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有了“言从之本为言从芝”一事,风向就变了。
圣上都没反对女子为官,一时之间掀起了讨论“女子是否可以做更多事”的热潮。
有一日,方念真看黄莺更新的话本子时,恰巧被陆恒看到了。
当天陆恒就把话本拿走了,也不知道是安排了什么,反正就神秘兮兮地跟方念真说让她瞧好吧。
方念真估摸着,这是出书有望了。
但是到底还没确定下来,方念真不想黄莺空欢喜一场,便没告诉她。
方念真在新云州的宅院就不用陆恒再添置东西了,当天晚上,王府派了许多侍从来布置装扮。
陆恒反正去了军营,方念真就任性地打算再在自己的小屋住一晚。
关于“成婚”这件事,她还是没有实感一般。
当然,这份感觉到了夜里就消失无踪了。
因为,陆恒来了。
这男人“夜探闺房”的毛病还是没改。
方念真都已经睡下了,但是没有大福在,她睡得有点不安稳。
所以一点点的小动静就吵醒了她。
也不知怎么着,她现在仅凭脚步声就分辨出了来人是陆恒。
方念真从被窝里把脑袋拱出来,跪坐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今天不是去军营了吗?这么晚了还往回赶?”
陆恒在炭盆旁烤了烤火,再走近方念真,以免把寒气过到她身上,现在冬日的深夜还是挺冷的。
他笑着回答:“回府想搂着我的王妃睡觉啊,一看人丢了,我不得赶紧找吗?”
陆恒在这里没有寝衣,无妨,直接脱了就是。
“哎,你干嘛?不是成亲前三天都不让见面的吗?”
“真真,配合点。”
被窝里,传出来两个人打闹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逐渐就变了味。
第二天,陆恒在方念真的催促下早早地就离开了。
“一会儿知晓要过来了,你在这儿,我多难为情啊。”
“她什么不知道?等咱俩的婚事忙完,你就给她和何正也预备预备,俩人也好几年了,该有个结果了。”
“人家爹娘都来了,用得着我插手啊。”
…… ……
方念真抽空去知晓的小院子拜访了她的爹娘,两个老人看着精神头不错,应当是确实如知晓和何正所说,在深山的村子里里躲着没受什么罪。
两个人见了方念真都激动极了,当即就跪下了。
“王妃,真是感谢您收留了我们家晓晓,让她衣食无忧。”
方念真赶紧把两位长辈扶起来。
“我和知晓如同亲姐妹一般,咱们不兴这个。我其实没帮上知晓什么,在我店里做账房,也是因为她真的有这份能力,不存在什么收留不收留的。我还要多感谢您们二位呢,养出来知晓这么好的闺女,可帮了我大忙了。”
几番客套话下来,方念真就发现知晓这养父母还真不是寻常人家。
她爹见多识广,她娘精明圆滑。
也不知道知晓以后会和何正选择定在哪里,若是她爹娘能留在新云州就好了。
啧,自己怎么这么资本家呢,才刚见面,就看上了人家的才干。
…… ……
陆恒早早就安排人,给方念真的这些生意伙伴和她的邻里挚友都递了请帖。
新云州这场婚宴就要办的越热闹越好。
方念真本来以为自己在新云州的这场婚宴要比京城费心的多,没想到,陆恒依旧是事事妥帖。
让她惊讶的是,皇后居然亲来了新云州!
这怎么可能呢?
“皇后娘娘……”,方念真一时惊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皇后却笑着拉过她的手,“是我来的唐突的,阿恒也不知道这件事,别暴露我的身份,只说是阿恒的朋友吧。”
方念真迟疑道:“那我叫您……嫂子?”
束妍一愣,随后展开笑颜:“好,这样叫甚好。”
束妍带过来的,还有乌家的妹妹乌又菡。
“她姐姐倒是也想来,可是妃嫔想出宫到这么远的地方,太难了。”
方念真估摸着,皇后能悄悄前来,还是皇上顾念着她的心情,想让她早点好起来。
这次添妆,可就比京城的时候要热闹多了。
石大嫂、莫大姐、小秋,都忙活着给她铺喜被。
知晓和黄莺带着乌又菡准备着拦门。
这回陆恒想进门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方念真今天的妆面还是由妆娘打理的,曾管家特意把宫里的那位妆娘请过来了,真是太贴心了。
嫁衣和头饰也换了一套新的,带有一些新云州这边的特色。
新云州这边的风俗,还要往新娘子身上系一个葫芦,陆恒让人磨了个白玉葫芦出来,配在腰间显得十分小巧精致。
方念真在屋内做着最后的装扮,就看见白露一趟一趟地来回跑,把大门口的情况告知与她。
“王爷来啦,还带着他手下那些将领,不过咱们这边的伙计也没在怕的,正在让王爷答做辣子鸡的必备调料呢。”
方念真扶着头大笑:“哈哈哈他哪儿会这个,谁出的鬼主意。”
知晓随口答道:“安子呗,这小子虽然现在看着沉稳些了,实际上蔫坏着呢。”
没一会儿,白露又回来了。
“答上了,答上了!王爷还特意带了火头营的兵来,关于厨艺方面的事,那是不在话下。”
芒种调侃她:“你到底哪头的?怎么听着你的话音,像支持王爷的,反正我们仨可都是姑娘这边儿的!”
白露见风使舵,赶忙改口:“王爷也太狡猾了!”
众人又被她耍宝的样子逗笑了。
过了大门那关,就是内院了。
这一关守着的都是女员工,知晓带头拦着,这个时候就不用白露跑着通报了。
方念真这边的屋子打开窗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哞――”
方念真急了,“不是,谁还把牛牵出来了?”
陆恒也傻眼了,这是……还要干一遍农活还是怎么啊?
脑门上贴着红色喜字的“发财”被牵过来临时充当道具。
“王爷,咱们新云州推行种红薯一事,您也出了不少力。现在有这样一道考题,说有五十亩地,若两头牛一南一北同时耕地,大牛的速度比小牛快上三倍……”
得,又算上数学题了。
不过,陆恒可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这些对他来说都算不上难。
最难的一关还是在方念真的房门口呢。
乌又菡和小秋带着黄莺和四大侍女拦着门。
乌又菡虽然与方念真只有几面之缘,但是她深刻觉得,她的方姐姐就是她的知己。
小姑娘穿得圆乎乎的,但是一叉腰拦在门口,气势十足。
“我们这儿没什么好问的,就是听说瑞王武艺高超,那就通过我们身后的阵法试一试。”
“阵法?怎么还搞上修仙了?”
方念真起身,偷偷从屏风后探出个脑袋来。
原来是这几个小姑娘用红线绑了个“网”出来,要求陆恒不得触碰这些线。
方念真一看就知道难不住陆恒。
陆恒恰巧也越过人群看到了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陆恒后退两步,助跑了一小段之后起跳,斜着身子从红线顶端跃了过去。
四个侍女偷偷笑着,王爷啊,我们可是放了水了。
给屋里一圈人发了红包后,瑞王终于能见到他的王妃了。
屋里的人不住地说着吉祥话。
新云州这边嫁娶有蒙盖头的,也有团扇遮面的。
在京城已经盖了一次红盖头了,这次方念真和陆恒就一致决定选择团扇。
这还不挡方念真的视线。
于是她随着陆恒出了门,就发现喜庆的不止自己的闺房,也不止是自己的宅子。
迈出宅门那一刻,方念真惊呆了。
树上的树叶早就已经差不多掉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树的红绸带。
大门口的地上是鞭炮的红屑,空气中还充斥着淡淡的硝烟味道。
除此之外,满地还铺着花瓣,都是鲜花的。
可惜现在场合不对,她不好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也不好问身边人这是怎么回事。
方念真一出来,周围围观的百姓窥见她的妆容,就都被惊艳了。
红唇皓齿,大红色的嫁衣用金线绣着花纹,这嫁衣尺寸拿捏的刚好,盈盈一握的纤细的腰,被瑞王紧紧地搂着。
“真好看啊,方掌柜之前生的就好看,现在这么一打扮,又贵气了许多。”
“是啊,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现在的气势和之前在店里时看着都不一样了。”
“我怎么看着更娇艳了?方掌柜年岁也不小了,现在才出嫁,美得跟朵花似的。”
“嘘,不会说话就别说了,这大喜的日子你想让瑞王府和方记的人扇你是吧。”
……
除了被新娘子惊艳的,还有不少的女子为陆恒的容颜而倾倒。
之前从战场上刚下来的时候是“战损版”,率大军进新云州那日,胡子都没来得及刮。
现在养了两个月,皮肤也已经恢复了白皙,整个人一收拾,再加上娶媳妇的喜悦笑容加持,整个人都又亮眼了几分。
脸长得好也就算了,身材还好。
有那上了年纪的妇女三五一群地偷偷说着荤段子。
“别看王爷这腰细,指定有劲儿。”
“哈哈哈哈哈哈。”
方念真上轿后,陆恒才不舍地把目光转向前方,翻身上马。
这一场婚事应该说是新云州规模最大的了,街上到处都挤满了人,王府的侍卫们费力地维持着秩序。
迎亲的队伍缓缓地向王府走去,旁边跟了两队侍女,一路撒着喜糖。
若是有小孩子大着胆子上前说吉祥话,也会被塞好几块糖。
有的孩子吉祥话说得好,陆恒听了高兴,大手一挥,“赏!”
便也能得一块银角子。
于是回府这短短的一段路,就收到了不住的吉祥话和祝福,方念真在轿子里偷笑。
这可比在京城成婚的时候热闹多了。
她撩开帘子偷偷看着,人们都夹道欢呼着。
她好像又隐约看见了孙盈盈?
只是她穿的衣裳很破旧,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艳羡,只是两人目光相接后,她就赶紧躲开向后跑去了。
这是为何?
她夫家待她不好吗?
…… ……
等到回到了瑞王府门口。
王府布置的就更夸张了,若是不看街边已经秃头的树,只看王府里,还以为是春天呢。
也不知道瑞王府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盆红梅花。
花瓣红艳胜火,散发着冷冽的香气。
有人惊呼:“下雪了!”
刚刚下轿子的方念真也抬头看向天空。
鹅毛般的雪花飞扬着。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白头偕老!祝王爷王妃白头偕老!”
于是满街的人们都开始扯开嗓子喊“白头偕老”。
陆恒高兴极了,“赏,都赏!”
方念真就看见王府的人把指甲那么大的银角子一筐筐抛向四面八方。
她终于忍不住面色抽了一抽,嘶,这得多少钱啊。
陆恒没漏掉她的小表情,牵起她的手,“走吧,王妃,别在这儿吹风了。”
主婚人是郭知州两口子。
陆恒已经问过了皇后,皇后说自己本来就是不想暴露身份,就别露面了,她就被几个侍女护在人群中观礼。
严氏看向方念真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人群中还挤着两位太医、这俩老头今天都感性极了。
明明是瑞王娶亲,结果他俩搞得好像是自己嫁闺女一样,眼神非常不舍地看着方念真。
刚刚在方宅时,石大嫂和莫大姐也是这个眼神,她们俩更甚。
石大嫂快人快语的,还贴在方念真耳边嘱咐她。
“嫂子知道不该在大婚这天对你说这话,但是日后我怕是跟你话家常的日子就少了。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跟我们说,别自己在那王府里憋着。念真,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
方念真被她这一番话弄得心里也酸溜溜的。
“嫂子,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嫁到王府也照样做掌柜,照样去你家找你嗑瓜子。”
这就是她和陆恒也坚持在新云州办一场的目的了。
若不然,这么多真心为他们俩好的人不能参加他们的婚礼,也太遗憾了。
礼成之后,方念真也没循规蹈矩在房中等着陆恒。
陆恒在小院给她和她熟识的人开了几桌,方念真扯着嫁衣满场走着倒酒。
这大婚的席面,她也可算是吃上了。
不过,怎么少了几个人呢?
“我两个徒弟呢?知晓呢?”
“他们呀,在你被迎走之后就去酒楼啦,你不知道啊?你家王爷把那包啦,专门接待那些不请自来随礼的人。你两个徒弟估计正忙着抡锅铲呢,知晓应该是和何正去酒楼待客了。”
啧,这叫什么事儿?
不过方念真转念一想,这俩人本来就在为没能在王府宴席上出出力和她磨呢。
现在有这么一遭,估计俩人干活累坏了还得挺高兴。
到时候给他们包大红包吧。
方念真和皇后、乌又菡,以及皇后的贴身侍女做一桌。
“念真,这鱼真不错,我觉得比宫里做的还好。”
方念真一尝,这不是那位村里大厨的手艺吗?!
是她一直没学成的那道鱼。
鱼肉鲜香,方念真吃到嘴里却甜滋滋的。
这人!
明明费心按照她的喜好安排了那么多事,却都不说出口。
于是,当天夜里,陆恒就感觉到方念真分外的“热情”。
一晚上叫了四次水。
方念真无神地呢喃着:“这洞房花烛夜,可真‘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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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一个月,方念真和陆恒悠哉哉地吃着早饭。
“对了,大婚那日,那么多的梅花你从哪儿弄来的啊?”
陆恒皱着眉看向她,“我给你的聘礼你都没认真看过,是吧?”
方念真心虚,“我看了,关于金银珠宝的部分我都看了。其他的……太多了,我让棋云和黄莺先帮我统计了。”
陆恒幽幽地回答:“那是我送你的花圃,你不是办婚庆酒楼需要大量的鲜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