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因此对谢屹印象深刻。
抬头一瞧,见到又是这对男女过来住店,立即很有眼色地问了一句:“请问两位是夫妻吗?”
“是。”于佩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抱臂望着面前的服务员,想要听听接下来对方的话。
果不其然,前台的服务员办完手续,将房卡递给对方,道:“这位女士,恭喜你,咱们今天的情侣房间做活动,您可以免费住一晚,您只要支付一百块的押金即可,若无消费,明天会退换给您。”
于佩轻轻笑了一声。
付过押金,将房卡接过来,在谢屹面前晃了两晃,有意无意地说:“看来我运气挺好啊,接连两次过来住,都可以免费,我运气从来还没这么好过呢。”
谢屹静静望着她,没吭声。
两人同时抬脚,走向酒店的用餐区域。
用餐区域在第三层,人不多,环境很安静。
于佩找了个空位坐下,将手中的菜单递给对面的谢屹,笑着道:“你放心点吧,尽管点,我看看我的好运还能不能继续持续,说不定这里也给我免了单,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这话问得直白。
谢屹翻阅着手中的菜单,只说:“有可能。”
从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于佩哼笑一声,幽幽地说:“可是我这个好运似乎只有你在场的时候才有,我上次一个人来,怎么就没遇上过这样的好运?难不成其实是你的好运,不是我的好运?”
这话就差明说了。
谢屹脸上依旧不露声色,丝毫没有被揭露的尴尬与窘迫,他从容不迫翻阅着手中的菜单,似乎真的在挑选哪一种菜比较合胃口。
看到这一幕的于佩差点气晕。
她从走进酒店的那一刻,一直在观察谢屹的神色,这人只当毫不知情,一脸坦然,丝毫没有隐瞒事实的愧疚不安。
得,看来是她低估了谢屹的心理素质。
这样拐弯抹角地讲话不是她风格,憋了半天没逼出谢屹一句话,于佩耐心告罄,伸手抽过谢屹拿着的菜单,直直望向他:“我问你,你认识程春望吗?”
“认识。”突然被抽走菜单的谢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自然接话。
听到对方承认,于佩目光闪动,又问:“程春望的夫人是冯碧华,冯碧华就是之前卖我房子的业主,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谢屹眼底终于起了一丝情绪,这情绪还来不及从眸子里渗出,很快被他压下。
“有。”他淡淡地说。
于佩心里一动。
压下胸中涌动的情绪,一双漂亮的桃花此刻泛着凌厉的光,直直望向对面的人,质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62章 官司 输的人会是你
餐厅暖黄的灯光洒下来, 桌面白色幕布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辉。
对面的人靠在长木椅背上,不说话。
于佩难得耐心很足,不着急问下一句, 抬眸淡淡地盯着对面紧紧抿着的双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四方微微的喧闹仿佛绕过两人,周遭变得静谧无声,只余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谢屹终于动了动嘴唇。
他轻笑一声。
一双隐藏在桌子下方的手不自觉收紧, 面上却风轻云淡, “咱们是夫妻,不应该互相帮忙?”
那语气,仿佛这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听得于佩一阵沉默。
这样幽静的环境,这样温柔的灯光, 这样贴心的话语, 本该往更加浪漫的方向发展, 于佩却想岔劈了。
她垂着眸子细细思索这句话, 莫名给她品出几分不对味。
“夫妻”、“互相帮忙”几个字眼让她成功露出职业嗅觉。
她一脸狐疑盯着对面的人,几乎不敢相信, “等等,你该不会惦记我的财产吧?”
那套新房子是她在婚姻存续期间购买的, 之前也没有特别明确的说明过,那应该是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也就是说, 她出钱买的房子, 谢屹也有份。
通了,全通了!
难怪谢屹要偷偷摸摸介绍房东给她, 感情他自己也有利呢。
再想想谢屹这次积极给她推荐程春望的业务, 正常来说, 她的工资也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于佩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是不是她回国这段时间太高调了?
又是要买房, 又是要买车,当着谢屹的面也没避讳过自己的经济水平,所以这人惦记上了?
没必要啊。
谢屹现在的资产也不少吧?
她都没惦记他的资产,他还能先惦记她的?
转念一想,谢屹以往的种种行为似乎的确有些过于低调了。
连许志远都买了小车,谢屹不买,他只有一辆摩托车。
摩托车能值几个钱?
普通型号几千块钱就能拿下,好一点的上万块,达到三万的售价已经算是天价,和小车动辄十几二十万的销售价不可同日而语。
再说说这房子,她回国之前,谢屹就一直待在魏春兰身边,和父母妹妹挤在同一间屋子里。
要说谢屹是个爱家崽崽,喜欢和家人天天黏在一起,那也罢了。
可谢屹不是。
三天两头往外面跑,一周难得回来两趟,魏春兰有时候找不到他,还得通过许志远做中间人。
这样的情况下,谢屹为什么不搬出去住?
他也不是没有这个财力购置房产,宁愿一直听魏春兰的唠叨,也要赖在几天都不回去一趟的家里,这是什么原因?
要知道,连还未成婚的谢玉溪都自己在外面有房,谢屹一个成婚的人想要搬出去,家里人不会多言。
可他偏不。
等她一买了房,他倒是跟着出来了。
嘿!
于佩越想越觉得奇怪。
还有那日在东华大学的老校区,明明有能力捐一栋楼,当着众人的面怎么都不肯承认。
仔细思考谢屹的种种行为,他似乎一直都很低调。
低调得有些过分了吧?
再反思一下自己对于财力状况毫不遮掩的大大咧咧的行为,于佩抬眸看向谢屹时,总觉得他怀有一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坐在对面接受于佩审视目光的谢屹:“……”
他也弄不懂,于佩是怎么由这一句话引申出他惦记她的财产。
他惦记的可不是财产。
谢屹重新拿过菜单,慢慢翻阅,头也没抬地淡淡开嗓,“就当我惦记吧。”
这低头不敢相看的模样简直坐实了他心虚的心理。
于佩紧紧盯着他,轻笑一声。
惦记她的财产?
呵。
那就走着瞧吧,再过几年,等他的积累财务的速度攀升,到最后还不知道是谁受益呢。
那天晚上,用过餐后,两人并没有在望华酒店休息。
前台服务员退还押金,热情地欢迎他们再来。
于佩递还房卡,接过押金,笑道:“恐怕没时间再过来,接下来得为你们老板好好办事。”
程春望的案子握在她手中,她耽误不得。
这个耽误不得,主要是后面有个大老板在盯梢。
李勤年已经过来问过好几回,和王展延商量之后,于佩打算约对方出来谈一次,看看有没有调和的可能。
那个隐瞒抵押情况,将房子出售给程春望,最后生意失败导致房子被法院查封的老板叫做张志华。
这位张老板请个了一个重量级的律师,方朝祥。
方朝祥来自东方律师所。
这个东方律师所便是前些天让李勤年头疼得要命的竞争对手,对方崛起的势头很强劲,目前不少业务被对方抢了过去。
流失业务的李勤年耐不住心理的压力,才在早会上鞭笞大家,要积极开拓客源,不要墨守成规。
不怪他压力大,东方律师所的模式几乎全盘借鉴勤年律师所。
对方律所也有一个类似王展延这样的顶梁柱。
方朝祥便是这位顶梁柱。
他同王展延一样,也毕业于东华大学。
于佩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忍俊不禁。
同行圈子真是小,国内的律师所恐怕要被东华大学出来的学生全部占领。
出于这套关系,于佩让王展延做个跑路人,约对方及其当事人出来见面详谈。
地方是方朝祥选定的。
一间不怎么大的会议室。
选在双方律师所,两边都不会同意,选在其他咖啡厅或者茶馆,又不够严肃,方朝祥最后在朋友的一家小公司的会议室里安排了这场谈话。
于佩跟着王展延一同奔赴过去的时候,一眼看到站在会议室门口的方朝祥。
方朝祥和王展延差不多年龄,面相却比较老成。
皮肤油黑,一双眼睛却泛着精光。
大概成了家的缘故,看上去要比王展延更具备一种中年男人的气质。
瞧见两人过来,方朝祥做足了欢迎的架势,朝着王展延热情地伸出手。而后,象征性地握了握于佩的手。
于佩没在意方朝祥这种细微的区别。
在外面这种人情世故的地方,同为一所大学出来的校友自然要比其他人特殊些。
方朝祥对待王展延更热情,也算合理。
她将捧着的资料轻轻放在桌面上,刚放下,发觉米色的桌面灰蒙蒙一层。
拿食指轻轻划过,指腹沾上一层肉眼可见的微尘。
于佩一下子没敢立即往椅子上坐。
她扫视一圈,企图在会议室里找出一块能清理桌面灰尘的抹布。
在这期间,方朝祥和王展延已经谈起另外的事情。
趁着两位当事人还没来,方朝祥先对着王展延开口:“你收到邀请了吗?”
“什么邀请?”王展延不解。
方朝祥望他一眼,不知道对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半个月后学校30周年校庆,学院准备请人回去做演讲,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邀请?”
“没有。”王展延直白地说。
听到这个回答,方朝祥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我也没收到。”
片刻后,他又笑着补充:“去年已经请了你,今天无论如何该轮到我了吧?”
从法学院出来的人才中,目前就属他和王展延名气最大。
去年学校办校友交流会,已经请了王展延作为杰出毕业生代表出席演讲,今年怎么说也该轮到他。
更何况,这都只剩下半个月的时候,学校还没有来通知王展延,那大概是没戏。
王展延以为方朝祥将他拉着一旁是有重要的事情讨论。
一听,竟是为了校庆发言演讲的事情,瞬间起了脸色,“我不在乎这个,今天过来只聊案子相关的事情。”
这严肃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方朝祥神情一愣。
他和王展延是同级生,当初在学校就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出了社会又服务于不同的律师所,竞争关系相当强烈。
偏偏两人又是同学,本该算是有点友谊的。
奈何王展延并不理会客套虚伪的那一套,直接拂了他的面子,方朝祥脸色不太好。
察觉到会议室里还有另外一人存在,他怕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下意识朝于佩看去。
瞧见于佩躬着身子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东西,似乎没听两人对话,方朝祥心里稍稍放松一些。
在王展延面前吃了瘪,方朝祥心里憋着一股闷气没法出。
看到这个跟着王展延过来的实习律师,他眉目一挑,慢慢踱步过去,准备在这位新人面前找找存在感。
细看之下,他这才发觉这个实习律师长得似乎有些过于漂亮。
五官端正,眉目精致,身材高挑匀称,几乎挑不出毛病。
王展延之前从来不带实习律师,尤其是女律师,这次怎么……
难不成……
自以为猜测到某种内情的方朝祥对面前这位实习律师的兴趣渐浓。
他拉过一张椅子,也不管上面有无灰尘,径直坐下,含着笑意问对面的女人:“你结婚了吗?”
于佩一抬头,正对上方朝祥一脸深意的笑容。
这种包含着某种窥探的笑容让于佩颇感不适,连对方问出来的话也带了几分油腻感。
她不太想回。
怕对方纠缠着问,神色冷下来,只回了两个字:“结了。”
“哦?竟然结婚了?”方朝祥内心猜测失误。
他还以为王展延对这位实习律师有另外的心思呢。
对方既然已经结婚了,那看来不大可能。
“不过,既然已经结婚了,怎么还出来做实习律师?”
方朝祥这话问得于佩一愣,“什么意思?依你的话,结了婚的人不可以出来做实习律师?”
“可不么,结了婚,好好在生娃带小孩就够了,要想工作,顶多找份轻松的事情,咱们律师这一行可不轻松,加起班来没日没夜的,你一个女人干律师,时间都扑在工作上,哪还有时间照顾家里?”
谈论起工作与家庭,两样皆有的方朝祥开始摆出过来人的姿态。
训话:“所以女人还是不要干律师这一行,工作太忙顾不上家里,导致家里一团糟,家里的情况又会让你在工作上分心,导致工作上没法尽全力。咱们律师所里一般不招女律师,就怕遇到这种情况。”
“你仔细思考我的话,是不是很在理?到时候家里没照顾好,容易出夫妻矛盾,工作没处理好,容易耽误事,所以女人还是别做这一行,特别是结了婚的女人,找点轻松的工作做做得了。”
一直没注意到于佩找抹布的方朝祥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突然注意到了,心领神会地从外面拿进来一块抹布,递给于佩擦桌子。
“你看,这才是你们女人该做的事。”
得,这人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在于佩的死穴上蹦Q。
一句讨喜的都没有!
于佩神色冷下来,看也不看抹布一样,只凉凉盯着那个发言的人。
“你是造物主吗?规定女人只能做什么,男人只能做什么?”
方朝祥微微一愣。
抬眸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嘿,还有几分脾气。
王展延和他说话都没这么冲呢,这个不知名的实习律师倒是跟他嚷嚷起来。
方朝祥觉得好玩,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女人,“看来是个有脾气的人。”
“这种歪理邪道,没脾气的人听了你的话,恐怕都得激起三分脾气。”于佩尽量压制着情绪,没让自己说出更难听的话。
即便这样,这话语落到方朝祥耳中,也是难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