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和她们家相比,周家的哪些旁支对自己而言,陌生的面孔更加多。
今年是两人在一起,跨过的第一个年头,也是她第一次在商家祖宅过节。
今日除夕,今天回来了一些亲友,但大多人选择明天回来。因此,到时候人会变得更加多。
在这之前,大家都变得忙碌起来。
宅子里的庭院,到处都能看见大家忙上忙下的身影。林妈和王妈,还有家中的长辈,全部都在忙碌新年的事情。
晚棠本来也想帮忙的,但是孟素桐让她好好过节。
这些事情都是她们这些人来操劳就可以,小辈们做自己的事情,安安心心地等待过年就好。
于是和家中长辈们打过照面之后,打算把薯条带出来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本来是不打算带回来的,想让周沉术接到周家的宅子里,让薯条在那边待上一阵的。
毕竟,那边还有棉花糖在。
同类之间,应该可以友好交流。
但又怕它不熟悉环境,身边也没有熟人。一只猫单独在,多少有点缺乏安全感。
有时候养猫,真像养了一个孩子。
思来想去的,最终还是带着跟着一起过来了。
好在春花姨养了一只田园犬,知道自己带了一只小猫回来了,和宅子里的木匠商量着,给薯条专门做了一个小窝。
怕它一只猫过于无聊,没有玩伴,她特地把自己家里养着的那只田园犬带过来了。
想着两只动物,虽然跨物种,但多少有个陪伴。
可惜薯条回来两天,还处在对陌生环境的敏感中,不过并不应激。
每天的事情,就是懒洋洋窝在自己的小窝里,也不大爱搭理人。
这样下去可不大行,人一个人待久了,都会闷出病。猫也不例外。
周晚棠打算把薯条带着出去转一转。
“薯条,别窝在屋子里。一起出去转一转,熟悉一下新环境。”她蹲下身体,对缩着身体,但精神还不错的薯条说道。
“喵呜~”
它俯起身体,脑袋蹭了蹭晚棠的裤腿。
显然是答应了。
于是,晚棠直接把它抱到自己的怀里,“我们先去找蛋黄一起玩。”
蛋黄便是春花姨养的那一条狗,这名字听起来还挺可爱的,和“薯条”听起来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冬天冷了,候鸟飞往南方过冬。
整座山林静悄悄的,薯条在晚棠的怀里蹭了蹭,而后窜了下去,在雪地中奔跑。
虽然在撒欢,但毕竟所处环境陌生,不敢跑得太远,也不敢和在四合院里那般肆意撒欢。
余光一直注意着晚棠这边的动静。
*
周晚棠走到春花的房间,“春花姨,你在吗?”她对着里面的隔间,轻轻唤了一声。
没曾想,恰好碰见商时序牵着蛋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样子似乎准备带着它出门遛弯。
“春花姨不在,我方才和她打过照面,祖母把她叫了过去。”
“好吧。”晚棠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不过还挺巧的。”
昂了昂下巴,开口问:“那你现在,是准备带蛋黄出去溜达吗?”
“嗯。”他应了声,“不过也不算是。”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缩在晚棠身后,一脸警惕看着蛋黄的薯条身上,“本来是打算带着蛋黄一起去找你和薯条的。”
晚棠疑惑:“嗯?”
“回来了两天,它们两个也没有打过照面。新朋友,是时候该见上一面了,彼此之间也可以一起玩耍,有个陪伴。”商时序道。
“那倒也是。”她颇为肯定地点点头,“我带薯条过来,也正有此意。”
“那走吧。”商时序目光瞥向门外一根被雪压弯的枝桠上,“让它们先熟悉熟悉。”
“好。”
“去哪里?”
他侧过头,眼神里携着松软的笑,“要不要去山上的那座亭子看看?”
“好啊。”
“正有此意。”
两人上一次一起回来的时候,还聊起过这件事情。
想着冬天的时候,一定要登上这座亭子赏雪,肯定别有一番韵味。
也的确,大自然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每个季节都会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色彩。
春天枝叶抽条,夏天绿叶如盖。
秋天,落叶缤纷。枫叶缓缓飘落,视野所及,一片秋黄。
等到了冬天,万物开始凋敝。树叶凋零,成片的山林覆盖上薄薄的雪花。
白雪皑皑。
世界银白一片。
台阶覆盖的雪,已经被人提前清扫过。先前道路两侧并未设置灯盏,如今也能看见一座挺拔的路灯。
杂乱的枝条,也被人修剪平整。
两人、一猫一狗,在台阶上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脚印。
这座六角亭,和上次来时有了不一样的设计。
亭子的中央设置了一个火炉,原本四面露天,现在增加了可推拉式的窗户。
更像是一座小房子。
“果然和我当初想象的一样。”晚棠推开窗,手撑在窗户框,深吸一口气,鼻尖被冻得红红的。
人在自然界的面前,是如此渺小。
我们常常震撼于自然界的鬼斧神工,也感叹于那些如仙境般梦幻唯美的场景。
雪落山林,入目白茫茫一片,呼吸间都是旷野清新、凛冽的味道。
一种自由、超脱世俗的轻盈。
“冷不冷?”商时序将玻璃往下拉。
“不冷。”
“脸颊都红了。”
晚棠:“这是因为激动。”
“一种别样的新鲜感。”她反手撑在窗台,仰头看向商时序,“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是秋天的夜晚。如今,季节更替,秋去冬来。”
“看着脚下成片的雪花,总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想要躺进去的心态。”
商时序静静看着晚棠的眼睛,“也不是不可以。”
“西侧的那片林子,鲜少有人过去。从这绕过去,可能会花上一点时间。”他低下头,问,“愿不愿意?”
“真的吗?”晚棠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可以过几天去,毕竟现在去的话,要是被发现了,好像还有点儿不好。”
而后又想起了自家院子,“我们家祖宅后院是林子,不是山峦。亭子无法安置,达不到一览众山小的境界。”
“往年这个时候,我都是和我大哥二哥一起在湖心亭里烤火。也就是你上次被他们拉过去打牌的那座六角亭。在亭中坐看鹅毛大雪坠入湖心。那时候的我们,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何为天地间的沧海一粟。”
*
下了山,刚折出拐角,碰上孟素桐。
她的身后跟着秋分姨,秋分姨手中的托盘里装着一叠春联、窗花和福字。
“妈,”
晚棠叫住,“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乍然听见这样的称呼,孟素桐晃了神。
眼皮开合,才道:“这些春联和福字,都是要贴在门上的。”
眼神波动着温和的笑,“我让秋分拿过去,再找几人贴着。”
“让我去吧。”
周晚棠眉眼弯弯,“我以前还没有贴过呢。”
“真想要尝试?”
“嗯。”
“那好,”孟素桐对身旁的秋分吩咐道,“秋分,你递一副春联给小婉。”
目光在商时序身上停了瞬,笑言:“宅子里的门都有点高,横批如果够不着的话,就让瑾之来贴。”
“妈在跟你说话呢。”晚棠搡了搡商时序的手肘,“你觉得怎么样?”
“嗯。”他替晚棠接过秋分递过来的春联,“妈,那我和小婉就先过去了。”
“去吧。”
孟素桐笑弯了眼睛,盯着晚棠脚边的薯条,“回来这几天,薯条还没有适应过来吗?”
“有点。”晚棠无奈,“毕竟新环境,可能还是得适应。刚才我还带着它过去找蛋黄,希望多一个伴,能让它开朗一点。”
“也是。”孟素桐颇为赞同,“希望这小家伙能早点适应过来。”
商时序看着她:“我和小婉就先过去了。”
“走吧。”她停了晌,才继续道,“我和你秋分姨也还有事。”
*
孟素桐递过来的这副春联,晚棠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贴在商时序居住的那间房屋的门上。
“咦,这里面还有一张福字?”她从春联中间抽出一张“福”,眉眼弯弯,“那我先贴这个,春联就交给你了。”
“行。”商时序道,“那我先去膳房,找谢叔他们借点浆糊。”
“好。”
“那我就在这等着你,免得一起过去了,薯条又害怕,也得跟着过去。”
“嗯。”
于是,晚棠拿着福字,坐在房间的北官帽椅上。
薯条一见她进屋,里面也跟着蹿进屋了,留下蛋黄一个人在院前的雪地里踩叶子玩。
但很快,它意识到薯条进屋后,也里面跟着进屋了。一言不发,乖巧地卧爬在晚棠身边。
她轻叹一声:“薯条啊,你什么时候能和你蛋黄哥哥学学胆子呢?”
“表嫂,你这是怎么了?”方雅雅一脸好奇地看着,“我刚过来,怎么就见你对着薯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有那么明显吗?”
“当然。”
“那我还是得收敛收敛,免得本就小的胆子,都被吓唬没了。”
方雅雅“噗呲”笑出声,“对了表嫂,我过来是有话想和你说的。”
“我表哥在这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商时序拿着琉璃杯盛着的浆糊踏进院子,远远就听见方雅雅那鬼鬼祟祟的声音。
懒懒挑过去一眼:“这是怎么了?”话虽然这样说,但她心底打着的鬼点子,可谓是门清儿。
“表哥,你就不要管。我先问表嫂,你就别打岔了。”
方雅雅面露犹豫:“可不可以出来说?”
“好吧。”晚棠见她这副模样,以为是女儿家家的一些不好意思的话,不好当着商时序的面问。
将手中的福字塞给商时序,从椅子上起身,“那我们过去说。”
两人走到小竹林的走道,位置还算隐蔽。晚棠停下脚步,方雅雅也跟着停下脚步,“这下可以说了吗?”
“当然可以。”方雅雅没忍住笑,“其实我们也不用跑到这么隐蔽的位置的,有点像特务接头。”
落过雪,深绿色的狭长叶片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凛冬里的风刮过,叶片打着细摆。
“表嫂,”方雅雅凑了过来,托着下巴,斜着眼睛问晚棠,“你待会有事情吗?”
“没有。”晚棠摇摇头,“时间上算是比较清闲的。”
“是作业遇上难题了?”
“当然——”方雅雅顿了一下,“不是。”
“那是关于……”
方雅雅飞快道:“我其实是想问你,待会要不要一起来打牌?”
“?”晚棠明显被噎住。
本以为雅雅会问一些惊世骇俗的问题,或者是有关于周沉术的。但千想万想,也着实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话。
着实出人意料。
也的确符合那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当然可以,”笑言,“不过这会不会有点带坏中学生?”
“哪有。”方雅雅嘀咕,“我距离成年也没几年了。”
眨眨眼睛,“其实,我们每年过年都会一起打牌的。所以,所谓的带坏中学生这一项,在我这里是根本不存在的。”
“你这纯属诡辩。”上一秒这样说,下一秒晚棠问,“打什么?”
“麻将。”
“我不会。”她想想就觉得有点好笑,“上次你不是也都看到了吗?”
“那场面多尴尬。”
“要不换别的?”
“没关系。”方雅雅安慰的模样,“这次没那多人看,就我们几个。”
“都有谁?”听她这样说,晚棠随口问。
“我一个,表哥一个,你一个,还有外祖母。”方雅雅嘀咕着,“她肯定乐意的。”
“毕竟,往年我们都是这样的。”她叹气一声,“只是今年文晟表哥还在美国没有回来。”
“不然我们四个人刚好凑一桌。”
今年两家都缺了一人。
还在高中读书的雅雅,一月中旬的时候便正式放了假。不过远在美国的文晟和书仪,还没见踪影。
今年春节,书仪大抵是不会回来的。
前阵子,周老太太还特地打了一通跨洋电话,询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可惜什么话也没问出来,心底里还是放心不下,于是特地派人去波士顿,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在外那么久,是不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周晚棠敛了神思,笑着开口:“他,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和你们一起打麻将吗?”
“你是说时序表哥吗?”方雅雅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当然。”
“他牌技比我还差,”摇头失笑问,“这牌桌真的能打下去?”
“唔……”方雅雅眼神恳切,“当然。不过我现在还没有给表哥说这件事。”
“那行。”晚棠点头,“等我把福字贴好,就把他也拉过来。”
“好欸好欸。”方雅雅忙不迭点头表示赞同。
*
两人往回走,商时序已经将春联贴好了。手掌压在红联上,试图将其摁得更紧实。
因为使了点力道,手背上的青筋绷起,在凛冬的衬托下,带着点欲气。
听见踩雪的咯吱声,他收回手。
转过身,看着往回走的两人,“都说了些什么话呢?”他停在原处,并未靠近。
单手朝兜,远远道,“雅雅,你是不是又在拉人陪你凑局了?”
方雅雅没遮掩,大方道:“嗯。”
“有必要吗?”他笑,“你还特地将人拉去小角落。”
“她每年都是这样的。”话对着晚棠说的,有点无可奈何的笑,“我们这桌里面,除了祖母,就属她的牌技最好了。也不知道平日都在学校学了点什么,知识倒是没怎么记住,但这打麻将的技术越来越精湛。”
“每年过年,都会缠着我和文晟陪她一起。”
听他这样道,晚棠顺势发出邀请,“那今年继续,怎么样?”
“雅雅让你来游说的?”
“你怎么知道?”晚棠看了眼左瞧右看的雅雅。
“猜的。”商时序看向方雅雅,“平日里也没人克扣你零花钱,也不知道怎么一到过年,就像几辈子没见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