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造反吗?你已经活够了?”严朗沉声问,“你的兄长曾经警告过你,不要站在百姓那边,不然裴家保不了你,你现在好似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
严朗语调微涩,又透出一股莫名的冷意:“裴家保不了你,我也保不了你。”
裴昭不是在造反,但她做的事比造反还严重,她在试图动摇世家统治的根基,这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如今世家还没动手只是他们还在忌惮,不是他们没有能力出手,裴昭的这种行为无异于在刀尖起舞,一个北疆他们可以容忍,但后续裴昭图谋整个天下,世族绝不可能放手,但很快敏感多疑的统治阶级就会知道裴昭的举动,现在的平静持续不了多久。
到那时,不管裴昭到底有没有造反的心思,她都会死。她已经触及世族的底线了,几乎可以算是把刀子架在人家脖子上。
裴昭挡不住世族疯狂反扑的。
哪知裴昭很果断的摇头:“我不会造反,我也不想造反,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有一点改变。”
“有时我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愚蠢。”严朗喟叹,看着裴昭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无兵无权就敢放言这种大话,真是天真的令人发笑。既然你没有放手一搏、破釜沉舟的勇气,只敢在世家没注意到的时候做些小动作的话,你不会成功的,而且这样死的很快。
在战场上,死的最快的就是你这种认不清形势的兵卒。你想做的事,就算你是皇帝,也会被愤怒的世家撕碎。”
裴昭坦白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更清楚我会有什么下场,也许在你看来这是愚蠢,但我――甘之如饴。”
裴昭完全明白严朗的未尽之意,说实话,这样事情在历史上并不少见,变革是要死人的,变革而没有掌握武力的那一类人是死的最快的。
但是,但是裴昭做这些事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掌握权力,也不是为了变革,她没有这么远大的目标和理想,裴昭也从没做过这样的想法,她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不同。
现在也无法把自己摆在一个殉道者的位置,那把她形容的太过高尚,她自认自己承受不起。
裴昭倏然一笑:“如果天总是不亮,那我就做第一个发光的蜡烛。”
严朗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裴昭立在长廊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地,又见严朗停在原地,整个人背影直直绷着,仿佛一张即将绷断的长弓。
裴昭忽然有些伤心,她知道严朗不会再来见她了,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严朗也如此,没有亲自动手杀了她,已经是严朗对她最大的优容。
裴昭面上露出一个笑来,她可能笑的实在难看,严朗定定看着她许久,神色紧绷,带着一点愤恨。
严朗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已然平静下来,轻声道:“你会后悔的。”
严朗轻声细语,声音笃定,却透着一股恨意,不知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裴昭。
“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不会。”裴昭低声自语,她慢慢笑起来,裴昭不想推行太过激的东西,但现在看来好像她自以为的克制,对这个时代也太过超前。
“我不会后悔。”
她知道,她只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或许等她死了之后,她留下的东西会被曲解,但谁又能说螳臂是没有用的呢,即便会被时代的车轮碾碎,至少会有人因此受益。
她这只小螳螂偶尔也想不自量力一番,只要有一个人受益,那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