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秒，比划了一个三。
第五秒，比划了一下八。
第六秒，少年冷哼一声，淡淡的，似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短短六秒的视频让宋乐鱼彻底破功，她静养了一周的好心情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她觉得她马上结束的经期又要开始一轮新的了。
人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已经撞了一次，现在又要撞第二次。
又点开那张图片看了又看，然后在某不知名角落发现了能让她马上拔刀杀去卫豫家的事。
少年拍照的速度很快，某些地方略模糊，他的游戏昵称略虚化，很朦胧。
宋乐鱼用她的火眼金睛辨出了这几个字，一条小鱼儿的dad。
dad？
小鱼儿的？
小鱼儿的dad？
狗：【几个意思？鱼？dad？】
爹：【你在激动什么？】
宋乐鱼深吸一口气。
狗：【请您不要用这么让人浮想联翩的昵称，谢谢，劝你一分钟给我改掉】
爹：【是你在浮想联翩，小、鱼、儿】
这句卫豫发的是语音，语气不冷不热，最后三个字被着重念了一下，尾音拖拽得长长的。
“……”
宋乐鱼决定转移话题。
狗：【吃好晚饭去不去买文具？】
狗：【去不去，去不去？】
一分钟后。
狗：【你不去也得去，就算下一秒地震了你也得去】
两分钟后。
狗：【好，我知道你是默认的意思】
狗：【大哥六点半来找你】
六点二十九分宋乐鱼已经在卫豫家门口站定，六点半整，她敲响门。
人尽皆知，她的敲门只是意思意思，做做样子。
只见她动作娴熟从口袋掏出钥匙，精准无误对准插口，往右旋一下，门开了。
不到一分钟，一个人被她拉了出来。
来是一个人来的，走是两个人走的。
一进文具店，宋乐鱼就看花了眼，挑乱了手，什么都喜欢，什么都想要。
她有个常人都不能理解的点，逛文具店的时间居然比逛超市都长。
逛文具店的第一步，先把大概东西看一看。
这第一步是非常有必要究的，是宋乐鱼多年逛文具店得出来的经验――
先看一看才知道什么最吸引你。
最惨的是什么？是你在a和b之间纠结半天，好不容易抉择出来，然后往后一走，有个更喜欢的c出现了！
用了这套方法，宋乐鱼少走了很多弯路。
进店三分钟，卫豫全部搞定。
他的文具很简单，几支黑蓝红中性水笔，几个修正带，都是最简单最普通的，没怎么挑，最前面摆了什么就拿什么。
“你就买这么点？”宋乐鱼不能理解。
“。”
“你不买尺子吗？”宋乐鱼表示诧异。
“有。”
“你不买橡皮吗？”宋乐鱼表示震惊。
“谁像你用一块丢一块。”
“……”
卫豫扫了一眼宋乐鱼手里拿的，什么颜色的笔都有，红的绿的粉的紫的黄的，还有各种奇奇怪怪形状的。
黑笔上有个大草莓，自动铅笔上有个小皇冠……
卫豫缓慢地问，“你用的过来？”
宋乐鱼说得头头是道，“你懂什么，这些都是用来写笔记的，重点用红色，次重点用粉色，例题用蓝色，错题用黄色。”
“你看的过来？”
“当然。”
“是谁每次到期末都眼泪汪汪借我只有黑蓝红颜色的笔记？”卫豫说，“不借还学狗咬人。”
“……”
“我差点去打狂犬病疫苗。”
“……”
第6章 “水产杀鱼的。”
周遭路灯亮起，灯火通明，马路上车辆不算太多，下班高峰期已经过去一会，多的是饭后出来散步的路人。
出了文具店，宋乐鱼不想太早回去，提议逛一逛，卫豫没啃声，她就当他默认了。
卫豫走路的速度很快，目不斜视，不像宋乐鱼走几步就要东张西望一下，不一会就超她好几米远。
宋乐鱼提步追上去，“你走这么快干嘛？”
卫豫看了眼她的腿，又看了眼自己的腿，“腿长，没办法。”
宋乐鱼刚想怼他，但看见不远处的一家店铺，话到了嘴边拐了个弯，“那你想让我长高吗？”
“？”
“请我喝一杯奶茶，我就不计较你为什么走这么快了。”宋乐鱼指了指奶茶店。
“人家吃霸王餐的都没你这么嚣张。”卫豫被气笑，“还有，我第一次听说喝奶茶是长高的，不是发胖的。”
“……你管我，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宋乐鱼的眼睛从发现奶茶店起就没移开过，她人生第一大爱好吃冰棍，第二大爱好喝奶茶。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半天。
最后她叹了口气，“好吧，你不去我自己去。”
奶茶店刚好忙完一批客人，现在那边很空，宋乐鱼小跑到柜台前，小嘴甜甜的，“姐姐，一杯黑糖珍珠，多冰，五分糖。”
“好的。”
宋乐鱼的一头短发衬的她脸更小，乌黑的头发，白嫩干净的脸蛋，加上脆生生的嗓音，好不讨喜。
“等等――”在店员下单前，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黑糖珍珠，热，五分糖。”
“是第二杯还是……？”店员停下动作，迟疑道。
“刚才的多冰改成热。”
“不行！”宋乐鱼果断出声。
“这……”店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头发难。
“我是她哥，听我的。”卫豫的嗓音不咸不淡。
宋乐鱼来不及纠正哥不哥的，多冰是头等大事，“我付钱，听我的！”
下一秒，卫豫从兜里掏出十五块，是刚才买文具找的零钱，他把钱放在台面上，用一根手指抵住，“听你的我的？”
有钱是大爷。
宋乐鱼在心里默念三遍，然后扬起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听您的。”
得到满意的回答，卫豫把钱推过去，重复一遍刚才的话，“黑糖珍珠，热，五分糖，谢谢。”
没关系，大丈夫能屈能伸，来年又是一条好汉。
下辈子她肯定压卫豫一头。
两个俊男靓女站在前面，店员没忍住多看了几眼，“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
“不是兄妹，是姐弟。”宋乐鱼努力纠正。
“那……那你弟弟长挺高的。”
“……”
宋乐鱼头顶传来一声无情嗤笑。
“笑屁。”她瞪他。
“嗯，姐姐说得对。”卫豫接过店员递来的奶茶，然后顺手在宋乐鱼脑袋上揉了一把，“――走了。”
虽然他经常说宋乐鱼头发少，但其实很密，还很软，乖顺贴在掌心。
啧，有点好揉。
“说了多少次了！不许碰我头发！”宋乐鱼咆哮如雷。
她跟在后面，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做着偷袭攻击动作，但也只是做做，不敢来真的，毕竟奶茶还在他手上，惹不起。
她凭手感理好头发，走到他旁边自然顺过他手里的奶茶。
温热甘甜的液体顺着口腔滑进胃里，第一口吸上来三四颗珍珠，在嘴里嚼啊嚼，很有韧劲。
一连喝了几口，解渴了，也恢复力气了，果然甜甜的东西能让人心情好。
奶茶拿到手，宋乐鱼卸下伪装，露出真面目，开始絮叨。
“可是我还是想喝冷的怎么办？”
“这么热的天，喝热饮很没有感觉诶，太对不起这美好夏日了。”
“要不我们再买一杯吧。”
“……”
卫豫被她念叨烦了，回了句：“不是生理期刚走？”
一颗珍珠卡在嗓子眼，宋乐鱼差点噎住。
虽然她一直和卫豫称兄道弟，但这种略带一点点私密的事从他嘴里冒出来就有那么一点点小羞耻。
她喝了好几口奶茶压压惊，短短几秒内她已经想了上千种回答，但都不合适，最后接下他的话说。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猜这么准？”
“我预言家。”
“那你预言一下我以后干什么的呗。”
卫豫停下脚步，低下头对上她的双眼，“你？”
宋乐鱼眨眨眼，他们旁边正好是一路灯，映的她眼睛亮亮的，“我。”
他还真摆起谱，佯装认真预言起来，过来一会，“预言到了。”
“是什么？”宋乐鱼有点期待。
“水产杀鱼的。”
“……”
这个时间点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天际处，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两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
宋乐鱼怕看见他那张脸就来气，所以跟在后面，保持三四步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喝着奶茶，无聊地踢地上的石子。
卫豫双手插兜，姿态很随意。
他们逛着逛着就逛到了水里桥和水里河。
水里河是浒镇最长的一条河，水里桥是架在水里河上的一座桥。
水里河对浒镇极为重要，以前交通不发达时，它就是最关键的一条水路，现在是经过货船最多的。
“我们在这站会，吹会风吧。”宋乐鱼说。
卫豫没说话，但人朝她那边走。
“那个……”宋乐鱼喊了一下。
卫豫双手撑在桥的砌石上，丢了个眼神过来。
宋乐鱼可能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难说出口，踌躇好一会，最后还是说话的欲望占上风，“马上、马上开学了，你紧张吗？”
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遗留很久了，虽然一次次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陌生坏境，陌生人与事的未知感的担忧还是存在的。
要是寻常的一年级升二年级她不会紧张，因为那都是她熟悉的，熟悉的老师，熟悉的同学。
初升高不同于幼升小和小升初，那会大家只感到兴奋和激动，还有对新同学新老师的期待。
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多了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顾虑。
“有什么好紧张的。”卫豫以为她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听完，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看流动的河。
“那我就是紧张。”万事开头难，她挑起这个话题后，觉得也不那么难以启齿了，主动表达。
“紧张什么，不是还有我么。”他没什么语气地说。
两人站在河边，宋乐鱼侧头看他，看见他的侧颜，看见波光粼粼的河水倒映在他眼底，漆黑深邃又格外耀眼。
对啊，反正她和他在一个学校，要是被欺负了就找他去报仇！
风轻云淡，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似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那丝紧张和焦虑随风飘走了。
-
第二天早上，宋乐鱼是被手机吵醒的，叮叮叮连在一块，一秒停顿都没有。
就连摸到它的时候都还在震动。
消息来自一个叫“牛人都在水里游”的小群。
群名是宋乐鱼想的，因为浒镇有水里桥，水里河，她就发挥聪明的大脑，想了个水里游。
名字一出，卫豫第一个嘲讽，“怪不得你脑子里这么多水。”
群里一共四个人，她、卫豫、陈雯和董晨飞，他们四个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感情很好。
快静默一个暑假的群，今天突然99+，宋乐鱼有点好奇，快速点进去。
她从头看到尾，了解到是陈雯旅游回来，给他们带了礼物和特产，叫他们下午去拿。
董晨飞十分给面子，一直在捧场，说什么要第一个拿礼物，谁都别和他抢。
群里另一个男的发了一句谢谢，然后一路无话。
宋乐鱼：可以，这很卫豫。
他们俩聊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疯狂艾特她。
董晨飞：【我们这样艾特能叫醒鱼姐？】
陈雯：【放心，她睡觉不开静音，我们这种艾特速度她肯定醒】
事实证明，这方法很有用。
宋乐鱼在群里发了两个表情包，/美女来了，/快快迎接。
董晨飞：【/温柔接住】
陈雯：【/一脚踹飞】
陈雯：【可以啊你，太阳都照屁股了，才醒】
宋乐鱼：【夜生活太丰富了，没办法】
董晨飞：【鱼姐昨个去哪潇洒了？】
宋乐鱼：【关你屁事，我要起床了】
陈雯说的是下午两点去她家，宋乐鱼和董晨飞一吃好饭就去了，疯玩了半天。
董晨飞：“你们猜豫哥什么时候来？”
陈雯：“我猜他不来。”
宋乐鱼：“卡点来。”
她没有猜，用的是确凿的语气。
虽然他们四个一直玩在一块，但她能感觉到陈雯董晨飞和卫豫之间是有点距离感的，这层距离感很微妙，不糟糕，关系在一个平衡状态。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就是知道。
是因为很了解卫豫吗？大概吧，她也说不清楚。
出于礼貌，他是会来的。
不出她所料，时针刚对准2，门铃就响了。
董晨飞：“鱼姐牛逼啊。”
他们四个在水里游的牛人又齐聚一堂，陈雯给卫豫分了礼物后，他们三个继续刚才的游戏。
大多情况下，都是他们三个玩，卫豫一个人在一边，不是不带他玩，是他不想玩。
尽管如此，他们的气氛还是很好，因为他们玩游戏的时候不会忘记卫豫，会在讲话间提到他，会引导话题。
四人感情十几年，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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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过得很快，但夏日还未过去，依旧烦闷燥热。
记忆里，冰棍是凉爽的，沥青路是滚烫的，街头巷尾有人家，一到傍晚就有老爷爷老奶奶搬着竹椅出来。
日子虽快，但快乐充实，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天天往卫豫家跑，天天烦他。
这点一直没变过。
开学前一晚，韩雅琴难得烧了一大桌菜，都是宋乐鱼爱吃的，但宋乐鱼来不及细品，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这孩子，吃这么快干嘛，别噎着。”韩雅琴给宋乐鱼夹第二个鸡腿，“再吃个。”
宋乐鱼囫囵吃掉，咽下最后一口饭，丢下一句话，一溜烟人就没影了。
“明天开学，时间紧迫，抓紧玩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