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想懂点皮毛,还可以浪荡人间,但如果做到门主这一层次,守得戒就多了。
戒食欲,也只是其中之一。
说到此事,鹿三七长叹了一声:“失策啊,一入道门深似海,阙姑娘,我说的这些,都是我未进黄老门前,年少时的荒唐事,自从入了道后,三天一戒,五天一禁,七天一净身自省,最后算算,一个月只有区区五天可以食荤腥,还不能食大荤,像牛啊,驴啊,狗啊……
何等的凄凉啊!不过,放心,我今日刚好能食荤腥,没有破戒。”
说着他袍子一撩,又串了一串,蹲在火堆旁,双手纷飞地烤着。
阙清月摇头,本不是道门中人,却入了道,她伸手摸了摸额角,没再说什么,低头整理了下腿上的衣物,将腿并在一起,继续坐在火堆旁暖洋洋地烤着火。
元樱在旁边吃的满嘴流油,吃这东西她一学就会,三两下串好,一串三口。
三只兔子,两只野鸡,三条鱼,看样子不够这几个人吃的。
东方青枫看向阙清月,想到什么,他放下肉串,从怀里取出一纸包随手递给她。
阙清月已喝过培元茶了,食过一块点心,不吃东西也可以。
见到纸包,“这是什么?”她看他一眼,伸手接过来,打开竟然是两串山葡萄。
颗颗紫得发黑,表皮却白如霜,一看就很甜,像这种山葡萄,酸得多,但若熟透的很好吃,越黑越甜。
“已经在溪边洗过了,吃吧。”东方青枫将葡萄放她手中,又拿起肉串。
阙清月捧着纸包看了看,伸出手指,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尝了尝,果然酸中带甜,并不难吃,而且葡萄味很浓郁,入口有股葡萄清香。
她吃完,又摘了一颗。
对面刘司晨见到了:“呀,殿下,哪来的葡萄啊?”
“既然有葡萄,你怎么不多摘点,只摘了两串?我们也想吃啊!”他起哄。
东方青枫本来正看着她吃东西。
听到刘司晨的话,笑意凝在脸上,他盯向刘司晨,随手拿了根枝条,就朝他打过去。
“就这两串熟了,其它的都是生的,生葡萄酸倒牙,你想吃,自己搞去。”酸死你拉倒。
刘司晨立即躲开。
阙清月见有人取笑,就将手里的葡萄递给元樱。
“你吃吧。”
元樱看着黑紫黑紫的野葡萄,咽了下口水。
“那,那我就吃一颗。”说着伸手小心冀冀取了一个,看了看阙清月的脸色,才扔进嘴里。
东方青枫随手将木枝扔开,拍了拍手。
刘司晨知道殿下有些不悦,也不敢再开他俩玩笑。
这阙氏祖宗,脸皮薄得很。
鹿三七坐在那儿,啃着肉串,笑而不语。
东方青枫目光看向几人,最后落在他身上。
下午上百人围杀他们,鹿三七竟然一点也不好奇,从未开口问过。
他看了眼放在旁边的剑,低声道:
“鹿三七,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身份的?”他目光看向三七,然后又看了身边阙清月一眼。
鹿三七手拿烤串,在火中慢转炙烤着:“其实,我本来也不知道,可你说,你姓聂,大聂姓聂的人不少,但是她又姓阙,聂和阙这两个姓放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东方青枫脸色一滞,扭头失语,悻悻思量。
竟然又暴露了。
上次被认出,因张青是他旧部下,认得他,这次竟然是名字?
难道他取名真的没有天赋?
“那她呢,如果不姓阙?你能认得出?”东方青枫指向阙清月。
“我挂着阙氏天师牌,不姓阙,姓什么?”阙清月拿着葡萄,余光看向他。
东方青枫被她看的收回手:“行行行,是我说错了,你姓阙,我改。”
“呵呵,主要是这名太省事了,姓聂就罢了,连青枫两个字都不改一改?东方青枫,十大镇守史之一,茶楼说书的天天在讲,连街边的小孩都会念,你若换个其它名字,我肯定认不出你们。”鹿三七道。
阙清月见东方青枫凝眉思索的样子。
她低头笑了下,然后看向他:“名字而已,有那么难吗?”
然后优雅地抚过衣袖,伸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面点了几下:“你可以叫黄九。”
“黄九?”刘司晨细品了下:“殿下,这名字,妙啊!”
东方青枫抬目睨他,闭嘴,妙个屁。
他看了一眼阙清月。
黄九?
三七,黄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鹿菖黎是兄弟呢?
第28章 猎人 只是想逗她而已
山洞里原本的柴火足够用, 火中放入几块粗圆干木,可以燃许久。
阙清月坐在凳子上,手放在袖子里, 看着元樱往做好的木床上, 放了厚厚的软草,又从箱子里取出浅蓝色锦缎铺在上面。
她看了眼火边,然后摸额头,挡着脸低声提醒道:“差不多就行了……”
毕竟在外面,太讲究了容易被人说……娇气。
“快了快了。”
元樱转身便将箱子里的一块薄的浅色印花缎,搭在了她扛进山洞的两根衣架上。
正好遮住那张床。
阙清月见着,不由地撑着额头,挡住脸,不再说话, 她目光只看着元樱一举一动。
心想,自己这爱娇气的名声,估计是要焊在身上了。
撕都撕不掉了。
坐在火堆旁看着火的三人, 往火堆加些柴木也准备休息。
东方青枫先看了眼印花锦缎, 没什么反应, 只将手里一块木块扔进火堆里。
刘司晨见着。
平时在一起还没觉得,现在挂着缎子……
“殿下,咱们一路都守君子之礼, 她这是不信任我们吗?”他凑东方青枫旁边,低声问。
东方青枫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支起,手臂闲适地放在膝上,坐在最坐边, 刘司晨与鹿三七在他旁边, 两人目光还互看了下。
鹿三七摇着扇子道:“可以理解。”
“我们。”他用扇子指了指三人, “毕竟是三个男人……”
东方青枫睨了他那扇子一眼,表情淡淡。
刘司晨则拿根枝条在火里打了两下:“你拉倒吧,我们几个以前破庙里都睡过,现在就因为多了你一个,人家才挡上的。”
“防得是你,懂不懂?”
他给了鹿三七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反正不是他们的问题,有问题就是鹿三七的问题。
鹿三七手握扇子,笑着扇了扇,“行。”说着将旁边装兔肉的叶子扔进了火里,激起了一阵烟。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
洞口很快被打湿。
火堆因加了柴木,燃得更旺,火光映在锦缎面上,忽明忽暗,映出朦胧的身影。
阙清月之前已经洗漱完,现在站了起来,元樱将床铺好,她才在床边坐下。
脚伤不过是崴了下,鹿三七会一点岐黄之术,寻了一种活血的草药,元樱帮她敷上,感觉好多了。
她坐在那儿,望了眼那块缎面,又看向周围石壁,这才将手放在腰封上,她的腰带大多是腰封,较宽,睡觉带着它不舒服,必须得拿下来,于是手摸到后面,解下来。
将腰封递给了元樱。
三人本来围坐在火堆旁,都没说话,眼睛盯着火,听着锦缎后面元樱与阙门祖宗的说话声,才瞟了一眼。
这解衣的动作,虽然只是解了腰带而已,没做别的,但映在缎子上,外面三人……
开始坐立难安。
东方青枫微收下颌,目光看向旁边的刘司晨与鹿三七。
“咳!”他压低声音提醒地咳了一声。
这明显的声音一出,二人才反应过来,刘司晨见主子看向自己,他立即道。
“呵呵,突然觉得困了,睡觉睡觉。”刘司晨挪远了一点,在干燥的草铺上,说躺下就躺下。
鹿三七见东方青枫又看向自己,他也识实务,顺着刘司晨的话道:“也是,不早了,该睡了。”说着将手中银扇合了起来,看看周围。
将自己包袱往枯草上一放,枕在头下,侧躺在火边。
东方青枫倚着石壁,刀放在一侧,这才闭上眼睛。
“你们先睡,我守夜,下半夜换人来。”
“刘司晨受伤了,下半夜我来守吧,你到时叫我。”
阙清月只解了腰带,听到外面的咳嗽声。
她手一顿,瞥了那锦缎一眼,没想到竟然还能透出影子。
不由地将袖子一甩。
将披风盖在身上,侧躺在木床上。
要说元樱这做床的手艺有多好,那也没有,躺下时,床还晃了晃,好在阙清月体重轻,不至于塌掉。
她问元樱:“你睡哪儿?”
“我就睡你旁边,去拿点草。”
一时间,洞内无声,只有元樱抱草走进来的脚步声,以及火堆燃烧的声音。
秋雨阴寒,所有人虚惊奔波一场,如今虽身处野外荒凉之地,但有可靠同伴守夜。
伴着雨声,几人都睡得很安稳。
大雨过去,第二日,又是晴空万里。
太阳早早冒出来。
倒显得山洞里阴寒潮湿。
于是,五人早上在溪边洗漱后,随便吃点干粮,都未待在猎洞中。
四人身上有伤,商量后,他们打算先在此地休养两日。
鹿三七拎着山洞里的一个粗陶罐子,应该是以前的猎人带过来,烧水喝的罐子。
他拿到溪边用水里湿泥反复洗刷,今日茹素,大雨过后,野菜菌菇鲜美,中午打算熬个野味菌菇汤喝喝。
刘司晨跳上大石,找了处溪水深的地方,拿着剑守株待兔准备捉鱼,这里的鱼儿肥美且傻,在这山林里,自由自在,很少被人捉过,反应速度很慢,一会工夫就捉了两条。
阙清月身着银灰色内衫,外套孔雀蓝外衣,同色孔雀蓝三角披肩,搭在肩膀上,蓝色珠穗子,垂在腰间。
头发早上洗过,如今已干,又亮泽又柔软,风一吹松散又顺滑,梳理整齐后简单地绑了发髻,插了枝银辉松簪,其它长发披散在身后,她懒洋洋地倚着溪边的一棵树,乘着凉。
余光看着这几人在溪边,上窜下跳。
平时瞧着,这几人皆是一表人才,知书达理之人,到了这山野之中,不过一日,便跟那山鸟猴雀似的。
扒泥,刺鱼,爬树……
还有在溪边来回奔跑……
就连东方青枫。
她回头看向不远的那棵最高的树,就见他将衣摆随手一掖,蹭蹭几下爬树上了,只因树顶有个鸟窝。
阙清月上下打量他,忍不住扭开脸。
真疯啊,不愧于他名字中的那个枫字!
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皇子吗?
阙清月摇了摇头,笑了下。
看样子,不管是富家公子,剑门少侠,还是什么王权富贵,皇子龙孙。
来到野地,也不能免俗。
她的脚昨天休息了一晚,已经好了,走路没什么妨碍,就是站久了有些累,于是裹紧了外衫,走到树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
望着眼前这片莺啼燕语的林间小溪。
还没坐上一会儿。
元樱就跑了过来,见到祖宗一早上在树下坐着,一动不动,要么站起来倚着树看着他们,要么坐在凳子上看水面。
“……大夫都说了,你的身体得多走动,我带你到溪边走一走。”
“不去。”阙清月瞥了她一眼,一早上就见她疯了似的在溪边跑来跑去,看看这边的泥,看看那边的鱼,她不累,自己眼睛都看累了,竟然还要她去跑?想都别想。
她紧了紧衣服。
“去吧。”
元樱伸手扯着阙清月的袖子摇。
阙清月肯定不起,她拽着自己的袖子,给拽了回来:“轻点拉,这料子爱起皱。”还容易拉丝。
“那你一上午在这里坐着,气血都僵了,就走一走嘛。”元樱弯腰看着祖宗白得跟玲珑瓷一样的侧脸,玲珑剔透,晶莹雅致,她小声商量道。
阙清月怎会听她的,她望着水面道:“我都走了两日了,今日好不容易能休息,你还让我走?”她抬头看元樱,将手揣在袖子里,扭了下上身,躲开元樱的手。
“我不走。”
元樱:“别啊,早上就得活动活动,你都坐一早上,我们慢慢走,来。”
她双手扶着阙清月肩膀,就要扶她起来。
以元樱之蛮力,阙清月想抵抗她是件挺难的事。
三两下就不情不愿的被她给挟起来了,边催边拖着她走出树下,来到溪边。
两人一路推推扯扯。
“放开。”阙清月几次找到机会,回身要坐回树下。
元樱双手耍赖一样从后面拉着阙清月的臂弯,轻拉她手臂,把她往后使劲,阻止她回树下。
“走一走,走一走。”边拉边晃。
阙清月被她左右摇晃,不由地一会回头看左边,然后又回头看右边:“警告你,再不松手,我就打你了。”
“嘿嘿,走嘛。”
对元樱来说,阙清月不仅是她主子,她九岁就跟在祖宗身边了,祖宗教了她很多东西,可以说手把手的将她教导长大。
阙清月对她来说,是主子,是亲人,是姐姐,有时候还像娘,经常会跟她玩笑打闹。
按说以她之神力,天下哪里都去得,阙清月也愿意放她自由,她现在,就是自由的,但她只想跟在祖宗身边,哪里也不去。
她对阙清月不怕,也怕。
怕,也不怕,是很复杂的感情。
她从身后抱住祖宗,猛男撒娇:“走嘛,走嘛……”
元樱自己不知道,她双手从后面一捆,阙清月就像一只绑住臂弯的小猪。
左右也挣脱不开。
“松开,你……”
这时东方青枫走了过来,看到两人这情行,剑眉一挑,诧异地问:“怎么了?”
元樱立即道:“我让她起来走动走动,她非要坐着,都坐一早上了。”
东方青枫上下打量她:“是吗?我帮你劝劝。”说着他便朝阙清月走过来。
阙清月被元樱从后面锁着,她动不了,就看到东方青枫也冲自己走过来,伸手似乎要和元樱一起拉她。
两人一前一后,阙清月愣了下,没有说话只看着他,见他走近,要对她伸手,便用手挡了他两下。
东方青枫本来只是想捉弄下,只想逗她,作势拉一下而已。
可他走近后,见阙清月看他的目光,目光里除了有惊讶外,还有一丝不知所措,似乎不知他要干什么,不习惯自己这样任人动手,她想往后退,但元樱还在后面,就只能用手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