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帮忙,林加杨放下心:“行,那你路上小心点。”
苏沫笑笑,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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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课定在二四六的晚上七点半,两个小时。
高档小区的物业到底是不同,尽管苏沫已经来过好几回,依然按照程序登记询问一条龙,小区保安丝毫不敢马虎。
刚走进小区,恰巧碰到祈燃母亲温雅娴坐车外出。见着苏沫,温雅娴叫司机停下车。
缓缓摇下的车窗后,露出一张温婉端庄的脸,温雅娴笑着跟苏沫打招呼:“苏老师来啦。”
苏沫撑着伞,站直身体,闻言点了下头:“您好。”
温雅娴是典型的江南贵妇,五官柔和且大气,脸上化着淡而精致的妆容,风韵犹存。但又因为是副总裁的身份,典雅端庄的气质中又裹挟着几分威严。
自从成为祈燃家教后,温雅娴见过苏沫几次。
识人无数的她,对于眼前这个年轻却又不失稳重的小姑娘十分满意。尤其从祁烟那儿听说,苏沫以江城理科状元的成绩考入江大,更加让她另眼相看。
最重要的一点是,苏沫是唯一一个教了祈燃一礼拜后没有跟自己抱怨祈燃顽劣的家教老师。
温雅娴仿佛抓住了一根带儿子上岸的救命稻草。
故而每次见到苏沫,总是格外热情。
下着细雨的夜晚,凉意直往脖子里钻,苏沫只在衬衫外套了件卡其色的风衣。头发盘成丸子形状,颀长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瑟瑟寒风中。
温雅娴忍不住关心道:“现在变天儿了,苏老师穿这么少可别着凉呀。”
边说着,边从手边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伸出车窗,递给苏沫,笑晏晏道:“年轻人身体好,但要感冒了也是遭罪。”
苏沫接过,道了声谢,擦了擦被细雨打湿的手臂,然后将纸巾揉成团,捏在手心:“您是要出门吗?”
这简直就是一句废话,换作以前,苏沫铁定不会问,但在面对温雅娴的善意时,苏沫总得应付两句。
“是啊,临时有事要和燃燃爸爸出趟国,都是为生活而奔波嘛。”温雅娴自我打趣,将话题绕回祈燃身上:“我和燃燃爸爸都比较忙,经常顾不上燃燃的学习,所以还麻烦苏老师多费心呢。”
苏沫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温雅娴笑笑:“燃燃没给你添麻烦吧?”
苏沫静了两秒,只说:“还行。”
虽然听出苏沫话里违心的意思,温雅娴仍笑着说:“那就好,如果燃燃不听话,苏老师你别对他客气,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他要是还不听,你就告诉我,让他爸爸收拾他!”
“好。”
苏沫的那句还行是看在温雅娴的面子上,确实带了几分违心,但要说祈燃是不是真给苏沫添了多大的堵,倒也不尽然。
因为对于苏沫而言,祈燃对付她的那些手段实在是太幼稚了。
幼稚到她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冷笑。
比如趁苏沫去卫生间在她的茶杯里放蚯蚓,比如在她进房门时突然扮鬼吓她,比如在她翻开课本时突然出现一条栩栩如生的假蛇……
一看就是网上找来的低级整蛊办法。
不过祈燃是真的锲而不舍,每次都能搞出一点幺蛾子出来。
某次事后,苏沫漫不经心地说:“祈燃,你要是把这种持之以恒的精神用到学习上,也不至于次次考试吊车尾。”
祈燃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爆,直嚷嚷:“那是劳资不屑跟他们抢第一名,不然你以为轮的着那些书呆子?”
“是吗。”苏沫淡定的翻开教科书:“那你考一个试试。”
祈燃倒也不是脑子一根筋的人,一下子就听出是激将法。然后气也没了,翘着腿,懒洋洋地背靠着椅子,笑嘻嘻地说:“我偏不。”
总之,苏沫总是能以最淡定的态度,化解祈燃一系列的骚操作。
顺便把祈燃气得牙痒痒,却又拿她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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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祁家,院子铁门敞开着,苏沫径自入内,却瞧见祈燃和夏姨双双站在门口。
少年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身型修长挺拔,慵懒散漫地倚靠在门框边,低眉垂眼,盯着手机。
隔得远,苏沫没听清两人在谈什么。等走近些,才听清夏姨的话,是在劝祈燃别出门云云。
但是面对夏姨的苦口婆心,祈燃显然没把夏姨的话听进去。
夏姨正为阻止不了祈燃而一筹莫展,恰好看到苏沫,顿时像找到了救星,脸上的焦急之色渐缓,欣喜道:“苏老师,您终于来了。”
祈燃听到声响抬头,扫苏沫一眼,又继续低下头,指腹摁着微信语音键,没好气地说:“到哪儿了?”
苏沫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面上却不动声色,收了伞,问:“要出门?”
祈燃没搭理她。
夏姨急得不行,把苏沫拉到一旁,低声说:“燃燃非要出门,我拦都拦不住。您说这大晚上的,出门多不安全,先生他们又都不在,我……苏老师,您劝劝燃燃吧。”
苏沫点了下头,刚转身,却见祈燃将手机揣进兜里,嗤笑道:“你觉着我不听夏姨的话,能听你的?”
苏沫下意识拧了下眉心。
夏姨也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祈燃对苏沫态度这么冲,开口劝道:“燃燃啊……”
“夏姨你放心,我一大老爷们能有什么危险。”祈燃灿烂一笑,朝夏姨挥挥手:“全天下最好的夏姨,千万别告诉我爸呀~”
说罢,也不等夏姨答应,径自捞起身边的伞,撑开,迈步走进细密的雨幕里。
“哎呀燃燃!”夏姨急得直跺脚:“你说这孩子——”
话音未落,却瞧见苏沫也撑开了伞。
“哎苏老师——”
少年走得极快,转眼便消失在视线里,苏沫说:“您别担心,我去瞧瞧。”
“那您小心点,瞧这事儿闹的。”
苏沫小跑着追上去,快到园区门口时终于追上祈燃。
雨势渐大,路灯昏黄的光亮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重叠在一起。
隔着半米的距离,两人撑着伞,并排向前走。苏沫稳了下呼吸,刚想开口,不想祈燃先发制人,抢了话:“跟出来也没用,我不会听你的。”
苏沫默了瞬,问:“你去哪?”
单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祈燃笑看她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苏沫说:“7点到9点这段时间,我负责你的学习。”
“呵。”
走出园区,祈燃忽然停住脚步,苏沫也跟着停住,抬头,迎上他戏谑的目光:“我建议您现在回我家,上我的房间。书柜上放了许多我的相片,您随便拿一个摆椅子上,您就对着他教,满足您好为人师的乐趣,行吗?”
“……”
“还有问题吗?”
苏沫说:“你妈知道你出去吗?”
祈燃嗤了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如果你想告状,请随意,需要我给你我妈的手机号码吗?噢,我忘了,你是祁烟的闺蜜,找她去要呗。”
少年像是一只周身全是刺的刺猬,出口的话句句带着嘲讽。
苏沫几步上前,挡在祈燃面前。
祈燃脚步一顿,大抵是觉得苏沫这个行为很无聊,扯着嘴角笑了下,欲从她身旁略过,不想却被苏沫攥住了手臂。
苏沫的唇线绷直,脸上难得的露出冷淡之外的神色:“祈燃,凡事都得有度。”
祈燃心情好起来:“可是我没有尺呀,要不苏老师帮我量一下?量量我的度超标没有。”
苏沫松手:“有意思吗祈燃?”
伞布遮去大半光亮,影影绰绰的灯影里,祈燃忽然俯身,凑近她。两把雨伞撞到一起,雨滴连成一条线,顺着伞顶滑落,砸在苏沫脚边。
祈燃弓着腰,对上苏沫的视线。
他单手抄兜,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促狭与得意。
“苏老师也会生气呀。”
“苏老师生气的时候,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呢。”
第5章
◎老子家教你也敢撩?◎
苏沫虽然性子冷淡,但到底不是圣人,面对祁燃的无端挑衅,心底倏然蹿起一把无名火。可她更清楚,祈燃想激怒她,从她第一次进他的房间起。
想通这一点,苏沫反而冷静下来。
从祁烟的吐槽中,苏沫对祈燃的心思了如指掌。
祈燃的父亲祁致远出身红色革命世家,入过伍当过兵,后虽下海经商,骨子里却仍保留着军人的气节。脾气耿直的祁致远对一双儿女的教育甚为严厉,而在对待身为祁家长子的祈燃时,尤加严厉。
苏沫听祁烟提起过,幼时的祈燃其实挺乖巧,直到青春期,身体里那些叛逆和中二的因子才渐渐苏醒。
于是,打架滋事、彻夜不归、考试作弊便成了家常便饭。
但老爷子的威严毕竟还是在的,震怒之下逼祈燃补习,祈燃不得不同意。可他本身又不想学,那怎么办呢,只能想尽办法激怒每一任家教老师,逼他们主动请辞。
狡辩时,左右不过一句我又没逼他们。
苏沫暗暗压下心中的怒火,脸上也跟着恢复冷淡的神情。她说:“你开心就好。”
这反应有点出乎意料,祈燃愣了下。
他站直身子,冷哼:“我当然开心,特别开心。”
家教课是按小时计算的,苏沫不愿占便宜,说:“行,这节课不收钱,我下周二再来。”
祈燃冷声说:“周二我也不在!”
“那周四?”
“……”
祈燃搞不明白这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明明前一秒很生气,下一刻却又恢复冷冰冰、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难道这人是机器人吗!
对于苏沫的油盐不进,祁燃多少有点崩溃:“你能不能从我眼前消失?”
“不能。”
“……”
祈燃彻底服了。
“祁烟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
苏沫沉吟片刻,祈燃觉得有戏,怕自己诚意不够,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三倍!不少钱了吧。”
苏沫颔首:“有诱惑力。”
祁燃一手撑着伞,一手揣兜里,笑得一脸得意:“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过时不候。不过我可提醒你,过了这家店——”
“不用。”话音未落,被苏沫打断:“我拒绝。”
祁燃脸色一僵,得意之气顿消:“为什么!反正你都是为了钱!”
苏沫瞧着他,一字一顿道,“怕被你姐打死。”
“……”
祁燃脸色复杂:“你还是我?”
苏沫说的特别平静:“我们俩。”
“……”
这他妈的…还真有可能…
就在两人僵持间,一辆豪车飞快地从远处驶过来,在祁燃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摇下,从驾驶座探过来一个大脑门,笑嘻嘻地冲祁燃喊:“燃哥,小弟来迟了。”
转眼瞧见祁燃身边的苏沫,快速打量了一下,问道:“燃哥,这位小仙女是谁呀。”
祁燃收了伞,拉开车门钻进去,在听到小仙女的称呼时,额头青筋一跳:“你管呢。”
“燃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保护小仙女人人有责嘛。”大脑门的眼力见实在堪忧,丝毫没察觉出祁燃语气中的不耐,嬉皮笑脸的问苏沫:“小仙女,你去哪儿?哥哥载你呀。”
苏沫无动于衷。
反倒是祁燃忍无可忍,抬手拍了下大脑门的后脑勺。大脑门捂着脑袋哇哇大叫,祁燃沉着一张脸:“老子家教你也敢撩,是想死吗?”
“啊。”大脑门恍然:“就你说的那个冰山美人啊,还没被你气跑呢,厉害角色呀。”
苏沫扯了下唇角。
祁燃差点被气死:“闭上你的臭嘴!”
“这么凶的哦。”大脑门嘟嘟囔囔,松开手刹。在祁燃按下车窗升降键时,歪着脑袋笑眯眯地朝苏沫挥手:“再见,美女姐姐。”
又被祁燃呼了一巴掌:“你他妈给老子专心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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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一周,苏沫都没逮到祈燃,每次到祁家都扑了空。
祁致远和温雅娴的工作极忙,满世界跑,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赶往飞机场的路上,没时间,也没精力管祈燃,几乎将祈燃的学业全权托付给了苏沫。
夏姨在祁家干了二十几年,瞧着祈燃出生长大,将他当成亲儿子宠着,私下告状的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至于祁烟,这段时间全部心思放在照料男朋友上,连家在哪儿都不一定能找着。
周六晚上,坐在回学校的地铁上,苏沫掏出手机,准备给温雅娴说一下祈燃的事。
打开微信,翻出通讯录,可在找到温雅娴的账号后,手指却悬在屏幕上,迟迟没动作。
那天夜里,祈燃嘲讽的话忽然从脑海里蹿出来。
停顿几秒,苏沫将手机塞回包里。
她还就不信了。
四只脚的猫不好抓,两条腿的人还能逮不到?
白天在实验室做了一天实验,晚上又赶去祁家,等下地铁,朝学校走过去的时候,苏沫才发觉自己还没吃晚饭。
江大座落在市中心,西门对面,隔着一条马路就是美食街。都是本市最地道的小饭馆,因为不起眼,所以游客很少,但是价廉物美。
晚上八点,美食街上人头攒动,基本都是出来觅食的江大学子。
苏沫寻了一家人比较少的小餐馆,点了碗豆腐年糕。老板娘是嵊州人,做出来的豆腐年糕不仅正宗,更是色香味俱全。
苏沫特别爱吃,经常光顾,一来二去,便和老板娘熟了起来。
说是熟悉,也不过是偶尔攀谈两句。
老板娘很客气,知道苏沫喜欢吃豆腐皮,每次都会给苏沫那碗加上厚厚一层。
这次也不例外。
一碗美食下肚,苏沫心里积攒的那股躁郁便也散得七七八八。
到宿舍,发现其他三名室友都在,难得的全员到齐。袁婷婷正在跟男朋友煲电话粥,瞧见苏沫进来,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另外两个室友分别是何盼和顾清悦,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继续双排打游戏。
宿舍是四人间,都是同系同班的。
大一刚入学时,彼此都不认识,大家都很客气,保持着人与人之间该有的距离。但是随着相处加深,苏沫清冷的性子便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她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在熄灯后讲八卦——这种在女生间最容易产生友情的活动。
渐渐地,寝室里便出现了小团体,以何盼和顾清悦为中心,袁婷婷偶尔加入。
而苏沫,则完完全全被排挤出这个小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