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先进去吧。
林菡卿拉着以桃的手往前走,可还没走两步,她又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姑姑?”
林菡卿的目光,注视着停在季宗良隔壁的那辆车子。
以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看到了一张全是0的车牌。
“我知道!这是沈先生的车。”她认出了那辆车,之前去玉泉酒庄的时候,她见到过, 由于车牌太霸气, 她还问过乔冉, 乔冉告诉她,那是酒庄主人的车。
低调的车,不低调的车牌, 就像车主本人一样。
原来他也来了。
以桃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四叔也许是和沈先生一起来的,可能他们来这里谈生意呢, ”
因为她之前千叮万嘱地警告过四叔, 叫他养伤期间必须推掉一切应酬, 不然她就不来看他了,估计四叔怕她知道后生气,所以才隐瞒了她。
“小姑姑,你怎么了?”
林菡卿已经发呆很久了。
她回过神儿来,使劲攥紧了她的手,“没事儿,我们进去吧。”
#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眼前的场景。
那以桃此时此刻的脑海里大抵只有八个大字――
歌舞升平,曲水流觞。
是的,以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酒馆!
一进大门,就像是走进了山洞里,整座建筑似乎和身后的山体融为一体,两侧是一间间门前悬挂着火红灯笼的独立小屋,错落有致地绵延下去,小屋门前就是一条呈环形状流淌的小溪,中间是舞台,此刻正有艺人在上面表演乐器。
料理池是单独的一条途经各个小屋门前的水渠,粼粼的水面上漂浮着用漂亮木碟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精致料理,大概是自助餐,想吃什么就拿什么。
脱了鞋,进了房间,以桃学着小姑姑和侍者的模样盘腿坐好,好奇地打量小屋里的奇特布局。
桌子上甚至还放着笔墨纸砚。
林菡卿捻起一张纸来对她说,“你可以在上面写上一些心愿,或许祝福语。”
她没写,只把纸张叠了两下,挽起袖子,把胳膊从“窗口”伸了出去,从门前的水渠里捏起一只路过的小纸船,把纸条塞进小船里。
以桃这才发现,水面上到处飘着这种油纸叠的小纸船。
不过林菡卿并没有把小船再放回去,而且举着给以桃讲解,
“你写好了愿望,放进小船,再把小船放回水渠,载着你心愿的小船就会漂啊漂啊漂~途径其它小屋的时候,如果有人碰巧看上了你的小船,就证明他收下了你的祝愿,那样的话,他必须在小船里放进一样自己的东西回报给你。”
林菡卿刚刚拿的那只小船是空的,她转过头,又仔细挑了一只,打开里面里的纸条给以桃看,
果然上面写着几个字:【万事顺遂】
林菡卿想了想,摘掉左耳的耳钉放了进去,她重新把小船放进水渠,没一会儿小船就悠悠飘走了。
“这样不会有人拿错吗?你怎么知道哪个是你的小船啊?”
林菡卿把刚刚的那只空的小船递给她看,“每一只小船都有它自己的编号,每个编号只有一只小船,你记下就好了。”
以桃感觉很好玩,马上把笔拿了起来。
“那我写给四叔好了,四叔看过我的作业,他一定能认出我的字。”
她歪头想了想,笔杆戳在下巴上,忍不住想笑,
“哈哈,四叔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惊喜还是惊吓?”
林菡卿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他会选中你的小船?万一他根本不看小船呢?再万一,你的小船途中被别人捏走了怎么办?”
以桃想想也是。
“不然我给四叔发个信息,告诉他我在这好了,顺便把我小船的编号告诉他,让他留意一下?”
林菡卿摊摊手,说随你,“不过随机的才好玩,作弊就没意思啦。”
以桃已经埋头写好了她的“心愿”
她叠了叠,放进一只空着的小船里,仔细记下了编号。
小姑姑说的有道理,作弊就没意思了,不过不做弊的话,凭他对四叔的了解,打死他也不会主动捏起一只小船看。
以桃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把头发撇到胸前,取下头绳,放进了小船里。
她今天戴的头绳是紫罗兰色的,上面挂着一只小兔子,这是她昨天新买的,四叔还没有见过。
这样一来,也不算完全作弊,能不能认出她来,全凭他的直觉咯
不过以桃相信,“如果中途没有别人看上我的小船,等它顺利飘到四叔手边的时候,四叔一定能够认出我的~”
林菡卿也没管她,随便她怎么折腾,她现在饿死了,自顾自开始吃饭。
“小姑姑,你不写一张吗?”
林菡卿朝她眯眯眼,“我没什么好祝福的人耶。”
以桃说:“那祝福你自己也好啊!假如你的小船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你身边,不就证明你许下的愿望被自己收下了?这样子许下的愿望一定能够double实现哦,而且还很浪漫呢,写吧写吧。”
以桃把纸铺好,把笔递给她。
“行吧。”林菡卿擦了擦手,把笔接过来,她略微想了几秒,然后低头写下了一行字。
#
“佛头是假的。”
季宗良只说了这么一句。
沈观棠挥手打发走了跪在一旁服侍的女人,亲自抬手,为他摆好了酒盏。
“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他不可能走私。
“所以你故意将走私国宝的消息放出去,拿假佛头做饵,用林菡卿做局,引何坤上钩,再诱我出手?”
一箭双雕。
季宗良笑。
他顿了下,品了品这盘局。
何坤是谁?死对头或许算不上,但一定是沈观棠的眼中钉。当年差一点就捏死他全家,不是自己元气大伤,何坤不可能成为漏网之鱼。多年休养生息,势力越做越大,他不除,沈观棠在东南亚的生意便一天不得安生。
想除掉何坤,又不想污了自己的手,毕竟沈观棠如今的地位,连白道都要看他三分颜面,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借刀杀人。
季宗良轻笑,“可你怎知我一定会动手?”
“四爷爱好多,玩鹰遛鸟,养花种草,圈子里一乐,悠哉悠哉,大家都羡慕,但四爷还有个爱好,估计没几个人知道。”
“研发战机。”沈观棠边说边将酒壶里的清酒缓缓注入酒盏中,“四爷是个有血性的人,就算不为女人,为了那批国宝,您也一定会去。”
季宗良:“所以,品酒会也是你设的局,林菡卿被绑架的消息,是你派人故意在我面前放出来的?”
“季总也不亏,除了何坤,对您来说何尝不是件一劳永逸的事儿?据我所知,季总想要除掉何坤也计划很久了,不然您不会一直派人监视他的行踪――”
“权当我冒昧,逼了您一把。”沈观棠抬起手腕,“城南天街的十三条商铺,我割七条,记到季福先生名下,一点心意,当是给您赔罪。”
这两年季宗良在政府挂了俩虚名,私下很多生意就不方便插手,有些直接就记在了季福名下。
他仰头喝下一杯,算是赔罪,喝完又倒了一杯,“这一杯,单纯敬您,四爷的赤子之心,实在令人钦佩。”
到了沈观棠这个地位,能让他亲自敬酒的人,也就只有四爷一个。
季宗良哼了一声。
“不亏?”他他妈差一点就沉尸海底了,
耳边溪水潺潺,这时有两只小船一前一后飘了过来,
季宗良松松领口,正准备发作一次,余光瞥见小船里躺着一根紫色的头绳,他微微一怔,心跳下意识慢了半拍,随后将那只小船从水渠捞了出来。
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季宗良翻开,果然看到了一行熟悉又清秀的小字:
【众仙在上,信女以桃虔诚许愿,希望我的四叔可以长长长长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末尾还画了一只小桃子。
眼看他的嘴角逐渐上扬,沈观棠点了根烟,夹在指尖。
他眯眼轻笑,“看来不用我再继续赔罪了,感谢天意,帮了我一个大忙。”
“既然是天意,你手边的小船,不看看吗?”
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随着桃子身后一同飘来的那只小船,不偏不倚,正好卡在了他手边的水槽处。
沈观棠斜了一眼,伸手捏了起来。
里面也有一张纸条。
他用嘴叼着烟,双手拆开,随意扫了一眼。
【所见之人,得偿所愿】
季宗良看着他漫不经心将手中的纸笺团了团,像丢垃圾一样,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无所谓,他也不想管别人。
收回视线,季宗良低头凝着桃桃的小船,心中像是有股暖流淌过,嘴角忍不住上扬,感觉刚刚郁在胸口的那口气都消了大半。
沈观棠掸了掸烟灰,刚把头抬起来,就见季宗良把拇指上的那枚翠玉扳指取了下来,小心放进了小船,又将小船重新放回了水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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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坦诚 “四叔,我喜欢你。”
饭吃着一半, 以桃的小船终于漂回来了。
看到里面的扳指,她开心得差点叫出声。
“小姑姑,你快看!四叔看到啦!”
以桃把扳指拿出来, 握在手心给林菡卿看了看。
林菡卿服了。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 以桃给四叔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吃完。
季宗良直接发来了他的房间号:【过来】
“小姑姑,我吃饱了。”以桃抬起头问,“……你还吃吗?”
林菡卿点点头,“吃啊!我还没怎么吃呢!”
人均过万的日料,她才不会只吃两片刺身那么烧包。
“好,那你先吃哈……我想去见见四叔,好不好?”
林菡卿朝她摆摆手,“快去快去。”
“那小姑姑你慢慢吃哈!”以桃爬起来就跑了。
她走后, 林菡卿垂着睫毛,动作似乎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 才回过神儿来, 兀自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
沈观棠出去接电话, 房间里只有季宗良一个人。
除此之外,他们这间包厢,还有一块单独开辟出来的舞台, 本店的花魁,也就是最高级别的艺妓,此刻正在舞台上表演歌舞。
日本的传统戏剧,乐器一般会用到太鼓、三味线、日本筝和陶笛等, 季宗良欣赏不来这些, 状容也阴森森的, 他不爱看,便始终低头把玩着手机,等桃桃来。
以桃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有点害羞,门外有侍者为她拉开了门,她紧张地探过头去,发现里面只有四叔一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以桃直奔四叔,人开心得快飞起来,季宗良拉着她手,到身边坐好,胳膊自然环住她腰,低头说了句,“小坏蛋。”
以桃脸蛋粉扑扑的。
季宗良摸了摸,有点发烫,他打趣,“小坏蛋做坏事了?”
“没有!”以桃伸手比划了一下,“就喝了一点点酒而已。”
“一点点?”季宗良假装冷哼一声,“背着四叔出去玩乐,现在还敢背着四叔喝酒?”
之前说好的,季宗良不让她在外边随意喝酒,一点都不行,尤其是和陌生人在一起。
可小姑姑也不是陌生人呀。
以桃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小姑姑说这个酒不会醉人的,所以我才喝了一点点。”
“她就是酒疯子,喝多少都不会醉,以后她的话你少听。”
“哦……”以桃不想跟四叔顶嘴,她歪头看了看,“嗯?怎么只有四叔您自己,其他人呢?”
季宗良把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一缕缕顺好她的长发,一只手抓在一起,把手腕上的那根紫色的头绳撸了下起来,一边为她扎着马尾,一边问,“你知道四叔来见谁了?”
马尾扎的歪歪扭扭,季宗良还挺满意。
以桃捧着四叔的大手,把扳指也给他戴了回去,“我知道,我看见了沈庄主的车……四叔是来见他的吗?”
紧接着她又说,“可小姑姑说他不是什么好人,我也觉得他挺可怕的……四叔,你以后还是少和他来往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沈观棠咳咳两声,手虚握成拳,掩在嘴边,走了进来。
他走路的时候,步伐很慢,右腿似乎有些微跛,但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太出来。
以桃脸一白,吓的立刻站了起来,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当场抓包这种事!想想就社死!
而且她本来就对这个人有心理阴影,上次他还威胁自己要把她抓起来做化肥……
还是赶紧溜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走了!”
以桃刚一转身,就被四叔从身后握住手腕,稍一用力,整个人就重新回到了他怀里,甚至还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季宗良当着沈观棠的面,面不改色地拿起筷子,就近夹起一片鲷鱼刺身,沾了两粒葱花,递到以桃嘴边。
“吃饱了吗?没吃饱,四叔喂你。”
喂她!
以桃向外推了推她,一脸窘迫,“四叔,你别这样……在外人面前,这样不好吧……”
她又凑到季宗良耳边,偷偷告诉他,“快松开我,这样显得没礼貌,别人看着也会辣眼睛的。”
季宗良勾唇一笑,突然大声说:“没礼貌?怎么会。我们如此恩爱,一般人只会祝福,只有单身狗才会扎心。”
沈观棠挑了挑眉,一手夹着烟,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戏似的。
“不信你问他,扎心吗。”
以桃满脸问号,四叔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啊。
沈观棠忽然大笑出声。
敢情刚刚的仇,在这等着他呢。
“好好好。”他举手投降,笑着说,“我嫉妒,我羡慕,我扎心,好了吧?四爷。”
说完便缓缓起身,拿起桌边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