地扔在了地上。
双方僵持着，谁都没有服软，陈羡也第一次不想让步。
他失望地看着周柠：“我生日不生日的其实没关系，可李队他们明天就走了，今天这是最后一聚，大家念叨你很久，可你真就连面儿也不露。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你对车队真的有感情吗？你的那些工作就这么重要？”
周柠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就这么重要？
难道不重要吗？
好不容易独立负责的项目，好不容易拉来的客户，不重要吗？
她何尝不想见李队，何尝不想再跟车队的人好好喝一杯。可她就是赶不上啊，能怎么办？
她无言地张了张嘴，却好像丧失了辩解的力气，发不出一点声音。
“事到如今，我真不知道你在车队的那一年有多少真心。”周柠的不反驳让陈羡更加失望，他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那时你也只是把它当成一份应该认真干好的工作？所以才日日夜夜地呆在基地，和我一起，和大家一起？也许只有工作和赚钱才配得上你全身心的投入，可我那时竟然傻到以为你是为了我。”
听完陈羡的质疑，周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显得更加苍白。
稳了稳情绪，周柠抬起头：“我们可以不要在你生日的时候吵架吗？”
陈羡看了眼挂钟：“早过零点了。”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样呢？如果道歉没办法让你消气的话。”
“我不知道，周柠，我也不知道。”陈羡第一次感觉充满了茫然。
周柠也看了眼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一点，而她明天早上八之前又必须赶到会场。
“不如我们都先冷静一下，今天大家都累了，你早点睡，我还要回趟工作室取电池。”
临走时又瞥到散在地上的红包，周柠走了几步过去将它拾起，把钱重新装好再次递给陈羡：“也许今天时机不对，本来是希望能开开心心地给你的，是我搞砸了。但既然早就约定好了，这红包你就收下吧。”
陈羡看着周柠，没接，周柠转而把红包放到了茶几上。
周柠拿起相机和包转身想走，陈羡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依然那么冷静，那么理智，不由头脑一热，上前一步抓住了周柠的胳膊。
周柠猝不及防地被迫转身，却一下子没稳住重心向下跌去。
跌落在沙发之际，周柠用尽全身力气将相机举过头顶，确保它安然无恙。自己却没这么幸运了，虽然后背是沙发的软着陆，小腿却重重地磕到了茶几脚，疼得她两眼一黑。
陈羡夺过周柠手中的相机，随意扔到另一张沙发上。
周柠紧张地看过去，生怕相机被摔倒地上。幸好它在沙发上稳稳地停住，周柠松了口气，转过头来愤怒地看着陈羡。
陈羡压在周柠上方，讥笑道：“我早点睡？你觉得我睡得着？”
“不管你怎么样，我明天还有工作，现在很需要睡觉，陈羡，你放开我！”
又听到工作，陈羡更是不管不顾地就吻了下去。
“陈羡，你放……开，你是不是疯了？！”周柠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用力地想推开陈羡，可陈羡紧紧箍着她，根本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