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披萨店出来的时候，街道上的行人比起之前少了大半。
姜泊闻仍紧紧攥着她的手，两只手一起揣在他外衣口袋里。
他放缓脚步，慢吞吞往前走，没看路，视线一直定定落在她侧脸上。
昏黄街灯一盏盏晃过，暖光铺在她白皙的侧脸上。
不长的一段路，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却步伐一致往回走。
--
第二天的表演赛结束在下午六点多，邹砚宁和对手丹麦选手蒙妮卡一同来到通道口接受记者们的简单采访。
前几个问题大多关于她们这次来到南湾和前几次有什么不同感受，以及明年大赛的备战情况之类。
两人轮番作答，思绪都有些游离。
程式化的问题问得差不多，总要有些八卦的。
一名记者将话筒往邹砚宁面前递，问道：“向榆泽刚刚经历了大的变故，从上次超级赛退赛之后就再没露过面，也没听说会恢复冬训，我们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归赛场呢？”
她抿抿唇，答得官方：“向榆泽是一名成熟的球员，我相信他会尽快调整好状态的，请大家放心。”
一个问题结束，一群人七嘴八舌想要抛出更多类似的。
邹砚宁提高声调说了句：“谢谢大家，活动相关的问题结束的话，我就先走了。”
话音落下，她头也没回就朝通道口那头走。
蒙妮卡也拽着背包追上前，笑着问她：“邹，我本来也想问你，怎么这次向不见了，以往可是几乎每次比赛，你们都形影不离的？”
她淡笑，回应道：“他有事。”
蒙妮卡点点头，笑着打趣：“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邹砚宁面露窘迫，正想回话。
姜泊闻从门侧迎过来，笑着问她：“我选了两家餐厅，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你看看更想吃哪一家？”
她“嗯”一声，低头去包里拿手机。
蒙妮卡朝面前两人左右各看一眼，满脸八卦的神情，“邹，这位是你的男朋友？”
她皱了下眉，一副不解的表情：“我们都一直以为你和向才是一对……”
邹砚宁手上动作一僵，下意识抬头去看姜泊闻的反应。
没等她开口，姜泊闻自己先笑笑，用流畅的英文回应：“我是她的朋友，不过向先生也不是她的男朋友，他们只是队友。”
蒙妮卡缓缓点点头，微笑道：“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望着蒙妮卡走远，邹砚宁也移步和姜泊闻并肩出来。直到穿过马路，远离活动场地，姜泊闻还一直沉着脸，没什么表情，双眸稍显幽深，看不出情绪。
她瞥他两眼，缓声问：“除了刚刚蒙妮卡说的，记者们说的你是不是也听见了？”
姜泊闻“嗯”了声，倒是坦诚。
邹砚宁接着问：“所以你是赌气才说，你只是我的朋友？”
“没有，”他停住脚步，视线落到她眉眼间，“宁宁，我没那么小心眼，也不是在赌气。”
他侧脸看她，表情稍显凝重：“你和向榆泽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大家也都习以为常觉得你们本该就是一对，我知道这不是一时能够扭转的观念。但更知道，在扭转这些记者和球员们的观念之前，更应该让你的教练和父母先知道我们的事情，并且不应该是在媒体之后才知道。”
“否则夹在中间为难的人就是你，我不想那样。”
全然没想到他会连这种细节也能照顾到，邹砚宁有些诧异。
片刻，才回应：“教练和老邹我都会解决的，但还是谢谢你的体谅。”
姜泊闻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一丝淡笑，“傻瓜，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应该一起解决。但是……”
“我能不能知道一件事？”
她睁大眼睛，反问：“什么事？你说。”
他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话出口，他自己拧了下眉。
明明一向自认不是这种抠字眼，凡事要把细节都清算出来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却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邹砚宁怔了怔，暂时沉默。
往前走出一段距离才张口：“其实我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没得出结论。”
这话听得姜泊闻眉心一拢，心里有些没底。
她弯唇，用柔和的笑意安抚他：“你听我说完嘛。”
看他点头，她才继续往下说：“我这个人其实对感情好像还挺迟钝的，否则一开始的时候也不会真的相信你说是想和我学打羽毛球这种理由了。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我真的没法具体说出来。但意识到自己喜欢你，大概是在机场的那次。”
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她眼睛亮晶晶的，“我从小到大隔三差五就国内外跑着比赛，一直以为自己对于分别这种事情已经没什么太大感觉了。
可是那天看着你站在对面，我们俩隔了一条那么宽的马路，中间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我却好像只能看见你。最后我往里走，看你离得越来越远，我忽然就觉得很难过。”
她偏头看他，“我也想过，是不是我从小过得太过中规中矩，而你和我又恰恰相反，我是不是因为在你身上看见了一个自由的、理想中的自己，所以才会被你吸引，那到底是不是爱情？”
姜泊闻“嗯”了声，反问她：“那答案呢？”
她笑笑，伸手牵住他，“我确实能透过你看见另一个我渴望却不曾拥有的自己，但更重要的是，你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我，明白我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所以答案是――”
“我喜欢你，是想和你并肩一起走向未来的那种喜欢。”
姜泊闻低下头轻笑了声，“嗯，我知道了。”
他抿抿唇，笑意敛起来了些，喊她：“宁宁。”
邹砚宁“嗯”一声，静静看着他的侧脸。
姜泊闻接着说：“宁宁，我只要确定一点――”
他侧过身，双手往她肩上搭，俯身将脸凑近。
眨动的双眸中漫上细碎的光，满是诚恳，“我只要确定你是喜欢我的，这就足够了。”
邹砚宁掀着眼帘对上他的视线，没答话，微弯的眉眼尽是温柔。
接着，她踮脚，仰头朝他靠近，温热的唇覆上他的。
“现在能确定了吗？”
作者有话说：
*
宁宁（骄傲脸）：我好像还挺有谈恋爱的天赋。
第63章 反转情书 倾听彼此的心跳
天色渐暗。
街灯一盏盏亮起来， 光线投进邹砚宁眸中，反射出的亮光像是夜空中的星点。
姜泊闻静静看了两秒，勾着唇角“嗯”了声。
邹砚宁也冲他笑， 伸手想去牵他， “走啦，去吃饭。”
姜泊闻没动，搭在她肩上的双手往上挪了挪。
满是暖意的掌心捧在她脸颊两侧，重新低头将自己的脸凑过来。
他先用鼻尖往她鼻尖上轻蹭两下，这才缓声说：“还想再确认一下。”
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邹砚宁睁大眼睛，唇边漫出一声：“嗯？”
下一秒，姜泊闻微微偏头，双唇重新贴上她的。
寒凉的夜晚， 他鼻间温热的气息顺着皮肤滑过，触感实在清晰，邹砚宁一刹便心跳加速， 张开唇舌笨拙地回应他的吻。
垂在身侧的两条胳膊也自然而然挪上来， 圈在他腰间。
两人气息交缠许久， 姜泊闻终于往后挪开了些，用气声慢吞吞说：“宁宁，我爱你。”
--
最后一天的行程并不多。
才是下午三点多， 邹砚宁已经结束活动回酒店换了身衣服。
下楼的时候，姜泊闻等在门侧。
他笑笑，右手上的手机解锁递过来，“吃饭前我做了三手准备， 一个是看电影， 一个是去猫咖， 最后一个是diy小蛋糕，你更喜欢哪个？”
邹砚宁接过手机顺着三张图片各看一眼，最终选定中间那张：“看电影吧。”
图片上是一部爱情片。
情侣一起看爱情片虽然老套，但好像也算是谈恋爱必不可少的环节。
姜泊闻“嗯”一声，拿回手机打了车。
电影在下午四点钟准时开场，三点五十五的时候，两人先后进场。
姜泊闻一手捧着爆米花，一手端着可乐。坐下之后，他正想拿起一颗爆米花往嘴里喂，却被邹砚宁叫了停。
她低头去拿手机，边解锁去点相机，边笑眯眯说：“先拍照。”
伴着话音，她举高手机，侧身往右靠，两人的脸被圈进方方正正的画面里。
换着姿势和表情拍下三四张照片，她才收回手机低头去翻看。
姜泊闻拿了颗爆米花递到她嘴边，“我看了下评价，这部电影好像还挺感人的，你如果待会儿需要纸巾可以随时问我要，我备好了。”
她点点头，仍然在看刚刚拍的照片，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不多时，影厅里灯光熄灭，电影正式开始播放。
姜泊闻歪了歪身子，牵住她的右手，这才认真看向荧幕。
电影情节算不上多么跌宕起伏，只在中后一段，男女主产生误会暂时分开了一段时间。
望着女生渐渐走远的身影，前后不少观众都啜泣起来。
邹砚宁吸了吸鼻子，虽然也有些难受，却没到想哭的地步。
她抿抿唇，拿起可乐抿了两口。杯壁上渗出的水珠滴到了衣摆上，她想起刚刚姜泊闻说备了纸巾的事情，扭头想管他要。
荧幕跃动的光影投射到他脸上，衬得他脸上的泪痕格外显眼。
眼眶里被泪水盈满，更是亮堂堂在闪光。
这场景让她怔了怔，一时忘记收回视线。
姜泊闻反手去抹脸上的眼泪，余光瞥过来注意到身旁的人在直勾勾看着他，他瞬间挪着身子坐直，佯装得若无其事。
电影结束，散场灯亮起来。
邹砚宁故意偏头看他，脸上的泪痕是没了，眼圈却因为哭过红通通的。
他自己却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满是冷峻地说：“走吧，去吃饭啦。”
知道他肯定是不好意思承认，邹砚宁憋住笑意，点着头“哦”了声。
顺着影院下了两层楼，选好的餐厅就在右手边。
从吃饭到返回酒店，姜泊闻话都比之前少了大半，只闷头避开她的视线，掩盖自己通红的双眼。
--
将近十点，两人在十二层出了电梯。
和前两晚一样，他停在邹砚宁房间门口，拥抱过后，张口道别：“我上楼了，明天你要早起，早点睡觉。”
这声调实在低，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的表情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邹砚宁撇撇嘴，从他怀里退出来回身开门。
边推门，边用余光扫他，故意说：“这个点就睡觉未免太早了些，那我进去玩会儿手机好了。”
姜泊闻眉头皱起来，闷声嘟囔：“宁愿玩手机也不多和我聊一会儿……”
“你说什么？”她已经进门一半的身子重新折出来，反问。
他咳了声，还是没敢对上她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只摇头：“没、没什么，晚安。”
“哦，”邹砚宁撇撇嘴，干脆地转身，“晚安。”
她挪近屋子，反手关门。
门边的人不说话，也没见挪动，就这么一直静静站着，垂在身侧的双手反复捏合。
直到门已经关到只剩一条极窄的缝隙，姜泊闻终于抬起手掌挡在了门上。
他将门推开，自顾自往里走，抛出一句：“我不想走，我今晚就住在这里。”
酝酿了半天，好不容易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可说完之后却不见任何回应，他瞬间又慌了。
回身看向门边的人，抿抿唇才加以解释：“你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洛安了，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邹砚宁轻声笑出来，迎上前偏着头看他，“我又没说要赶你走，你这么着急干嘛？”
姜泊闻反问：“不赶我走？真的？”
“嗯，”她点点头，脑袋又歪了歪去找他的视线，“赶你走，你又哭了怎么办？”
姜泊闻怔住，耳廓爬上一圈红。
尴尬之下，说话不免有些结巴：“我、我哪儿哭了？我就是、就是刚刚眼睛不太舒服嘛。”
邹砚宁故作深沉地点头，“哦，原来只是眼睛不舒服啊。”
她退了几步，眼看右手已经搭到门把手上，“那看来是我想太多了，你还是回你自己房间吧。”
门把手已经响出“咔哒”一声，姜泊闻终于再也没法镇定。
他大步迈过来，从身后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拦住了她开门的那只手。
脑袋埋进她颈窝，松口说：“宁宁，我舍不得你。看电影时候会哭，是因为联想到要和你分开，所以才难过的。可是觉得有点丢脸，不想让你看到。”
这声音过于低沉，像是在邹砚宁心口一击，她没了开玩笑继续逗他的情绪。
转回身紧紧抱住他，才张口回应：“我就猜到是这样。”
她努努嘴，站直身子看他。
本就通红的眼圈现在又晕上泪光，细碎的光线闪出，将她的身影融进里头。
她踮脚在他脸颊落下一吻，弯唇笑笑，“舍不得我为什么会丢脸？每个人表达情绪的方式不同嘛。”
说着，她又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你留下，我们可以多聊一会儿。”
--
十二点多，姜泊闻洗过澡出来的时候，邹砚宁已经侧身缩在床上睡着了。
他伸手关了房间的顶灯，只留下一盏不算刺眼的床头灯，放轻动作掀开被子钻到她身旁。
刚躺好，想反身将床头灯也关掉，邹砚宁却在这时翻身面向他。
她没睁眼，只挪了挪身子往他怀里挤。
橘色灯光下，唇角浅淡的笑意格外温柔。
她双唇微张，睡梦中的嗓音略显沙哑，“姜泊闻，你今晚就这么抱着我睡，好不好？”
姜泊闻“嗯”一声，手掌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
怀里的人依旧双目紧闭，入目只有悬在眼帘的密实长睫。
两人贴得实在紧，她鼻间匀缓而温热的呼吸一下接一下朝他胸口的位置喷洒。像是顺着皮肤渗进血液，又从血液钻进心脏，让他不由有些心跳加速。
凝眸看了阵，他才勾着唇角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邹砚宁仰头，搭在他腰上的右手往上挪，勾住他的脖颈后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姜泊闻笑笑，又在她额前亲了下，力度比刚刚稍重些。
她也笑，同样加重力度又去吻他的唇。
半秒后，两人都轻笑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