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配世家女——绮明诗【完结】
时间:2023-12-02 17:15:20

  严朗首战告捷,中军主帅也是松了一口气,严朗主动请战,他也不好驳斥,只好叫人先去探查地形,打了一场胜仗也正好说明严朗不是扶不起的花架子。
  以后,他倒是能放心分一些事务给人做了。
  关外战场小规模交战次数逐渐增加,严蛟那头同样战火一触即发。
  严蛟打着清君侧,拥立赵煜为帝的名义将赵煜推出来,其他几路诸侯虽然同样是这个打算,但没想到严蛟手上居然还有皇室。
  赵煜和当代皇帝还没出五服,拥立他为帝虽然有点突然,但不算出格,严蛟拿了大义名分,即便他们想要照做也未免落了一层。
  严蛟兵出北疆,一路南下,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直到在瓮梁郡啃了个硬骨头。
  瓮梁是严蛟兵入京都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京都往北的大部分险要全在严蛟手里,只有瓮梁,离京都太近,严蛟不好下手。
  瓮梁郡守是皇室死忠之臣,严蛟的话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他以臣子之身摆弄天下的行径,至于赵煜,在瓮梁郡守看来不过一傀儡。
  无诏无令,算哪门子皇帝。
  守城战通常是最耗费时间的,如果严蛟不在意时间,不在意粮草的消耗,他们能把瓮梁围困到死,恰恰严蛟此刻没有太多时间浪费,事情才棘手了起来,但他也没有太过焦躁,姜朝衰微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就算皇室再出一个中兴之主,于时局也没有太多意义,更何况只是一个郡守。
  严蛟命人强攻,瓮梁郡城下面每日血流不止,城中人口也越来越少,不过短短三十天,瓮梁已经家家挂白,待到瓮梁郡守也战死的时候,将严蛟拒之门外三十余天的城门才缓缓打开。
  严蛟大笑,请赵煜先入城,赵煜客气了一番表示自己决不会认不清主次,但也没有推辞,不管私底下两人关系如何。明面上,严蛟是臣,赵煜是君,哪怕这个君臣名分水分有多少,大家都心知肚明,严蛟也要做足姿态。
  拿下瓮梁之后,之后可谓是一马平川,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严蛟远望京都那恢弘的城门,离他扎营不远的地方,同样驻扎着大军,各路诸侯围困京都。
  ……
  外界的风起云涌没有影响到严蛟的大本营,严蛟领兵在外已经两年多了,严蛟入京都之后当机立断先抢到了玉玺,拥立李煜为帝,算是先占了上风。眼见京都局势稳定,他手下一帮文臣和李夫人先被严蛟派来的人接走。
  现在府中是崔明静管事,严蛟和李夫人都走了,府中最大的就是崔明静,她肩上担子一下子加重了,连裴昭也被抓了壮丁,不能再向以前一样安心留在幼学。
  严蛟离去带走了大半文臣武将,丰城不至于生乱,不过人手缺少也是事实,没办法,只能先拉一部分幼学长成的学生出来顶着。
  出乎崔明静和大部分等着看笑话人的意料,那些小孩竟然做的都还不错,大部分处事水平都在及格线以上,顶尖的也有三五个出挑。
  因为那些孩子占据的都不是官位,只是些小吏而已,但也没有引来太大的反感。
  边疆两部也被重创,再次退回大漠深处,严蛟留一部分兵卒驻守边疆,召了严秋、严朗二人去京都,两人甚至没来得及进城。
  又两年。
  严蛟剪除大部分与他相争的诸侯王势力,同年,李煜禅让皇位,严蛟请辞不受,三辞三让之后总算完成礼仪,严蛟登上帝位。
  而这个时候,北疆基层小吏以及一部分中层和高层全是幼学里学出来的。
  这事一开始还没什么人在意,甚至还觉得幼学出来的人比其他地方是要好用不少,后来稀里糊涂形成惯例,从幼学出来的先到基层当小吏,一部分有能力的,上官看在世子妃和裴昭的面子上也给升了官。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北疆基层官员已经被幼学占据了。
  严朗送走上门的客人,头疼似的捏捏额头,他是知道裴昭在办学的,但是严朗对此没有太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些小吏,甚至裴昭的行为还为严家大大收揽了一番军心。
  严蛟离去之后,裴昭给崔明静提了建议,将羽那些孩子也接进了幼学,后续这些孩子的去处也都还不错,知道自己就算死了,家小也有人照顾,兵卒对严家更加死心塌地。
  他们不在乎是不是官,就算只是吏员也比平民来的好。
  所以对裴昭后续的行为,严蛟就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对自己地盘的掌控力没那么弱,不过就算听到了一些风声,严蛟也不打算做出什么改变。
  从长远来看,这对他、对他的家族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严蛟都默认了,别人更不可能说什么。
  只是之前在北疆就算了,如果在京都裴昭还想这么做,那有人可要坐不住了。
  他这刚安稳下来,就有人上门拜访,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严朗没有贸然应承什么,对方也不是上门逼迫严朗必须给自己一个准话,见严朗懂自己的意思,他也不多留,起身告辞了。
  ……
  严朗没打算和裴昭吵架,于是先旁敲侧击提了一下,他不反对裴昭做这些,只是想先弄清楚裴昭的想法,后续他才好安排。
  还想像北疆一样是不太可行了,即便是父亲支持,已经看出裴昭的行为会给他们带来怎样大-麻烦的人已经找上门希望裴昭收敛一点了,再贸然动作,刚稳定下来的局势会瞬间分崩离析。
  不过倒是可以借鉴幼学的模式,将学的出色的那一批学员派到各郡县做小吏。
  ”你让我想一想。“裴昭不知道该不该听严朗的建议,她个人是不愿意妥协的,但是这并不是她自己要选择的东西,也不是她自己要走的路,而是那些孩子要选择的未来。
  诚然,官员的上升途径是高于吏的,不过只要选择了这条路,那显而易见的,严朗不会支持,找上他的世家会极力打压,严蛟之前会支持在北疆的改动,如今呢?他们也没有军权,一条明显布满荆棘的路。
  而且荆棘之后是否会有胜利的果实也是一件未知的事。
  她决定找人谈谈。
  次日,裴昭看着恭敬站在下首的少年,当初跟在她身边的那群孩子早就放在合适的岗位上去了,只有一个开留在她身边。
  大概讲完前情,裴昭往前俯了俯身,认真问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是要安稳的生活,还是奋力一搏?裴昭知道自己性格里的缺陷又开始冒头,她一直都是优柔寡断的人,所以现在才会找人询问意见,如果她足够果决、足够坚韧,那她不会犹豫。
  开沉默了一会儿,他跟随裴昭的时间确实足够长,对于开来说,他一直注视着裴昭的背影,跟着她的脚步走,裴昭不允许他们后退,但现在她竟然不再坚定。
  心里有些失望,但最后他说出口的不过是一句:“女君的选择从来都是对的,无论您做出任何决定,我都会遵从。”
  “但是,如果您是问我一个人,那我只能代表自己给您回复:我想往上走,我想看看站在高处的风景,我不想我们的人生被圈定。”
  裴昭其实没有很意外开的这番话,好歹两人也相处这么多年,开成长至关重要的时期大部分是和她待在一起的,即使后期开的性格有所改变,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底色是不会变的。
  她一直知道,开其实有很强的进取心,也多次劝过让开和别人一样当个小吏,但是他从来没有同意过,一定要跟在她身边,裴昭有时候都奇怪,她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吗?
  两人沉默着对视,看着开眼里的失望,在这电光火石间,裴昭突然懂了为什么开一直留在他身边了。
  “……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死去,他们的死亡很可能毫无意义,即便如此你也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吗?“裴昭不知道是在问开还是在问自己,开只当裴昭在问自己,他轻声回答,”老师,即便没有我们选择的路,他们也会死,或早或晚,这样的死亡也毫无意义。”
  真奇怪啊,这个时代居然还会有这样一个孩子。
第44章
  第二天, 裴昭就找严朗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严朗眉头微蹙,裴昭的选择他也不是很意外, 毕竟之前裴昭也算是有前科。
  “非要如此?”
  “以前在北疆不也是这样吗?”
  闻言, 严朗笑了笑, 但笑容并不让人觉得和煦:“你在糊弄我?”
  裴昭叹气, 有些头疼, 她其实并不擅长说谎,巧言令色、巧舌如簧这类成语和她向来是没什么关联的。所以, 裴昭选择了坦诚,至少对严朗她需要坦诚,因为严朗从来也坦诚的对她。
  裴昭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严朗看着裴昭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如同黯淡的星子又重新点起了光, 蒙尘的宝珠一点点擦掉身上厚重的灰尘,裹在虫茧里的蝴蝶开始挣脱束缚自己的牢笼。
  严朗没有说话,裴昭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听自己说话, 自顾自地说:“我小时候一直想做一个伟大的人, 一个有远大理想的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我也想成为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我想和别人一样闪闪发光。”
  “摘星星的第一步是要先垫脚的,实践自己理想的第一步也是先付诸行动。以前我不敢,我害怕失败,我怕别人笑我, 怎么会有人想着摘星星呢。”裴昭顿了顿,“但是去做的之后我才发现, 原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只是我把这件事想的太难,太高不可攀。”
  “我可以做到,我以前只是懦弱,我拥有比别人更多的优势,我知道很多很多东西,我做不到解救所有苦难的百姓,可是我可以救下一部分,我可以教他们知识,我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然后他们也会改变别人的命运,他们也会成为别人的引路人。”
  她知道挣脱枷锁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没有办法对这些被关在笼子的人视而不见。
  自由、平等、公正。
  那才是每一个人都该追求的东西。
  “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天下大同,美美与共。我想要这样的社会。”
  严朗沉默,他不明白,不过一些百姓而已,裴昭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百姓愚昧,难以驯服,难道裴昭以为曾经没有人想教化百姓吗?
  庶民是什么?庶民是草芥。
  如果不是裴昭要践行的道路太过令人惊诧,严朗其实反应不会这么大,裴昭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而严朗不会背叛自己的阶级。
  世族心善的女子不少,可她们也只是舍一舍粥罢了,只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不会像裴昭这样考虑周全。但裴昭太认真了,严朗瞬间明了裴昭可以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样的眼神他见过。
  钱财还是其次的,权力、地位还有生命,这些都是裴昭已经不在乎的,可以放弃的。
  心头一场怒火烧起,严朗冷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她看起来真快活啊,可她越快活,严朗越不快,这意味着裴昭舍弃了他,舍弃了他们所有人。
  “百姓愚昧无知,贪婪短视,他们不会认同你的,若在你身边有利,百姓自然会依附于你,可你要记住,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
  “你以为自己是谁?裴昭,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压抑的男声字字句句带着愤怒,原本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如同腊月的寒冰一般,所有笑意消失不见,被笑容藏没的压迫感完整清晰的呈现在裴昭眼前。
  裴昭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害怕这个在她面前总是懒洋洋的青年,很奇怪的,她心里没有半分畏惧,从前的懒散厌世好像被蒸发了,她心里藏了一只欢快的小鸟,锁住小鸟的荆棘被她一点点剔除拔出,从此以后,她是一个自由的人。
  “可是我已经做了,他们过的很好。”裴昭深吸一口气,定定地、堪称执拗地看着严朗,“我只是在践行自己的理想,如果能救一个人,我就救一个人,如果能救两个人,我就救两个人,这条路,我非走不可,没有人可以挡住我。”
  “你也不行。”
  严朗怒极反笑:“裴昭,你是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做到这些?你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对你下手?你是不是不清楚我今天为什么会来找你说这些?”
  “我知道。”裴昭毫不犹豫地回答。
  严朗愕然,他以为裴昭已经头脑发热到分不清什么才是理想的保障。
  裴昭直直看着严朗,坚定道:“我知道。因为你,因为严家,因为你是我的丈夫,因为你是严家的郎君,因为你手里有兵,因为父亲需要我这么做,一切都是因为你和父亲以前站在我这边。”
  “可是他们很优秀,我的学生他们很优秀。”裴昭微微带了一点骄傲,随后又看向严朗,“而且,生气的是世族,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他们其实对这件事乐见其成。”
  “三郎,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裴昭疑惑道,“世族生气是因为我动了他们的利益,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国家,所有官吏都和世族有关,那么这个国家最后到底是你们的,还是世族的?”
  严朗眼睫轻动,他不意外裴昭能说出这话,她似乎天生具有这种敏锐的洞察力,能轻易抓住事情的重点。
  严朗垂下眼眸,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并非玉质,而是一种更坚硬的东西:“那又如何,你培养的学生是很优秀,可单凭你一人,便能撬动天下门阀?”
  黑与琥珀相对,俩人都在对方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裴昭坦诚摇头,她当然做不到这一点。
  “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能让你们摆脱对世族的依赖,你们会需要我的。”裴昭定定看着严朗,自信道。
  她当然自信,即便她只是拾人牙慧,但这个世界实在太古老,她脑袋里记住的东西,以前上课时老师耳提面命的政治措施,她学习的是最顶尖的政治家提出的政策,她学习的是最顶尖的天才的智慧,而且是经过验证,已经成熟的政策。
  这是旁人无可比拟的优势。
  哪怕要经过修改,她也比他们更接近正确的未来。
  裴昭张开双臂,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自信的近乎狂傲:“这个天下,只有我能给你们想要的,也只有我能给百姓想要的。”
  下人早已被挥退,古朴雅致的厢房内只有二人的身影,窗户大大敞开,窗外的景象一览无余,两人相对而坐,言辞锋利,剑拔弩张。
  裴昭眼眸亮如星火:“我给了他们比别处更有希望的未来,我让他们的孩子有打破阶级的可能,虽然没有做到最好,但是他们曾经的生活是最底层,我给了他们向上跃迁的希望。”
  “而那希望,并不是虚无缥缈的。”
  “百姓愚昧?三郎,有时候他们比你想的更聪明,因为拥有的太少了,只要我放弃一点利益,他们的生活会变得更好,那时真真切切得到好处的百姓会成为我最坚实的簇拥者。”裴昭笑了笑,露出一点孩童般的天真笑意,“而我……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严朗眼眸彻底冰冷下来了,心里翻涌的情绪寸寸凝结,大脑恢复了理智,手时不时捏紧又放松,裴昭心太野了,她会拖着严朗一起沉到泥泽里,而严朗本人并没有这么强烈的野心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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