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吃早餐吧。”
说着拿起牛奶向他的唇边送。
秦熠依然绷着脸,漆黑的眼神里晦暗不清。他抓住她拿杯子的手,把装满了牛奶的玻璃别放到一边。
然后在女人的惊呼中把人拽进了怀里。
他想知道她到底都听到了什么,有没有觉得他不堪。
他总是在她面前维持着温柔的一面,像个普通的男人那样照顾她,爱她,和她求婚,想和她有一场完美的婚礼。可是他再怎么掩饰都掩盖不了一身狼藉,也改变不了他今后依然是个刽子手的事实。
而她太干净,即便初见的时候一身污泥也比他衣冠楚楚地站在她面前要干净。就连他曾经想让她亲手了结方妮的念头,都被她水盈盈的清澈眼睛劝退。
那天从地下室回来,他的确没从女人的眼神里看到恐惧,但他依然不放心,怕她知道自己的全部之后嫌弃他甚至离开他。
“你听到了什么?”他问。
她垂下眸子,“都听到了。”
“你不能离开我。”他抱着她的手一紧,使劲禁锢怀中的人,像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啊......我疼,你松开我。”
她的痛吟声让男人回神,手臂松了一点,但还是紧紧地箍着她让她在怀里动弹不得。
最近他总是频繁地带着人出门,几乎每天都有大半的时间在外面,有的时候是白天有的时候是晚上,回来还带着一身的肃杀气。
有些事乔知念从来不问,秦熠也从来不说。即便他对女人说过他过去的事,也只是说了那些恩恩怨怨。一些敏感的问题,比如他身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又比如他怎么坐稳这个位置的,他从来不提。
可始终有一个问题横在两人中间,像一个雷区一样碰不得。这样避而不谈的日子越久,在男人心中就越是个结。
他越来越怕,甚至有些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他开始后悔那天带她到地下室去,从那之后他对她更好更体贴想要弥补,努力让她感觉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可是不管他怎么做都觉得不够。
“阿熠,你先放开一下我,好不好,我都喘不过来气了。”
女人的语气无奈,纤纤玉指抚过男人冷厉的面孔,挡在了他的眼前。
“你冷静点,可以吗?”
女人手心的温度传到他眼睛里,男人眼前的光亮被遮挡。她的温言软语似有魔力,他被这股柔软抚慰到,急促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肌肉也不再那么紧绷。
良久之后女人感觉到他的放松,手掌拿开。
他重新睁开眼睛,适应刺眼的光线,看着面前温柔的人。
“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
喉结滚动,“你怕了吗?后悔跟着我走吗?”
第39章 惊吓
女人点头,又摇头。
这是两个问题的答案。
男人搂着她的腰肢,吻着她,语气霸道。
“你是我的!”
她叹了口气,从他眼里看到了惶恐不安,她有些不懂,像他这样的男人,为何会经常在她面前露出这种不属于他的神情,情绪也时常波动。
不像别人口中的他,她倒是总觉得他又幼稚又可怜。
她揉着他的后脑,这是向他传递安心的阀门,每次只要抚摸这里他就会慢慢安静下来。
良久,他拿起已经凉了的牛奶,又把餐盘里的食物都吃光。
“我不会这样了。”
他不会再这么无常了。
一阵沉默之后,坐在他身上的人问他,“你最近在忙什么。”
“叩叩叩。”这时门外一阵敲门声,打断秦熠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
秦晟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秦爷,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
听到秦熠的声音,秦晟松了一口气,开门进了书房。
“人到了,还有一些别的人。”因为乔知念在场,秦晟的话多隐晦含糊。
“知道了,我等下过去。”
秦晟先行去了副楼。等人出去之后,男人摸着她的长发,说话的声音倏然变得温润。
“我有点事情要去忙,等下回来陪你吃午饭。”
吻落下,男人放开她离开了房间。
孟旭刚走到副楼门口,就被守在外面的秦晟拦住。
“怎么?”孟旭挑眉,发出疑问。
秦晟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永远平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看了孟旭一眼之后道:“秦爷说了,今天这里没叫到的人不能进去。”
“我也不行?”
“你也不行。”
孟旭又问,“里面什么人?这么兴师动众。”
“不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
秦晟话里有话,孟旭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问到头了。看了他一眼后耸着肩转身,离开了副楼门口去了后园。
乔知念回到六层卧室里洗了澡,把头发吹到半干下楼到了后园。
昨天下午陆唯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偌大的庄园里她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
她躺在躺椅上,藏在头顶遮阳伞投下的阴影里,伸出一只脚在一边的水池里晃荡疲惫被阳光驱散,身体趋向放松。
她想着刚刚男人和秦晟的对话,热烈的气温也没能阻止住从背脊漫上来的寒意。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后园夹在三栋楼的中间,她待的地方正好是正中央,哪个方向过来的人都能直接一览无余。闻声看去,是孟旭正从副楼正门的方向过来。
秦家内里很大,就连秦晟她都不是天天见到,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孟旭,还以为他被秦熠派到了别的地方。
虽然孟旭平时看上去总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可是乔知念就是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防备,看是他来了,便闭上眼睛假寐。
左侧副楼大厅里的窗子被丝绒质的厚重窗帘盖得密不透风,孟旭见她睡着就没有问好,眼神朝那扇巨大的窗子里瞟了几眼之后穿过了后园。
乔知念眯着眼睛,看着孟旭的背影消失在长廊里。等人完全不见之后她睁开眼,抬头望向日光渐变。
不远处窗帘密闭的窗子后面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秦熠大概在那里,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乔知念把淌着水的脚从水池里抬起,洁白的小腿在空中轻甩了几下。几滴水珠飞起来,灰色的水泥地面上便落下了几滴深色的水痕。
然后她从躺椅上起来,朝着副楼走过去。
副楼后身有个小门,直接通到后园。上面挂着一把大锁,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陆唯曾经在这园子里告诉过她,这把锁其实是个摆设,里面的锁芯是被陆唯自己弄坏的,这件事除了她之外谁都不知道。
乔知念过去轻轻地打开了那扇门,老旧的合页发出“咯吱”的声音。她人进去之后又把门从里面关好,开门关门发出的声音不小,庆幸的是这扇门离前厅还有一段距离,即使有声音也没有人发现。
副楼里的装潢和主楼差不多,只是规模小一些,肃穆也沉闷。因为她走的后门通道极少有人来,没有人气的地方显得更阴森,连气温好像都低了几度。
她只来过一次这里,还是当初秦熠带着她在秦家四处散步的时候。现在她回忆着当初走过的路,按照房子的结构往前厅的方向走。
前厅里死一般的安静,仿佛一个人都没有,可是正中间摆放着的三条黑色大沙发上,左右两侧却正挤满了战战兢兢的人。
他们连呼吸幅度都严格控制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声,以此混迹在人堆里不让那男人注意到自己。
而正中间的沙发上空无一人,和两边的拥挤反差极大。
秦熠颀身站在沙发前面,面容冷峻神色倨傲,他扫视过两侧的人们,而后抬起手里的沙鹰,对上那人的眉心,泛着寒光的眼神宣判着他的命运。
没有任何犹豫,握着扳机的手指一动,火光伴随着“呯!”的一声巨响,脚下就多了一具扭曲倒地的尸体。
就连他的主人纳帕看上去都像一个局外人,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身后的屏风突然传出轻微磕碰的声音,男人的听力极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屏风后面的窸窸窣窣。
他猛地抬头,这个动作把两旁的人吓得心脏停跳,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身体都随着颤了几颤。
乔知念抱住肩膀靠在屏风后面,血红的一幕针刺一样刻在她的眼里。
她走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刚好背对着她抬起胳膊,她还没看清那里的人,他手里的枪就响了。
她看到火光闪过,跪着那人眉间瞬间血流如注,紧接着就软趴趴地倒在他脚下。
男人转过身,朝着屏风后面去。天光被窗帘阻挡在外面,灯光又照不进乔知念所在的角落。他的脚步沉稳有力,她看着旁边明亮处男人的影子一步步地靠近,最后停在了她身边。
他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到那只受惊的小猫,正倚靠着屏风的一角,双臂抱着自己的肩膀。
那墨黑色瞳孔里的寒光还未散去,然后他压着声音问。
“你为什么过来?”
第40章 秦熠视若珍宝的女人
不久前还和她纵情欢爱的男人,此时此刻让她感到陌生。他眉清目朗的模样依旧,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听别人说的也只是听说,远远没有画面感让她深刻。即便是当初方妮的模样凄惨,也并不是他做出来的。
她从未见过一个这样的秦熠,他现在身上带着的味道和凛冽之气,和近日里她在他身上闻到的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那么他每天出门都是去做什么了,不言而喻。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若蚊蝇。
“对不起,我只是......”
女人的声音小而委屈,到最后完全被气息吞没。男人咬着牙喉结滑动,随后闭上了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都看到了。当一切遮挡都被撕破,他反而没有了在书房时的局促不安。
再睁开眼,手臂没了抬起来的力量和勇气,他不知道这样一双手到底该不该抱她。
“不是你的错。”
他凑近她,故意把拿着枪的手背到身后去。
“你看见......”他哽住,“吓到你了?”
乔知念点头,她大脑一片空白,腿在不停发抖,没有叫出来已经是刻意压制了。
她忽地抱上男人精实的腰身。
男人滞愣了一下,眉间的轻蹙骤然松弛,只要她还依赖他,这种感觉就足以让他安心。
“回去等我。”
腥甜的味道已经飘散蔓延到大厅各处,那股死亡的气味让乔知念闻得想吐。
她弯腰干呕了几下,呕的颧骨和眼眶发红,眼睛里蓄满了生理泪水。一手捂着前胸,一手紧抱住他的胳膊拼命摇头,耳侧的头发在他胸口前蹭的凌乱。
剧烈喘息下她语气坚定,“我现在不想离开你......”
男人被她的样子吓到,赶紧把手枪别回了腰间,手绕过女人的腿窝,搂着她的肩膀将人抱起。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安抚,厮磨贪恋着女人娇体的依存,轻声说:“不离开。”说完,又换上正常的音量对着外面,“秦晟,清理一下。”
乔知念捂住口鼻,尽量不去闻那股味道,头埋在他身上,身体还在发抖。男人说完之后,只听见外面一阵杂乱的声音,等再次安静下来,秦熠已经带着她走到了前厅。
对外面的人来说,刚刚那一幕,远没有秦熠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女人出现给他们的冲击大,有几个人面上已经快要维持不住。
乔知念这才把眼前的情景看清。
落针可闻的厅堂里居然有这么多人,除开那些坐在沙发上的,还有无数依墙而站的黑衣男人。
忽然,乔知念扫视的眼神盈动了一下,抓着秦熠的手紧了紧。
她看到了纳帕,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那张脸这辈子她都忘不了。
潮湿炎热的大街,一路不停的脏话,还有偶尔会有意碰她的手,那日的恐惧深深种在她的心里。
“阿熠......”
怀中的人在颤抖,男人当然知道她是在恐惧什么。
回到众人面前的秦熠和刚刚没有区别,浑身的气质漠然,透着生人勿进的冷冽,只是眉间多了些明显的紧张。但这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很快便被他掩饰下去,等他的目光再次射向他们时,眼里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阴鸷。
“不好意思各位,我老婆身体不适。”
他似是朝所有人说的话,可说到“老婆”二字的时候,眼光却有意无意地瞥了纳帕一眼。
就是这一眼,刺得纳帕浑身汗毛直立,像是有无数把刀插在他身上。
三个月前,一直孤身一人的秦家家主忽然宣布自己有了老婆,并且有小道消息传出秦熠对这个女人视若珍宝。
这个消息震动了所与人,无人不在议论这个独特又好命的女人。
眼下看到秦熠这般,无疑坐实了之前的传言。果然是视若珍宝,秦熠这个冷面阎罗何曾如此对过别人。
离他们最近的几个人壮着胆子掀起眼皮朝秦熠怀里偷看,看不到正脸,只看到一个娇小又纤瘦的女孩。露出纱裙的皮肤苍白似雪,黑发正从男人臂弯里垂下来。
“所以先失陪了。”
秦熠看过众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唤回他们的视线。
众人松了口气,他们现在有些感谢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最起码能早点结束这场单方面的凌迟。
秦熠没有在前厅过多停留,淬冰的眼神又瞥了一眼纳帕,抱着怀中人走出大门直接回了主楼卧室。
他说那句话无非是在警告有异心的人,别想动他的老婆,他可以为了乔知念无底线做任何事。
大厅里的纳帕背脊发冷,虽然他情急之下弃车保帅,但是秦熠的表现绝对是不信任他的。
这次明显是警告,他开始觉得秦熠已经知道了他私下去找诺克的事情。
他看着不远处大开着的门,心里极度惶恐不安。
未知让人恐惧,怀疑令人发疯。
海边浪潮翻涌,一波又一波地席卷着沙滩,波涛声声入耳。似火骄阳顺着只拉了一半的窗帘照进屋里,在浅棕色的地板上印了一道金黄。
男人就坐在被照射的地板前,他的黑发精湿,前面几缕垂下来在额头前,皮肤含着水汽,锐利的眼眉被光影柔和。
确认乔知念没事之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并且扔掉了全身的衣服。
医生整理好东西,走出了主楼六层的主卧,乔知念躺在床上已经睡沉,脸上的潮红褪去之后露出原本白皙的肤色。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剧烈地呕吐过,医生在秦家待得久了,眼明心亮,只吞吞吐吐地说夫人是受到了惊吓,要好好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