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热气呼在她耳边,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不理你了,我给我哥打电话。”
这边还没等乔知念拨出去,霍知行的电话就来了。
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和妹妹聊上半天,只说了几句就让她把电话给秦熠。
自从秦家别墅门口一聊之后,秦熠和霍知行两个人的关系缓和很多,乔知念不疑有他地把电话乖乖给了秦熠。
电话那头的霍知行知道换了人,温柔的声音立刻沉下来。
“诺克回去了,到了那边你自己注意,我帮不了你了。”
“好。”秦熠背对着女人,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
等挂了电话乔知念问他,“我哥和你说什么了?”
男人转头的瞬间又变回那个温柔的模样。
“让我好好照顾你。”
白墙白窗,白桌椅加白床单。这个房间的一切几乎都是白色的。
主人离开的时间太久,屋子里各处都积了灰。一双修长的手拿着抹布把有尘土的地方都细细擦掉,又把床单扯下换成新的。
他所在的房子内里装修豪华,外观看上去却显得很一般,朝着窗子外面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稻田。
窗户旁边的墙角下放着一个被塑料布精心包裹好的东西,屋子已经收拾妥当,他拿起来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放着画具和白纸,一点灰都没落上。
他怀念之前在美国的日子,就算有时候会弄的身上都是颜料,也比溅上一身污浊好。
“你还留着这些东西干吗?”
说话的那人站在门廊下,阴影斜斜地挡住了上半边脸,只有嘴角能看到似乎挂着一抹笑。
程森看到来人明显吃了一惊,清秀的脸上眉心蹙起来,手里画笔没放下便直接到了那人身边。
他是不该出现在这的,就算来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
那人不在乎他的态度,从他手里拿过画笔,一贯的笑容带上点讥诮。
程森应该很珍惜自己的画具,笔不是新的,却被洗得干干净净,让人很容易便能想象出清隽的男生在阳光下用它作画,用完后又细心地在池子里浣洗的画面。
“来看看你,有没有被蒙了心神。”
那人说罢一松手,“啪”的一声,画笔被随意丢弃到了地上。
地还没擦,笔头的刷毛立刻沾上尘土。程森脸色微变,立刻弯腰捡起,木质的笔杆被磕了一个凹坑,好巧不巧,凹进去的那一处正好是上面印着“森”字的位置。
一股火冲到他的头顶,他一手握着笔杆,一手拽着那人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愤怒让他向来温和平静的脸上有些狰狞,恶狠狠地盯着那人看。
“这是妈给我的,你凭什么摔!?”
“哈哈......”那人抬头笑了,几声之后骤然停住,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喉结动了动,然后突然抓住他抓着自己的手,绕过他身体把人转了半圈,又把胳膊折到身后。
整个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程森没有反应就被他反转了局势,手臂死死扣在背上。
被撞掉的画纸散落了一地,有的还被踩上脚印。
“那东西有用吗?嗯?少给我想那些了!”
那人终于不再笑,说着话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把程森的胳膊拽得几乎没有知觉。
“你也不要提妈,我看你都快忘了是谁害死她的!”
那人猛地放开手,把程森重重地扔在地上。
“呃......”
胳膊被拉伤,程森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转过头看着那人。
“你根本不是为了她,你只是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是。”
“是!”那人暴起,快速迈了一大步到程森跟前。他的上半边脸始终没有露出来,嘴角却又咬着牙勾起。这次的笑容很残忍,一字一句地向半坐在地上的人宣告。
“我就是,想成为秦熠。”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轻巧的也有沉重的。走路的人很悠闲,速度频率像在散步。
诺克慢悠悠地走进程森的房间,神态慵懒地看着两个人剑拔弩张。
“这是怎么了。”
他看到一桌子的画具和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好奇地拿起一瓶红色的颜料看了看,闻到里面的味道,他嫌弃地抽着鼻子,卷发直晃。
“旭,有事好好说,他现在是我的手下。”诺克冲着那人眨了一边眼睛,又向身后看了一眼,高大黝黑的东南亚男人就从墙后走出,越过那人把程森从地上拽起来。
“她死了,埋在秦家后门外面,你有空可以去看看,那里平时没人去。”
屋里四个人,这话是那人对着黑男人说的。
又黑又高的男人刚站直,想起他说的“她”是谁,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不是因为你老子睡她?”
男人一点没往心里去,退回来站在诺克身后。他在心里嗤了无数声,得是疯了才会跑到秦家后门去看那个女人。
那人摇摇头,不再看他,也不再看程森。
诺克跟在他身后出门,站在他旁边燃起一根雪茄。
“秦熠的老婆挺漂亮。”
他话说得含糊暧昧,挑起那人的兴趣。
“怎么?喜欢?”
诺克挑着眉头认真地点头,“是有兴趣,秦熠命不错,霍知行都在查我。”
“都是为了他妹妹。”
那人没说话,显然这事他不知道。
“要是人是我的就好了。”
说完,他仰起头,向夜空慢慢吐出一个烟圈,又看着它慢慢散了。
第37章 陷进泥潭的蠢货
求婚领证都是秦熠一早预谋好的,乔知念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陆唯从头到尾都觉得他太土太直男,可乔知念却对那一窝屋子的玫瑰花很喜欢。等花快谢的时候,她还把花成把的系起来倒挂着晾干,准备做成干花。
“你喜欢玫瑰的话我再送你,不用留着了。”
女人闻言摇摇头,眼睛依然盯着手里的玫瑰,仔细把线系好再用剪刀剪掉多余的线。
“这是求婚的玫瑰啊,很有意义,之后还可以让宝宝看看。”
男人听得心里一热,买来了无数花瓶。等花干好了,不仅卧室里插了很多,整个主楼带着侧面的两个副楼也在各处放了不少花瓶放着这些干花。
自从领证那天开始,两个人就把卧室搬到了六层那间粉色的公主房,乔知念从浴室出来,看着秦熠一个人坐在靠背是兔耳形状的小沙发上,笑得花枝乱颤。
“我觉得——”
她坐到他的腿上,靠上他的宽肩,男人顺势搂住纤弱腰身把人带在怀里,炯炯有神的黑瞳和她对视,等着听她下一句。
“阿熠和这个沙发看着不搭。”
女人过了三个月后身体稳定,早孕反应没了胃口变好,脸蛋日渐红润起来。她双眸脉脉含情,睫毛颤动,细腻柔软的皮肤光照之下能看到一层绒毛,像是自带了柔光。
男人喉头一动,眼底暗了下去。
他顾忌孩子已经两个月没动她,每晚抱着温香软玉睡觉,对正值壮年的男人是种折磨。
“抱着你不就搭了?”
女人坐在他身上,她缩起小脸,娇颜烧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朵后面。
“过了三个月了,我们交流一下?”
……
秦熠在一片漆黑的屋里睁着眼,一场情事过后,两具身体紧紧相拥,女人正靠在他的臂弯里酣睡。
他始终没睡,一直等着女人睡沉。
用手指蹭了蹭她安静的睡颜,她眉头轻皱,在梦里轻哼了几声之后恢复沉静。
他看得勾起唇,在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起身在黑暗中穿好衣服,轻声关上了门。
缓步走到二层,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探出身子,攀着管道身手利落地跳到院子里,没有一丝声响,更没有惊动在一层大厅里值夜的人。平日里紧闭的后门打开了一个缝,男人的身影闪出而后消失在后园。
入夜的小酒吧里,楼下觥筹交错,楼上空无一人。
陆唯在露台上,程森站在她身边,夜风把他的短发吹得很凌乱。他眯了眯眼,自嘲道:“所以我不是什么天才少年,只是个陷进泥潭的蠢货。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出来再和我见面了。”
当日那根刻着“森”字的画笔,摔光了诺克和那人本就对他不深的信任,他这次出门也有人在后面跟着,陆唯和他一见面就发现了那个左边眉头带疤的男人,拉着他借由路上游行的花车才甩掉了身后的尾巴,一头扎进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酒吧。
整个酒吧楼上都被人包下了,带他过来也是早有预谋。
“我们立场不同而已。”
说话的不是陆唯,是楼梯上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他缓缓上楼,步伐沉稳,高大的身影一点点出现在两人面前。五颜六色的灯光照着他深刻硬挺的五官,嘴里还叼着一只刚点燃的香烟。
陆唯拍拍程森的肩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笑了。
对他说:“我想再看到你的画。”随后转身离开和来人擦肩而过。
楼下等候多时的宋淮谨脚下积了一地的烟头,放着自己的女人和想杀自己的男人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酷刑。
“你不该想杀淮谨,他和你没有仇。”
秦熠低头看着那只握着栏杆的手,白净修长,说是女人的手也不为过,这样的一双手,怎么会弄脏。
“那你呢,我和你有仇,现在杀你了,可以吗?”
随着话音落下,程森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握着冰冷的武器缓缓移动到身前,继而贴上了秦熠的太阳穴。
男人兀自吸着烟,丝毫不在意持对面的人的仇恨眼神,甚至没抬头看他一下。
仰头吐出一口烟雾,沉声道:“你可以选择现在杀了我,被人利用一辈子,也可以选择听我说完,回去拿你的画笔。”
程森一震,“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呵——”秦熠扔掉手里的烟头,朝着未灭的火星踩上去,“呲啦”一声。
“我为什么要骗你?他气数已尽,没有你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程森手里的武器缓缓放下,退到了离男人稍远的地方。他还记得两年前那个浑身鲜血如同罗刹的人,那是他记忆里最深的噩梦,即使刚刚自己才是拿着武器指着他的人,也全然没有一个控局者的安稳,更湮灭不了自己的恐惧。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开口道:“你说吧。”
诺克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摆着开了瓶的红酒和两个酒杯,腿上坐着穿着睡袍的亚裔女人。他身边的位置塌陷下去一块,显然是有人坐过很长时间,而那人又刚离开不久。
程森独自一人回来,神情平静地站在沙发旁面对着他。
诺克看到他回来,挑眉看了眼身上的女人,那女人很识趣,得了他一个眼神,马上跑上楼。
“查钦下午就回来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坐着的男人今晚喝了不少酒,脸上少见的没有笑容,口气也不善。程森听了只是温和的笑笑,动了动肩膀,不经意地露出衬衣领口下一块青紫色痕迹。
成年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诺克看了脸上的戾气有所缓解,语气里还是责备。“下次注意,我们等了你很久。”
程森应允,语气谦卑,“是,诺克先生。”紧接着他又说:“陆唯只是被养在秦家,关于秦家的事她并不是很清楚。”
“你确定?”诺克眼神里透着狐疑,对他的话并不信任。
“确定,她才二十三岁,秦熠并没有给她过多的权利。”
诺克默认了他的话,却不怎么信任他,顾忌着他身后的人,就此打住不再多问。自从上次那人来过之后,他对身边这个唯命是从的亚裔青年越来越起疑,这种疑心几乎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特别是他下午还甩开了查钦的监视。
程森在诺克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原本明亮的眼神即刻变得灰暗,像被抽尽了力气一样,身体贴着门滑坐在地上。
他把头埋在自己腿间,抱住自己的肩膀,努力克制自己呜咽的声音只停留在喉咙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哭了出来,不管是红了的眼睛还是滴在地板上的眼泪,这些都在提醒他,时隔两年,他又一次哭了,只是这次比上次还屈辱。
确实是应了他在露台上和陆唯说的那句话,他是个陷落泥潭的蠢货。
第38章 你听到了什么
第二天上午,秦晟到秦熠的书房。
一夜没睡的男人脸上不见疲惫,正靠在椅背上沉思。他看着秦晟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袋子放在他的桌子上。
“秦爷,纳帕确实是在缅甸见过诺克的,此外——”
“您上次和他说过之后,他还在弄,大概是不服我们他才去找了诺克。”
秦熠余光扫过桌面一眼,目光冷冷沉下来。
这是从他父亲在旁系那里接手秦家后就绝对禁止的,陆竞也相当抵触。
那天他去纳帕那里,就是警告他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下的禁止令。他心里清楚,禁是禁不干净的,很多人的不满他也知道,可他并不在意他们对他的恨,反正没有人敢摆到明面上来说,然而纳帕如此明目张胆却触了他的逆鳞。
他说话的语气倏然变得阴冷,眼里攀上一股杀意。“他人在哪?”
“上次的仓库。”秦晟回答道。
说完悄悄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
自从乔知念回到秦家之后,他几乎都快忘了他们家主的本性。
现在眼里泛着寒光的男人才是秦熠,不温柔也不细腻,只想把对手吞噬。
可以为了女人把秦家弄得不像秦家,对她极尽深情,也可以决策千里不给敌人留一点余地。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强势狠厉的男人,这一点永远改变不了。
眼前男人似是烦闷,食指揉上太阳穴。
“仓库”的字眼让他烦躁,这两个字总是提醒着他和乔知念不算愉快的开始。
“让他过来,我不去那种脏地方。”
他突然想起昨晚和程森的对话,他已经有了软肋,不再孑然一身,不能让别人伤她分毫。
又说:“他那个女儿也找来。”
“是。”他低声应下,转身开了书房的门。
秦晟跟在秦熠身边多年,早已经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在回避什么,更知道乔知念是怎么来的。
他刚刚把门打开,就和门外拿着早餐的小女人撞了个正面。
他一愣,随后弯腰和她问好。“夫人早上好。”
书房里的男人听到之后抬头往门口看,心里一沉,也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乔知念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把餐盘放在男人面前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