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人被带进来,垂眸恭恭敬敬对赵瑾道:“奴才参见公主殿下,此乃我家公子给殿下的送来的信,让奴才务必送到殿下手中。”
赵瑾正在院里乘凉,闻言掀了一下眼皮子:“你家公子是?”
“永平侯府二公子,唐韫修。”
赵瑾:“……”
她无言之余接过信,打开,里面就一句话——“殿下想见我吗?”
赵瑾:“?”
送信的小厮见完成任务,便向赵瑾告退,又是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赵瑾看着信上的几个字,嗤笑一声,随口自言自语道:“无聊。”
“我说想见,还能真立刻出现不成——”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围墙上传来一句:“殿下。”
赵瑾:“……”
她转头,不出意外墙上站着道相当眼熟的身影。
唐韫修落地,没惊动任何人。
赵瑾大部分时间喜欢独处,就连紫韵也没有留下来跟着,于是此时此刻,又是唐二公子不请自来的状况。
“唐二公子拿本宫这当成来去自如的地方了?”
唐韫修闻言,丹凤眼略带笑意:“殿下若是想扣下我不给走,也不是不行。”
赵瑾:“?”
当她是什么女流氓吗?
“唐二公子,”赵瑾的语气略严肃了些,“你是否有些逾矩?”
唐韫修走近,来到赵瑾跟前,随后在她的目光下陡然蹲下,仰头看着她,“殿下愿意,那我便不算逾矩,殿下不愿,那才算逾矩。”
“你怎知我愿不愿意?”
“对啊,我不知,”唐韫修垂眸,嘴角弧度上扬,“我这不是来找殿下确认了吗?”
赵瑾:“……”
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有被跟前这张脸的主人蛊惑到,但下一刻她又清醒了。
“唐二公子,你似乎比其他人都要着急些?”
“殿下,并非是我比其他人着急,”唐韫修轻声回答赵瑾的话,“而是其他人没我豁得出去,他们太循规蹈矩,殿下若是同他们在一起,想必生活很是无趣。”
唐韫修肆无忌惮地又拉踩了一波竞争对手,而后,又胆大包天伸手握住了赵瑾放在膝上的手,“殿下应同我是一类人才对。”
他这样说,似乎也在试探赵瑾对他的容忍度。
而唐韫修口中的一类人,是指他与赵瑾,都忍够了那些世俗的条条框框。
赵瑾看着被握着的手陷入沉默,这个唐韫修,是在勾//引她?
美色吗?
唐二公子倒是有,就是这位美人让赵瑾也感觉到了棘手。
“唐二公子,”赵瑾抽出了自己的手,“实话说,目前为止,你还没有到让本宫非选不可的程度。”
“我知道,”唐韫修如是说,“所以我过来让殿下多认识。”
赵瑾轻叹一口气:“唐二公子倒是比其他执着些,这驸马,谁当也都是可以的,你可以,其他人也可以,你若想当,当时为何又拒绝呢?”
赵瑾之前没跟唐韫修怎么提起过这个话题,从前是不好奇,现在唐韫修一而再再而三不请自来,她倒是有些想不通了。
皇帝亲妹夫这个身份,这么吃香吗?
赵瑾的话,让唐韫修顿了片刻,随后再仰头时,赵瑾听见这样一番话:“当初拒绝陛下好意时,我心里已有意中人。”
“那几日魂牵梦萦寻之不得,却又怕有朝一日相见只能遗憾,遂斗胆抗旨,进宫窥得殿下容颜才芳知,魂牵梦萦之人正在眼前。”
公主府的这个小院,处处是按照赵瑾的喜好来,有小亭,也有花草,此时微风拂来,衣袂翩跹,夕阳余晖落在两人身上,橙红色打在唐韫修脸上,赵瑾低头看去,正好看见余晖坠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
“我与殿下初见并非宫中,而在明月楼,当时一见便钟情,失礼之处,望殿下海涵。”
不学无术的浪荡世家公子,此时倒是单膝跪地,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将此生的真情实意都敞露在一人面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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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京师医学院
赵瑾猜想过唐韫修所求之物,是权势、钱财或者她这张脸。
扪心而论,赵瑾这张脸确实称得上是美人,她家的基因不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优越,被人觊觎也算正常。
哪怕赵瑾这位公主名声一般毛病一堆,也多的是人想当这个驸马。
只是,她能给的东西里面,不包括爱。
唐韫修竟然想要她的心。
爱是多奢侈的东西啊,她贵为天子的皇兄都不敢奢求太多,因为他深知自己也给不起。
赵瑾也给不起。
她大概能猜到唐韫修是什么时候见过自己,也相信他说的话不假,但不对等的交易终究会有爆发的风险,她不太想赌。
而且以赵瑾对人性的了解,所有口头承诺都有可能成为废话。
但眼下,赵瑾还是稍微迟疑片刻:“唐二公子的意思是……”
唐韫修说:“我心悦殿下。”
赵瑾:哦。
觊觎她的身份美色,她都忍了,可是眼前这位看着游戏人间的年轻人说,他想要她的爱。
“唐二公子想要的,本宫不一定能给。”赵瑾如是说。
“但求殿下愿意给机会。”
赵瑾:“……”
两人对视半晌,最后是赵瑾先开口:“唐二公子先回去吧,本宫先考虑考虑。”
“我等殿下的好消息。”唐韫修笑了一声,随后一跃,很快消失在赵瑾视线范围内。
赵瑾看着这转眼就不见的身影,发出了羡慕的叹气。
等紫韵走进来,就看见自家公主抬头看着天,一脸惆怅,她还当赵瑾是被选驸马一事所困扰,结果一问:“殿下在想什么?”
赵瑾脱口而出:“想飞。”
紫韵:“?”
小姑娘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赵瑾寻思着自己有空得找谢统领要个武学的老师,当个柔弱的公主虽然不错,但谁能拒绝会飞的诱惑呢?
皇帝给妹妹的五日自由,第一日她就从精神层面折磨了一番相亲对象们,果然第二日清净许多。
华烁公主穿着一身低调的青衣便出了门,她低调,她的侍女便更加低调。
紫韵只当公主是想出门逛街买点东西,结果她跟着跟着,眼睁睁看着赵瑾左拐右拐,逐渐远离了繁华的商业街,最后进了一家馆子。
一家医馆,规模不小,起码进进出出的客人不能算少。
两人走进去时,还能看见有大夫背着药箱跟着客人急匆匆走出门。
“殿下,咱来这做什么?”紫韵不解,但又忍不住第一时间去看赵瑾,“可是身体不适?”
赵瑾回头看了她一眼:“在这唤小姐。”
紫韵:“……小姐。”
赵瑾进门后径直走到后门,再踏出去,又是一个开阔的庭院。
这里是另外一个格局,看起来像是个书院。
紫韵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眼神。
“小姐,这里是书院?”
一个医馆和书院连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
赵瑾指了一个方向,紫韵下意识看过去,随后她就看到了一个木牌上写着“京师医学院”五个大字。
紫韵:“……小姐,什么是医学院?”
“顾名思义,学医的地方,”赵瑾对自己的侍女比较有耐心,她又补充了一句,“宫中的徐太医便是从这出来的。”
徐太医,是这几年宫中最受欢迎的医官,医术之精湛,几乎到了皇帝次次传召的程度。
紫韵这回露出的神色更是惊诧,她自然是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但作为宫中之人,她又不可能没听说过徐太医的大名。
徐太医最擅调理之术,擅药理,宫中得他诊治过的娘娘们也都赞不绝口。
这亭台楼阁间确实是书院的模样,只是内里的构造也有所不同,赵瑾来的时候,恰好是学院师生上课之时,最低层的学堂里传出稚子朗读之声。
“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五问饮食六问胸,七聋八渴俱当辨。九问旧病十问因……”
“紫韵,你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
紫韵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句,便看见自家公主推开了某扇门走弋划了进去,门又被合上了。
紫韵一看那扇门前面挂着的牌子——院长室。
“……”
她家公主该不会真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吧?
虽然贴身伺候公主,但紫韵却知道,她的主子向来很有那种独立的意识,从小在沐浴更衣时,赵瑾便不喜身边有人,因此她若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紫韵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另一边,院长的门被打开,里面坐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低头似乎在纸上写着什么,虽然年老,但看着依旧健硕。
“徐老。”赵瑾先开了口。
她这一声,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老者才如梦初醒般,看见她时,又恍如隔世。
当年那个才到他腰间的小姑娘,如今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这样美丽的容貌,这般高贵的身份,谁也想不到,她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武朝有此女,乃大幸。
老者从座位上起来,而后对走到跟前的赵瑾行礼:“徐牧洲见过华烁公主。”
“徐老客气,”赵瑾笑了一声,“我今日闲着无事,便想来看看学院,看来发展得很好。”
“托殿下的福,从学院出去的孩子都有养家糊口的能力。”
徐牧洲看赵瑾的眼神,说是崇敬不为过。
而赵瑾此行,是有些事想找徐老。
当年徐牧洲为一方富甲,家中资产颇丰,然而沉迷医术,四处游学为人诊治,在四十岁那年,不幸医死了人。
也恰好是那一年,十岁的华烁公主偷偷摸摸跟着自己的几个大侄子出了宫,无人发现。
徐牧洲赔了大半家产,颓然坐在衙门对面街头,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陡然出现,看着他的药箱,十分天真地来了一句:“你是大夫?”
刚治死了人,又怎么配称得上是大夫?
徐牧洲自嘲一笑。
只是跟前的小姑娘看着他,突然发问:“听说今日衙门审理了一个大夫治死人的案子,你是那个大夫吗?”
徐牧洲当时只觉得跟前的小丫头过于天真无邪,若她真懂得些人情世故,又怎可能还能对一个治死人的大夫和颜悦色?
“我有几本医书,或许可以为你解惑。”小姑娘说着,从随身的包袱中掏出了几本沉甸甸的书,放在徐牧洲身旁。
徐牧洲一看——《中医临床纲目》、《杂病集》、《妇科大全》、《医毒传》。
俨然这些医书对徐牧洲而言皆是陌生的,他听都没听说过这些。
“这些书,皆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联合所著,你若不信,大可据此去验证。”
这是赵瑾第一次偷跑出宫,她给一个治死过人的大夫送了几本医书。
此后,宫里的华烁公主定期给徐牧洲送去钱财与新的医书,钱财便是用于修建如今的京师医学院,医书则成了他们如今通用的教材。
徐牧洲那之后才明白,原来某些草药与草药之间竟然长得如此相似,他的药方没错,那时候的药店里,竟然有好几种因为相似而混淆为一种药材的药,有些没毒,有些则有毒。
医书上记载的药材模样难以区分出具体区别,甚至连原作者可能也混淆了。
那些流传下来的医书中,有不少内容竟然都是错的,在治病方面,小错便可致命。
十年过去,京师医学院成了炙手可热的学堂,科举依旧为上上之选,然穷苦人家的孩子来此,却也能识字读书,能有一技之长。
医学院除了京城,甚至在江南一带也开设了一个江南医学院。
其他地区也有这两个学院的学子开设的大大小小的医馆,医学在这十年内,起码在武朝得到了蓬勃发展。
身为其中受益者的皇帝更是大手一挥,在医学方面拨了不少款下来以示支持,在徐牧洲之子徐砚成为太医后,京师医学院更是有了皇帝做靠山的意味。
可即便是皇帝也不知,这一切之始,竟来自他的妹妹。
“殿下今日前来,仍不打算告知老朽,那些医书的作者皆为何人吗?”徐牧洲问。
这十年来,他并非是第一次问赵瑾这个问题,只是每次都得不到解答。
赵瑾轻笑:“徐老,我早已说过,这里每一本书,都是许多人用许多年实践出来的,我也不知他们是谁。”
这里的许多研究成果,都属于后世的医学大牛,也是赵瑾多年学习的内容,她如今生活之处,非历史上记载的任何一个朝代,因此她才斗胆将那些内容传播。
相对比是否打破这个时代医学该有的发展进程,赵瑾更关心人命。
医学滞缓带来的后果,是人在重大灾难面前的无措。
赵瑾学了十几年的医,到头来在这个朝代当个没用的公主,任由她的知识与经验浪费,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殿下用这个借口搪塞老朽多年,如今都忍不住怀疑,那些书是否皆出自于殿下之手。”
赵瑾一顿,随即笑道:“徐老说笑,你我初见时,我才多大。”
正因为如此,徐牧洲每每有类似的猜想时,都会觉得无比荒谬。
若十岁的赵瑾能写下那般传世的医书,那她必定不是凡夫俗子,她更像是上天赐给武朝的神女。
“听闻殿下近来在议亲,老朽在此先恭喜了,”徐牧洲说着,又忍不住问了句,“驸马可是选好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上这样的女子?
赵瑾:“……”
话题转得有点秃然了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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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玄明
若不是赵瑾这层身份在,徐老说不定都想让其成为自己的儿媳。
可堂堂公主,又怎是一介医师可配得上的?
“徐老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赵瑾实在害怕老一辈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她随口搪塞了过去。
随后是正题。
徐老说:“砚儿前些日子归家问我,能不能将你请去宫中为陛下诊治。”
徐老认识一名神医。
这是徐太医从小的认知,包括他如今所会的,大部分都来自于那名神秘人。
只是这么多年来,父亲守口如瓶,神秘人又从未出现过,这让徐太医好奇了许多年。
然而如今状况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