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一个人出门了……」南蓉心虚地回道。
「瞧您现在虚弱的模样,我都快被您吓死了,哪还有下一次!您若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对去世的夫人交代?」
「对不起……」南蓉小小声地安抚着掉泪的周淑子,哭声引来了其他病患和家属的侧目,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边安抚着周淑子,一边想向崔家睿介绍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遂转而向金发男人开口问道:「请问先生贵姓大名?方便的话,请你留下联络方式,好让我有机会答谢你。」
伍之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崔家睿打断了的警告道:「你不准靠近她!」
他向来心细如尘,却让南蓉的事乱了阵脚,竟没察觉方才电话的另一头是那天当着记者们面前,指控他们南天集团代理董事长涉嫌杀人的伍之翔!他绝不会让这种人接近南蓉半步,更别说让他们两人对话了!
幸好他来此之前除了联络李嗣俊及其医疗团队准备就绪外,也通知了南家的随扈跟着前来,此时随扈们正鱼贯而入,随着崔家睿的指挥将病床上的南蓉当公主一般的团团护住,将伍之翔远远地隔开。
这阵仗教伍之翔看傻了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病恹恹的女人就是南天集团的继承人,难怪他刚才翻找证件替她办理医院手续时,一直觉得「南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原来你就是梁恩厚的独生女……」伍之翔忍不住冲上前问道:「你父亲现在躲在哪里?快告诉我,我要见他!」他激动的想越过人墙,却被随扈们硬生生地挡下。
南蓉教他的举动吓得愣住了,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让周淑子扶上轮椅,一行人护着她准备移往南天医院。南蓉被崔家睿推着轮椅带离这混乱的场面,然而身后的男人仍是不住咆哮着,甚至越来越激动,引得南蓉忍不住频频回头探看。
她不懂向来待人有礼的崔家睿为何会阻止她答谢对方,也不明白那人为何突然喊着要见她的父亲,但是从小母亲就教育她要懂得感恩图报,是以此时她不免有些埋怨地说:「睿哥哥,太失礼了……我们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来得及好好答谢人家……」
「你不必知道那种人的名字。」崔家睿俯身直视着南蓉说:「那家伙指控你的父亲是杀人凶手,我怀疑他根本早就知道你的身分,甚至有可能一直在跟踪你,才会被他逮着机会接近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得小心他,别再跟他有所牵连了。」
南蓉被这项消息吓了一跳,原来他就是新闻报导里所提过的,那个指控父亲害死他女朋友的男人?
伍之翔最终没能问出梁恩厚的下落,他的心情极差,只好跑去警察局找雷丰达解解气。
雷丰达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长官看到他出现在伍之翔大闹南天集团的新闻里,就认定他无视上级警告,罚他一个月不准出外勤,只能待在警局里帮忙整理文书资料。
他最讨厌的就是坐在办公桌前敲键盘、归档资料什么的,正好伍之翔带了一堆零嘴及饮料来,长官也不在警局里,他索性带着好友躲到休息室内吃吃喝喝了起来。
警局里的同仁体恤雷丰达失去好友林孝华,也都认识伍之翔,遂在接过伍之翔请的饮料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待在休息室,没再打扰这一对好朋友互相慰藉。
雷丰达一口猪血糕、一口茶水的大快朵颐着,忽地瞥了眼对面的好友,抱怨道:「喂,明知道我在值班,就不能等我下班再一起喝酒吗?」
「我心情不好,等不了……」伍之翔一口气喝完整瓶啤酒,随手又再开了一瓶,引起雷丰达极度不满,他遂撇嘴说:「你就继续值你的班,喝你的乌龙茶吧。」
雷丰达终于察觉好友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很少会直接跑来警局找我……」
忽然一阵吵闹声打断了雷丰达的话,他示意好友等一下,自己则搁下手中冰凉的乌龙茶,起身往外头走去。
只见一名刚刚抓回来的犯人正大吵大闹着,对方不满自己遭刑警压制而引起骚动——
「马的,我是犯了什么罪让你们敢把我抓来警局?该不会又是那个什么降妖除魔的雷峰塔在打小报告吧?!告诉你们,我可是富三代,家里跟立法委员熟得很!」
富家子边说边东张西望,确定雷丰达不在,遂扯着嗓门叫嚣道:「只要我老妈拨一通电话,就能让你们警察局的预算案被驳回,再敢惹我,我就让我老妈告死你们,尤其是那个老是找我麻烦的雷峰塔,告诉他,他死……」
原本说得激昂的富家子,瞥见雷丰达从里间一派优闲的步出,瞬间吓得噤口。
一旁的刑警们发现富家子看见雷丰达,好似老鼠撞见猫一般地僵在原地不敢动,忍不住偷笑着。
雷丰达好整以暇的走近,用力摁着富家子坐下,伸手拍拍那直冒冷汗的脸面,撇嘴说道:「哎唷,瞧瞧这是谁啊,是我们爱吸毒兼贩毒的富三代啊!没错,是我打的小报告,让我的同事们去请你回来坐坐,怎么,你有意见?有屁就快放,我听着呢。」
富家子见到雷丰达本尊已经吓出浑身冷汗,哪敢多嘴半句,只是拼命低着头当鸵鸟。
雷丰达嘴角噙着笑意,根据线报的从对方皮带铜扣夹层内搜出一小包白粉,并将它丢在桌上说:「上次你差点因贩毒被逮还学不乖吗?这一回竟笨到把毒品藏在身上,摆明了让我们抓到证据,你这妈宝就去打电话啊,我倒想看看这回你老妈怎么替你解套,还有哪个立法委员敢过来帮你擦屁股。」
闻言,富家子的脸都绿了,一旁的刑警则笑看雷丰达替他们省时省力,乐得没收白粉包,准备送验看看它属于哪一类的毒品,另外派了人侦讯犯人的贩毒网络。
伍之翔听外头安静了下来,又见好友回到休息室,遂问道:「还好吗?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我可是降妖伏魔的雷峰塔,坏蛋见了我都要皮皮剉!」雷丰达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说道,不经意地瞥见伍之翔左腕上的米妮手链,问道:「你找到校花的手链了?在哪里找到的?」
「在校花租屋处附近找到的。」想起女友,伍之翔不禁黯然,「其实并不是我找到的,是南蓉,梁恩厚的女儿……我在校花出事的地点碰见她。」
伍之翔将稍早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向他诉说,引得雷丰达啧啧称奇之余,这才意会为何好友会一大早的跑来自己这儿借酒浇愁。
「所以那个南蓉还是没有跟你说梁恩厚躲在哪里?」
伍之翔猛灌了一口酒,叹道:「那个崔家睿根本不让我靠近她,就算她有心告知也让崔家睿从中阻拦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坐上车被载走,可恶!」他懊恼地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
雷丰达听完事情的始末,抓抓头想了想,道:「所以其实南蓉很感谢你送她去医院挂急诊,也肯和你交谈……是吧?」
「应该是的。」伍之翔回应道,脑海自然地浮现南蓉那苍白的容颜及细柔的嗓音。
「那么……不如我们转而向南蓉下手?」雷丰达说出自己的想法,「既然找不到梁恩厚,干脆就去堵他的女儿,她总会有像今天这般落单的时候,到时我们便趁机逼问她梁恩厚到底在哪儿?」
伍之翔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方法,他也还有好多问题想向南蓉问清楚,遂和雷丰达商议着后续的行动。
南蓉在李嗣俊的安排下,接受了各式检查,确定身体无碍后,才放她返家休养。
她疲惫的只想独处放松心情,但是周淑子惊魂未定,整个人偏执地非要追问她凌晨出门的原因,南蓉不愿透露是一场怪异的梦境驱使着她,遂随口说是她想自由自在的呼吸清晨新鲜空气、想好好感受自己活着的感觉。
周淑子还想说些什么,教南蓉直接打断地道:「我知道周管家还想问我为何突然昏厥,是我自己体弱又没好好照顾自己,不关那男人的事。」明明是对方救了她,可睿哥哥和周管家非但不感谢对方,还硬是扣个罪名在他身上,真是够了!
「不是因为他拉扯着小姐,才引起您身体的不适吗?」周淑子心疼地看着小姐红了一圈的手腕,「李医师说过,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才导致您突然昏厥,您才刚做完换心手术,应该维持平稳的心情才能够越来越健康啊……小姐,我还等着看您和睿少爷结婚生子,并在他的辅助下,顺顺利利的坐上南天集团董事长一位呢!」如此,她也才算是完成了夫人生前的嘱托啊!
南蓉听周淑子的口头禅又来了,不禁叹了口气。她知道崔家睿对自己很好,可她从未把他当成结婚对象,对她而言,他就是睿哥哥啊,他们之间不能维持着兄妹般的情谊吗?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要她嫁给他?
一旦她和崔家睿结婚,他便成了入赘南家的女婿,无论是家庭或者工作都要被绑在一起,想起父母亲的相处情况,她不愿与她的睿哥哥变成那样的关系……每每想到此事,她都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让母亲没能太早操办她的婚事。
可现在她有了一颗健康的心脏,与常人无异,这门婚事……能避免吗?
她不禁感到有些烦闷,不由得摆了摆手让周淑子退下,自己则走进书房,埋首于她最喜欢的书海当中,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变好,可不知为何,那金发男人总是不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连带着她的心脏也不住地怦怦跳,让她完全无法专心阅读。
南蓉按住自己的胸口,想起他抚着女友手链的悲伤模样,不由得感到一阵哀伤。
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男人透着一股熟悉感?他又为什么一口咬定爸爸是杀他女友的凶手?睿哥哥会这么激烈地反对她与那个男人有所接触,莫非一切并非完全是恶意中伤?
怀抱着满腹疑问,南蓉更加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了。新闻报导应该会传上网才对。她拿出手机上网搜寻,果真搜寻到了当天的新闻报导,也让她循线查到了那男人名叫伍之翔,开设了一家SHIANG舞蹈教室,甚至找到了他的脸书,连他女友的姓名都查出来了。
「小姐怎么还坐在这儿,不换衣服吗?睿少爷已经等在大门口了,你们不是约好了一块儿去那间新开的养生餐厅吃饭?」
周淑子的叫唤声打断了南蓉的搜寻动作,这才想起自己的确和崔家睿约好一起午餐,连忙回道:「请睿哥哥进屋坐坐吧,我换好衣服就过去!」她交代完,便急急忙忙的赶去更衣间换衣服。
南蓉准备好了下楼,却发现崔家睿不在客厅,她便拎着皮包走出门外,望见崔家睿正一脸严肃的与人通电话,似乎是公司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事前并不知道梁董为了填补海外投资的损失,把自己手中10%的南天持股卖掉了……当然,如果我知道就一定会阻止。」崔家睿专注在电话那头,没发现南蓉已缓缓走近,「你说蓉妹?不行,虽然她的手术相当成功,但还是需要多休养,我不想让她去公司承受太大的压力。总之,我们先查出是谁买下了梁董10%的持股,并密切注意市场上还有谁在收购南天的股份,同时拦下翁君富召开临时会议改选董座的动作,全力保住梁董的位子。」
崔家睿注意到南蓉,遂草草结束通话,微笑道:「你来啦,走,我们去吃饭。」
南蓉不急于上车,反而伸手拉住崔家睿询问道:「你刚才提到翁君富,我记得他是我们公司十二名董事之一,你说他想开临时会议改选董座,意思是要将任职代董的爸爸换掉?」
「你都听到了……」崔家睿叹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动到你父亲的。」
南蓉还是无法安心,追问道:「现在正是公司需要爸爸的时候,他不回来就算了,为什么连人都联络不上?他有没有打电话给你?你知道他到底去了哪个国家吗?」
崔家睿摇了摇头,坦白道:「我也只收到他传来的讯息,要我多注意公司的状况,他忙完了就回来。至于他人在哪里、忙什么事情,梁董他只字未提。」
此时崔家睿刚好收到一则手机讯息,南蓉怀抱着期待的望着崔家睿低头查阅,却见他摇了摇头,她不禁为父亲的下落不明感到忧虑。
崔家睿看完了讯息内容也极为忧虑,却是为了公司的内乱。他不避讳地对南蓉说:「根据消息,翁君富已经获得过半的董事们支持,将在后天召开临时会议……我猜翁君富有意角逐董座,好掌控整个南天集团,看来晚点我得回公司讨论如何阻止翁君富和他的人马。」
「后天的临时会议,我跟你一起去。」南蓉开口道,发现崔家睿一脸惊讶,她忍不住撇了撇嘴,「虽然我因为养病而鲜少去公司,但好歹是个挂名的董事,过去妈妈教了我不少公司营运方面的事情,我自己也看过不少资料,自认对集团组织架构和营运事业还算了解,我觉得……是时候去公司看看了。
「而且我持有公司41%的股份,翁君富野心再大也无法换掉我,我得让他们知道,我才是能够掌控南天集团的人。」
听南蓉以细柔嗓音有条不紊的说着,崔家睿不禁有些讶异,果然是南蔷一手栽培的女儿,并非是外表那般柔弱无知的小公主啊……可他仍有所顾虑,为难地说:「蓉妹,你确定后天要跟我进公司?我怕你的身体……」
「没有问题的,你看我能走能动,还可以和你去吃饭,只是进公司哪会有什么问题?」她边说,边踢了踢腿、挥了两拳,表示自己的状态极好。
崔家睿让她的模样逗笑了,随即回道:「好吧,其实我原就想安排你回公司一趟,让那些董事们看看你健康的模样,让他们知道你已准备好做南天集团的继承人。」
南天集团总公司的会议室内,聚集了南天集团的董事们,准备召开临时会议。
原本翁君富已与其中几位董事谈好条件,只待他提出撤换梁恩厚一职,便会有人跟着附议,并会支持他当上董座,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万万没想到几百年没出现过的挂名董事,同时也是南天集团合法继承人的南蓉竟会出席这场会议,不由暗叫不好。
崔家睿陪在南蓉的身旁,他早已将今天开会的董事名单交给她,也提醒她公司分为两大派系及其底下负责业务,方便她进入状况。此时他一边将她介绍给各董事认识,一边观察着董事们的反应,可能是出于对前董事长南蔷的敬重,发现他们皆是欣喜地恭喜南蓉恢复健康,没人带有不屑之色,这对他们而言算是个好的开始,崔家睿总算稍稍放了心。
可一旁的翁君富却是老大不快,他绝不能让风头转向南蓉那边,旋即把握会议时间,一一细数梁恩厚的不是,特别针对海外投资错误造成南天集团巨额亏损,股价也跟着重挫,甚至牵涉林孝华命案,直言这全都是梁恩厚惹出来的祸事,应该予以撤职处分。
几位董事们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纷纷附和应该换掉梁恩厚,重新选董座。
崔家睿越听越气的正想出声,却被南蓉一手制止,只听她缓缓开口说:「翁伯伯,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她嗓音轻轻柔柔的,嘴角挂着笑意,「您刚才所说的我并不认同。首先,警方已将林孝华一案以意外坠楼作结,您怎么还将此事推到我父亲的头上?再来,股价本就天天在变,有涨就有跌,做生意的人该明白这一点才是,至于海外损失的事儿……等我父亲回国自然会向大家说明,您也不用急着趁他不在就召开临时会议、搞小动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