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你想勒死我吗?”
宋乐鱼一僵,感受了一下,的确不小心使了点儿劲。
她放松手臂力气,悻悻笑,“错了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被卫豫说过后,哪怕人快掉下去,宋乐鱼也不好意思再往上蹭。
整个人的姿势特奇怪,上半身贴着对方,全靠一双手臂吊在上面,两只脚高高翘的,就差几毫米碰到屁股。
在宋乐鱼心如死灰,准备和那群生物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时――一只温热的大手托住她的屁股,又往上颠了颠。
这个姿势宋乐鱼舒服多了,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豫哥人美心善,舍不得我掉下去。”
“等会某人掉下去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宋乐鱼小声反驳。
“宋乐鱼。”
“干嘛?”
“你有点重。”
“滚啊――你违反了第二条规定!”
其实从小到大有很多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怕鸡鸭鹅,更严谨点来说是有羽毛的生物。
明明它们没什么攻击性。
这点宋乐鱼真的没法解释,这种感觉就跟有一条毒蛇在你面前一样。
不过……对她来说毒蛇说不定更可爱一些。
鸡鸭鹅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会怕,那就说来话长了。
具体几岁宋乐鱼记不清了,大概八九岁吧,那会她已经摆起大哥的风范,天天肩上披着韩女士的花色围巾出去溜达。
当成自己的披风。
身为一名合格的大哥,有了小弟,那就要带小弟吃香的喝辣的。
宋乐鱼双手叉腰,学电视里黑老大说话的腔调,“小卫,想干一番大的不?”
“不想。”卫豫声音稚嫩,但也盖不住他有当拽王的潜质。
宋乐鱼眉一横,“我是大哥,你要说想!”
卫豫沉默半晌,“……想。”
“好,大哥带你吃烤鸡!”宋乐鱼拍拍卫豫的肩膀,打保证。
下一秒,只见她抄起挑水用的竹竿,冲进鸡群,见一只逮一只。
大大小小的鸡被她逮的乱飞乱跳,咯咯咕咕直叫,不一会满地都是鸡毛。
宋乐鱼的想法很简单,逮到一只鸡,把它抓住,让小弟放血,拔鸡毛,洗干净,他们再一起烤。
她逮了一会,抬高小脸,对卫豫N瑟,“小卫,大哥我厉不厉害?”
“……厉害。”
“不能这么说,你要说,哇塞,太厉害了吧!”
卫豫面无表情,“哇塞,太厉害了吧!”
宋乐鱼满意点头,“嗯不错,孺子可教。”
事实证明,人不能得意忘形也不能为非作歹,她的报应来了。
不知是不是捅到了它老婆,公鸡跳出来报仇。
公鸡根本不给宋乐鱼反应的机会,直接飞到她肩膀上,对颈脖子狠狠啄了一口。
“哇――好痛,小卫我好痛。”痛归痛,更多是被吓到了。
宋乐鱼把竹竿一丢,眼里氤氲的水雾说流就流下来,有豆点那么大。
卫豫脸一皱,哭了,有点难搞。
他站在一边,想看她能哭多久,谁想她越哭越来劲,甚至用他衣角擦鼻涕抹眼泪。
卫豫绷着小脸,忍住甩开她的冲动,“你哭好了吗?”
“没有!”宋乐鱼抽抽鼻子,努力忍住哭腔,“小卫,你要替大哥报仇!”
“怎么报仇?”
“拔光它的毛!放干它的血!烤了吃掉!”宋乐鱼眼睛鼻子哭得通红,仍不忘吃烤鸡。
“……”
宋乐鱼没听见回答,问道,“你听到了吗?”
“……嗯。”
那只鸡卫豫认得,他妈养的,留着过年吃的。
第二天,一整只烤鸡出现在宋乐鱼面前。
“吃。”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拽。
“呜小卫,你对我真好。”宋乐鱼顿时泪眼婆娑,差点又哇一声哭出来,“我会罩你一辈子的。”
这是一只鸡的过命交情。
鸡是吃到了,但鸡留下的阴影忘不了,有羽毛的生物就害怕,哪怕是一只小小鸟。
……
“话说回来,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才不去逮什么鸡,也不至于现在见了就怕。”宋乐鱼倒打一耙。
“别歪曲事实。”
“什么歪曲事实,我这个人向来吐真话。”
“6。”
倏地,她余光瞥到卫豫耳垂后有颗很淡很小的痣,她手痒,戳了一下。
背着她的人身子明显一僵。
若放在平常她必定察觉不到,但现在他们距离很近,肉贴肉。
与此同时,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还是在宋乐鱼的眼皮底下慢慢变红。
她没忍住又戳了一下。
“别动!”他语气有点恼。
宋乐鱼还想戳,但没敢再动,安静趴着,要是把卫豫惹毛,她就得和那群鸡鸭鹅拼个你死我活了。
活一天和活一辈子她还是分得清的。
宋乐鱼今天穿的是裙子,白色的裙身上面印着小碎花,裙摆到膝盖上方,细嫩洁白的小腿露在外面。
她的大腿根缠在少年腰腹间,裙摆时不时蹭过他的大腿。
两人的肢体无意识的、不可避免地触碰在一起。
后背上趴了个女孩,掌心下是细腻光滑的触感。
不知是不是吃了草莓味碎冰冰的缘故,她说话时灼热清浅的气息扑洒在他后颈,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香甜。
过分的是,背上的女孩一点不安分,一晃一晃的。
少年低垂眉眼,眼底情绪收敛,辨不出其中的意味。
啧,有点烦。
鸡鸭鹅一摇一摆走远,宋乐鱼晃了晃纤细的小腿,卫豫不说她就不说,反正她是不会主动说要下来的。
更何况,这狗东西的背厚实温暖,很舒服。
不背白不背。
只可惜老天并未听到她的心声,天空飘起细细小雨,雨滴密集突然。
夏季的梅雨天长,下雨都是出其不意的,全看老天心情,让人猝不及防。
雨水酸涩的味道杂糅着泥土和草地的香,连同晚风一同袭面而来,给燥热的温度灌进一抹清凉。
“卫豫,下雨了。”她戳戳他的肩膀。
“还不下来?”
“……小气鬼,再背一会又不会死。”
“那你别下来了,我们死外面一起淋雨。”
“死外面?一起淋雨?听着有点浪漫。”
“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脑脊液呀。”
“……”
雨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卫豫不再和她废话,把她放下来。
“走了,各回各家。”他说。
“你外套。”宋乐鱼准备把外套脱下来。
“你兜着,挡雨。”
“那你怎么办?”
“跑回去。”
“要不、要不还是给你吧。”宋乐鱼有点不好意思,小小的善心发作,毕竟刚才人家还背了她好久。
卫豫没说话,直接上手把外套兜在她脑袋上方,让她撑好。
“洗干净给我。”
宋乐鱼:……突然就好意思了。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一秒能骂他下一秒也能叫他好哥哥。
她抓好外套衣领的边边,跑了一两步,然后想到什么,转身朝后面说,“卫豫,明天见!”
少女的语速略快,声线微软,清透又干净,带着一丝拖长的尾调。
“不见。”
宋乐鱼轻哼一声,“就要见!”
太阳逐渐收起锋芒,昏暗的暮霭悄悄降临,沥青小道上水滴愈来愈多,水滴到之处小道颜色加深。
少女的身影渐渐跑远,飞扬的白色裙摆,双手高高支起,一件黑色的宽大的外套盖过头顶。
白色帆布鞋踏在大大小小的水坑上,溅起朵朵水花。
卫豫站在原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白杨树下,随后也迈开步子跑起来。
第4章 狗啃泡沫
夏天的雨很是湍急,没一会细细小雨变成滂沱大雨。
韩雅琴在院子里张望着,见她家姑娘还不回来,心里急,不是怕她丢,是怕她淋雨感冒。
她姑娘出生的时候脐带绕颈,出来的时候脸青到发黑,差一点就夭折,所以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小小的感冒都能让她难受一个月。
宋乐鱼没带伞,韩雅琴最怕她生病。
她等了一会,没按捺住心头的急,抄起斜在门上的伞准备去找她。
伞刚撑开,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老远处跑过来,韩雅琴一眼认出那是谁。
见状,她也不出去了,把伞收好,转身进屋拿了条毛巾出来。
“快擦擦,快擦擦,别感冒了。”韩雅琴语气带着急切般的责怪,“以后早点回来,听见没有!”
“没事,我没淋到多少雨。”宋乐鱼不在意地说。
这话是真的,没多少距离,她跑得快又兜了外套,所以没怎么淋雨。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觉得卫豫的外套比雨伞还好用。
上半身没有湿,裙子也就湿了边边。
韩雅琴不信,非得从头到脚把她整个人擦一遍才罢休,甚至连空调都关了。
“我真不冷,空调关了会很热的。”宋乐鱼没什么人权地小声抗议。
“那等你热了再开。”
“……”
韩雅琴确保她全身都擦干,余光注意到她手里的外套。
“这外套谁的,小卫的?”刚才吃饭的时候好像见他带来的,但没看仔细,语气不确定。
“嗯。”宋乐鱼点头,“他借我兜雨。”
闻言,韩雅琴戳了戳宋乐鱼的脑袋,“看人家对你多好,还天天和人家拌嘴。”
“……”宋乐鱼心知这句话不能回应,一旦回应那将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韩女士势必要把你说到心服口服才行。
“我先去洗澡了。”她说。
韩雅琴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想到她刚从外面回来,说教的词咽回去,“去吧去吧。”
宋乐鱼拿好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
洗澡是舒服的,但洗头是烦的,她一般两天一洗,昨天刚洗过,刚才淋到了雨又得洗。
她往掌心挤了两泵洗发露,手心对手心揉搓泡沫,然后往头顶一抹。
洗了二十来分钟,她边擦头发边出来。
韩雅琴:“你等会把脏衣服拿出来。”
宋乐鱼:“哦。”
韩雅琴:“小卫的衣服我明早也一块洗了。”
宋乐鱼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嘴巴比脑子快,“别,我自己洗。”
韩雅琴一愣,语气迟疑,“你洗?”
话已至此,她只好点头,“……嗯,我洗。”
“你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愿意洗,还给小卫洗?”
“毕竟我用了人家衣服嘛,我不亲自洗的话良心不过去。”宋乐鱼找了个理由。
这理由让韩雅琴挑不出错。
“宋海军,听听,你听听,你闺女说她有良心。”宋海军刚好从边上走过,被韩雅琴一声喊了过来。
“闺女有良心不是挺好?”
“……算了,不想和你这老光头说话,看你的新闻去吧。”韩雅琴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那……我也走了?”宋乐鱼小声请示。
“走走走。”
得到指示,宋乐鱼直往卧室跑。
“头发快点吹!”
“知道了!”
回到卧室,吹风机举在手里,热风呼呼地吹,柔软的发丝从指缝穿插而过。
她还在纳闷,刚才怎么嘴快说自己洗,就算是韩女士洗的那狗贼也不知道。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宋乐鱼甩甩脑袋,专心吹头发。
她头发短,四五分钟就能干,她往脸上涂了点护肤品然后上床。
打开微信,找到卫豫的头像。
重生之我是卫豫的狗:【你那破外套一点用都没有,我全淋湿了】
对方似乎也在玩手机,屏幕上方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是宋乐鱼的爹:【哦,那现在把外套还我】
狗:【?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外面在下雨】
爹:【看不见】
狗:【你瞎了?】
爹:【因为我是人眼,不是狗眼】
狗:【……那你会说人话吗?】
爹:【我说的不是人话是什么?】
爹:【狗言狗语吗?】
爹:【那你为什么能看懂?你是兰嫂家门口的小黄狗吗?】
某位爹的三连击把某只狗怼得哑口无言。
狗:【你行,你牛,你厉害】
狗:【/老铁双击666】
宋乐鱼喝了口水冷静冷静,告诉自己人不能和狗计较。
火压下去后视线回到屏幕上,瞥到了令她糟心的网名。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她和卫豫打赌他中考能不能考第一。
她输了,她是他的狗,他输了,他是她的狗。
毋庸置疑,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且毫无翻身之地。
不仅拿了全校中考第一,数学和物理在全市都是单科第一,就语文和英语落了点分。
她花了整整两天才接受这个事实。
明明喝一个地方的水,吃一个地方的食物,甚至穿一条裤衩子长大,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她当时哪来的自信在卫豫面前班门弄斧?!
不知道平日里卫豫拿什么眼光看她,大概是三维看二维吧。
打赌输了,乖乖接受惩罚,时间是两个月。
再忍几天,时间马上到了,她非常庆幸赶在开学前一天,不然加新同学的时候多尴尬。
不过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以卫豫的成绩去市里最好的学校都绰绰有余,怎么会选择留在这个小破烂地方。
她当初死缠烂打想问个究竟,他只说了三个字“不方便”。
什么东西不方便?她再问,他就不理人了。
想到这,卧室门被敲了敲,韩雅琴的声音传进来,“我怕小卫感冒,在茶几上放了点药,你明天给他带去。”
宋乐鱼刚想说不去,但想到那件黑色外套,拒绝的话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知道了。”
小弟要是生病了她这位当大哥的也有责任。
“你要不要泡杯药喝喝。”韩雅琴还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