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缓缓点头，说道：“这样吧，我先给潘毅父母打个电话，问询一下具体情况。”
姜泊闻沉默片刻，做出决定：“刘主任，不如我亲自去家访吧，这件事情总该还是要由我来解决的。”
思考片刻，刘敏答应下来。
姜泊闻和石嘉先后出了办公室。
楼梯就在右手边两步的位置，他走了半步又有些犹豫。
石嘉笑笑，说道：“来都来了，不回班里看看啊，那群小孩可问我好几次姜老师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扯了扯唇，“好吧，那就去一趟。”
二班正在听写英语单词，姜泊闻和以往一样，从后门靠近。
杭野和左手边的男孩子交头接耳，一个抬眼在注意英语老师的动向，另一个正准备翻开搭在大腿上的英语课本。
“……”
感动果然只是如烟云转瞬即逝，气人才是常态。
姜泊闻咳了声，一双眼睛满是森冷瞪着杭野。
杭野手忙脚乱将课本往抽屉里塞，藏好后才心虚地扭头看发出声音的方向。
见是姜泊闻站在门边，他愣了两秒，满是诧异地咧嘴：“姜老师？
他这一喊，教室里其他人也跟着扭头看过来，一群人声调不一在问：“姜老师，您是不是要回来给我们上课了？”
姜泊闻食指竖到唇边，示意让大家安静，这才说：“好好听写。”
“尤其是你。”他瞪杭野。
杭野却还是笑呵呵的，“知道了知道了。”
冲着教室中间的英语老师点了下头，他才折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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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毅家在一幢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逼仄，小广告随处可见。
姜泊闻站在一楼拐角处又确认一遍单元号和楼层，这才提脚继续上楼。
刚刚迈步上了三楼的台阶，喊声从右手边的屋子里传出来：“你整天这副死样子给谁看？我和你爸努力挣钱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将来能上个好大学！”
声嘶力竭的吼叫和小狗的叫声混在一起传出，听得人不由觉得压抑。
姜泊闻鼓着双腮呼了口气，已经能预想自己待会儿的处境。
调整好笑脸，他才在门上轻叩两下。
里头的叫骂声暂时被敲门声打断，女人没好气地问：“谁啊？”
姜泊闻回应：“请问是潘毅家吗？我是潘毅的班主任姜泊闻。”
屋子里静了两秒，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面前的铁门被“啪嗒”一声推开。
来人是潘毅的母亲秦雅。
她扫了眼门边的人，冷声道：“我跟你们没话说。”
边说着，她又“哐”一声重新将门合上。
姜泊闻沉了口气，说道：“潘毅妈妈，高考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我想您的初衷和我一样，肯定都是希望潘毅能够尽快回归校园的。”
秦雅不松口：“我懒得和你费口舌，都是你们学校的问题，我家小孩现在才会连学校也不愿意去了，你还说这些！”
姜泊闻声调又缓了些，继续劝说：“我这次来就是想解决这件事情，您现在拒绝和我沟通，浪费的并不是我的时间，而是潘毅的，您说是不是？”
“你……”秦雅正要继续说话，门被重新推开。
潘毅站在门侧，脸色冷冷的，瞥一眼对面的人，淡声说：“您进来吧。”
秦雅瞪他，骂骂咧咧伸手想关门，他却并没松开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
姜泊闻见缝插针，侧身溜进屋子。
人已经站在客厅，秦雅也不好再撵人出去，念叨了句：“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便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姜泊闻扬了下眉毛，只好硬着头皮问潘毅：“我和你聊聊？”
潘毅不出声，只瞥他一眼，径直朝房间走去。
一直到关上房间门，他终于低低冒出一句：“姜老师，我不想回学校。”
从桌边抓过一把椅子坐下，姜泊闻才回应：“你要是真的不想回学校，刚刚就不会给我开门了，不是吗？”
被戳中心事，潘毅皱了皱眉，回过身来。
视线从姜泊闻额前的伤口滑过，眼底闪过一丝歉疚，岔开话题说：“姜老师，对不起，我替我妈妈和您道歉，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姜泊闻呼了口气，朝他身后的床扬下巴：“坐下说。”
他接着说：“我知道你一直是个懂事有礼貌的好孩子，所以才更加想不通你这段时间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
话到这里，他将那个病历本和空药盒都取了出来，“这些都是你的，对吧？你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看着眼前物品惊诧片刻，潘毅迟疑着不肯开口。
这样子反倒证实了姜泊闻的第二种猜测。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你怕他们知道了会更加生气，是吗？”
潘毅将头深埋下去，十指在身前不安地扣弄。
纠结好一阵终于点头，“我一开始是想告诉他们的，可是……”
姜泊闻了然地点点头，“你和你的爸爸妈妈到底是什么因为关系才闹得这么僵的？我可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每两周休假的时候，潘毅的爸妈都会一起开车到学校门口接他，还会给他带上想吃的东西，周五下午夫妻俩又会一起把他送进学校，一家三口明明是班里许多同学羡慕的对象。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潘毅也没再隐瞒：“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想考传媒，他们想让我上财经，因为这个吵了一架之后，他们就总是找我茬。”
比预想中的原因简单太多，姜泊闻松了口气。
他伸手去拍潘毅的肩膀，唇边笑意浅淡却亲昵，“你相信我能带你回学校吗？”
潘毅愣了愣，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呆呆点头：“嗯。”
姜泊闻随即起身走出房间。
身后的人还在原地眨巴着眼，直到听见姜泊闻说了句“潘毅妈妈，潘毅我现在就带回学校啦”，他忙不迭也跑到客厅。
两人盯着右侧的房门看，几秒后，秦雅扯开门，脸上怒气散了些，语气却并没好到哪里去：“你带他走？又要罚站他？”
潘毅觉得尴尬，想张口阻拦：“妈，您……”
姜泊闻抬了下胳膊，抢过话语权：“潘毅妈妈，潘毅在二班三年了，这个班里其他孩子的情况您应该也大致清楚。”
秦雅没太理解他的意思，眉心拧了下。
他笑笑，接着说：“我们班的孩子三分之二家都在郊县，甚至是外地，家里父母务农的也大有人在，每逢休息周，这些孩子基本都是自己带着行李赶车，收假的时候又自己赶回来。他们一直都很羡慕潘毅，有能接他送他的人，并且还是父母双方一起。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却没再看见曾经那个令人羡慕的潘毅出现。相反，只有一个越来越寡言少语，独来独往的潘毅。”
这话让一直板着脸的秦雅有所动容。
见状，姜泊闻继续说：“我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听见您说，您和他爸爸努力挣钱都是为了他能上个好大学，那我有一个疑问，让他上个好大学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秦雅怔了怔，有些支吾：“为了、为了将来能挣钱，能养活他自己，肯定不是为了我和他爸嘛。”
姜泊闻“嗯”一声，反问：“为了他自己，可是却不能让他自己选择，那么这样的结果真的还有意义吗？”
潘毅掀着眼帘朝对面瞧，见秦雅的表情已经不再有愤怒，迎上前自己说道：“妈妈，我的人生也只有一次，我想自己做选择，至于最后会面对什么样的困难，我会自己承受的。”
这时，姜泊闻将包里的病历本和空药盒都递到秦雅面前，“这些都是潘毅的，他怕你们担心所以一直没说，他真的是个很懂事又心思细腻的孩子。”
接过病历本和药盒看清，秦雅眼眶里的泪忍不住坠下。
她搂过潘毅，哑声说：“这种事怎么不早点告诉爸爸妈妈？”
望着眼前场面，姜泊闻长长舒了口气，往门边挪：“你们聊会儿，我在楼下等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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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简短的谈话虽没能从根本上扭转潘毅父母在他考大学这件事情上的想法，至少还是让姜泊闻将人带回了学校。
校领导们也终于松口，同意姜泊闻回校上课。
几天没来学校，班里积累了一大堆事情，等姜泊闻处理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匆匆洗了个澡，他拿过手机去回邹砚宁的信息。
五条信息，两条是午饭时候发来的，三条是晚饭时候。内容大同小异，是食物的照片和问他有没有吃饭、在忙什么。
他浏览一遍后开始回应。
姜姜姜姜：【这个鸡丁看起来很好吃。】
姜姜姜姜：【上午去了学校，后来就去潘毅家家访了，事情解决得还算顺利，我把人接回学校之后就一直忙到现在。】
姜姜姜姜：【很想你。】
冰宁茶：【我也想你。】
姜泊闻看着秒回的信息笑笑，拨了视频过去。
那头光线稍暗，邹砚宁倚在床头，身上套着鹅黄色的牛奶绒睡衣。
她笑笑，说：“恭喜姜老师重回讲台。”
姜泊闻也笑，“宁宁真是预言家，她才说完我能回去，我就真的回去了。”
他扫了眼时间，问：“最近每天都训练到这么晚吗？”
邹砚宁摇摇头，“也不是，我自己加练的。”
她压低声音，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我要努力训练，拿下年终总决赛和年初全英公开赛的冠军。”
姜泊闻若有所思地点头，反问：“我好像懂了，你是想先出成绩，这样就能向教练证明，恋爱是不会对你造成影响的，是不是？”
邹砚宁双唇张大，滞了半秒才说：“这你也能一下子猜到？”
姜泊闻“嗯”一声，正经起来，“宁宁，我也会努力的。期末的时候，教学上一定会出成绩，年终的教师职务评定也不会松懈，一定会努力争取得到你父母的认可。”
“我知道，”她努努嘴，“不过接下来我会很忙，给你发信息的时间不会那么多了。”
他面露无奈，“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个，明天开始我要带着夏天暂时搬去学校宿舍住了，高考没有几个月了，我也会很忙。”
“不过只要有空，我一定会给你发信息的。你空下来再回复，不管隔多久都行。”
“我知道啦。”她弯唇笑笑，食指挪到屏幕前，顺着他脸的轮廓描绘。
姜泊闻也往前凑了凑，对着屏幕亲一口，笑得灿烂，“我特别特别特别想你。”
第66章 反转情书 姜.醋意横生.泊闻
冬训进程过半， 趁着天气难得不错，教练组组织队员们一起爬山。
一则给大家换换环境，二则也是变相的体能训练。
七点钟， 一行人吃完早餐先后坐上大巴车。
邹砚宁坐在右侧第三排， 身旁是满脸兴奋的齐雅。小姑娘正闷头在硕大的挎包里翻找什么，叽里咕噜自说自话：“我早就听说冬训会有爬仰松山这一项，期待好久了。”
“期待？”邹砚宁不敢相信。
仰松山海拔不算多高，但上山的路实在不好走。现在又是冬天，爬山时消耗的体力更是其他季节的两倍。
前几年他们每次去，总是叫苦声一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知者无畏？怪不得她背这么大的包，看来是真信了教练说“就当是春游”的话。
齐雅点点头，给她递过来一盒牛奶和一袋牛肉干，“是啊， 仰松山的风景不是很好吗？我还想多拍俩照片呢，这段时间天天训练，已经很久没有自拍过了。”
邹砚宁想说点什么， 但看她一脸开心的样子又不忍心泼冷水， 最后只是干笑。
这时， 男队队员陆续上车。
施朗走在最前面，也是笑呵呵的模样，插话说：“小雅， 这么大个包肯定有不少吃的吧，也给我点呗。”
齐雅应得爽快，已经立刻摸出一袋薯片递过去。
施朗道了谢，还想说话， 身后传出一声冷沉的催促：“快走， 别挡路。”
昨天只听别人提过一嘴， 说向榆泽已经归队了，但一直到晚上的训练结束，邹砚宁也并没见他的人影，想来大概是因为之前提退役的事情，一直在和教练组谈话。
此刻听见他的声音，她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对上的那双眸子稍冷，只半秒，他迅速挪开看向正前方，又催：“施朗，别磨蹭。”
齐雅察觉两人之间气氛微妙，拎着包起身，“泽哥，你坐这儿吧，省得往里走，反正我也得去后排给大家发零食。”
自顾自说完，齐雅已经一溜烟钻到另一个空座位上。
现在堵着过道的人成了向榆泽自己。
邹砚宁咳了声，说道：“坐吧，否则该耽误出发时间了。”
他扯了扯唇，但并没发出声音，只默默在她身边坐下。
车子启动，晃悠着往前行驶。
分发的矿泉水从第一排陆续传递过来，向榆泽坐在外侧，伸手将两瓶水接下，拧开其中一瓶往身侧递。
这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做出来的。
连他自己也是在水已经送到邹砚宁面前，瞥见她稍显无措的眼神时才意识到，曾经平常不过的举动，现在在他们之间已经不太合适。
他咳了声，掩住尴尬，正想将手缩回来。
邹砚宁伸手将水瓶拿过，道了声谢，问：“徐阿姨还好吗？”
向榆泽“嗯”了声，视线在她侧脸上停留片刻，“还行，我说把她接到洛安来，她不肯，还是坚持要一个人守着那间老房子。”
邹砚宁缓缓点点头，“亲戚朋友都在靖水，接她过来，她也不会适应的。”
向榆泽又是一声“嗯”，两人之间彻底陷入沉默，一路谁也没再说话。
二十多分钟后，大巴车减速驶入仰松山山脚的停车区。
作为本次活动带队人的张率先起身，提高声调冲大家说：“大家调整一下状态，我们五分钟后就要正式开始今天的登山啦。友情提示，一切多余的东西最好都留在车上吧，否则一会儿可能就会成为你的累赘。”
大家七嘴八舌答着“好”，邹砚宁举高双臂伸了个懒腰，低头扯开双肩包的拉链，检查有没有暂时无用却又增加重量的东西。
里头东西不多，无非是手机、水瓶、防寒手套、护膝护腕、登山杖一类的东西，她努努嘴，取出手机和登山杖，重新将拉链拉起来准备起身。
彼时的向榆泽早已在座椅边站稳，他侧着身子在让后排的人先出去，自己并没挪动。
一直见邹砚宁站起来，拎着背包要往身后挎，他才微微朝里倾了倾身子，伸手来拿她的背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