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帝方才明白她从昨晚起为何会这么反常,为何会一反常态的黏着他。
是啊,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满打满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两个月。
他刻意忽略掉这个事实,笑道:“好,朕让春喜过来给你梳妆!”
两人换好了衣服,洗漱完。
东来连忙让人准备了早膳,小碗溜海参、羊肉炖菠菜豆腐、驴肉炖白菜……
满满一桌,可惜太早了,刚起来没什么食欲,唐诗喝了一碗粥垫垫肚子就跟着天衡帝去上朝了。这次她不用在后面走了,而是直接上了御辇,抱着汤婆子,靠在天衡帝肩膀上,半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你一直这么早起吗?”
天衡帝将她快要滑下去的脑袋扶正:“差不多吧,小的时候要起来读书习武,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先帝上朝。”
唐诗偷偷看了他一眼:“你怨恨先帝吗?”
都不叫父皇叫先帝,肯定是怨的吧。先帝十几个儿子死得就剩这么个独苗苗,说他是个不合格的父亲都抬举他了。
天衡帝笑着说:“他的陵寝是朕让周兆伟盗的。”
周兆伟就是贤妃的哥哥,这次护驾有功,天衡帝已经升他为三品参将了。
唐诗瞠目结舌:“你……那,他们怎么逃过瓜瓜的法眼的?”
瓜瓜也很好奇,难道是从那时候起它就不灵了吗?
天衡帝道:“他们修了一条通往河边的地道。大雾干扰了瓜瓜,他们从地道将金银珠宝全部运走了,船也销毁了沉入河中。”
难怪瓜瓜也不知道呢。
唐诗斜了天衡帝一眼:“你给他们出的主意吧?”
天衡帝摸了摸她的头,笑笑默认了。
好家伙,藏得可真深,要不是他今天自己说出来,她跟瓜瓜永远都不会知道。
聊着聊着,很快便到了太极殿。
天衡帝本是打算拉着唐诗一块儿上朝的,现在宿主是谁朝臣们都知道了,她跟他一块儿坐龙椅上也没人会有意见。
但唐诗不愿意,坐那万众瞩目的地方,她还怎么好意思打瞌睡摸鱼啊。
最后天衡帝只得命人在太极殿左侧竖了一道屏风,将唐诗安置在那。
唐诗很满意,这确实是个摸鱼的好地方,有舒服的躺椅可以靠,还有小点心水果茶水,饿了可以吃东西,困了可以打一会儿盹。
她坐好,朝会已经进行了一会儿。
葛经义他们这些狡猾的老臣一看到屏风出现,便明白是唐诗来了。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唐诗跟瓜瓜吐槽,不由有些急了,犹豫了一会儿,葛经义还是站出来道:“皇上,白州库银不翼而飞,白州府衙和刑部的人追查了近十日,仍无消息……”
唐诗听到这就明白葛经义又来套路她了。
她懒得听他废话,直接说:【瓜瓜,告诉葛大人答案。】
瓜瓜:【这案子是前仓使监守自盗。白州库房四年前失火重建,前仓使在库房下方偷偷挖了一间密室。新任知府上任后解了前仓使的职,他怀恨在心,故而跟库房一姓刘的衙役勾结,将银子藏到了密室中。】
也就是说银子其实还藏在库房里,这也难怪知府衙门和刑部派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又在城门口设了关卡,还是没找到这批银子呢。
葛经义大大松了口气,这个案子困扰刑部和白州知府多时,总算是有了线索。
见葛经义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工部尚书徐勘连忙站出来问道:“皇上,喻星月兄妹二人制造的大炮射程已经有两百多米远,但问题卡在射程不够远,装载速度慢,消耗大,杀伤力不够等问题,皇上……”
唐诗是不懂这个的,她懒洋洋地吃了块糕点:【瓜瓜,你来。】
瓜瓜翻开资料,详细地给徐勘上课:【现在他们的大炮都是实心炮弹塞进炮膛,点燃导火线,引爆炮膛内的□□,炮弹飞出去撞毁沿途的一切,但不会爆炸,看起来很威武,但杀伤力有限。要用榴弹,也就是□□,爆炸后能产生碎片、内部霰弹和冲击波或爆破,这样才能提高杀伤力,现代的炮弹都是这种。】
【要想用榴弹还要改造大炮,其中最关键的有弹托、木质锥形信管和炮弹整体铸造……】
瓜瓜越说越多,下面兵部、工部的大臣们听得炯炯有神。
这要是经瓜瓜这么一改造,武器的杀伤力成倍提高,谁还怕北夷和南越国进犯啊。
其他大臣就不一样了,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但看徐勘和兵部那些将领的样子,似乎又很厉害。
到后面,徐勘也听不懂了,他赶紧在笏板上抄了起来,同时无比后悔今天没申请将喻星月兄妹带进来,这种活就该交给年轻人嘛。
抄完正面抄反面,大家只看到工部的人一个个在早朝上奋笔疾书,速度之快,前所未有。
其他衙门的官员都羡慕了。
今天瓜瓜和福星姑奶奶真好,给葛经义开了小灶又给徐勘开,啥时候才能轮到他们啊?徐勘这老家伙怎么那么多问题,烦死了,还有闫凯成怎么也跑去凑热闹,你们兵部是打算跟工部勾结霸占瓜瓜一上午吗?
好不容易等徐勘问完,鸿胪寺卿国兴贤连忙上前道:“皇上,北夷派的使者已进入安州,依照这速度,半个月之后可能会到京城。”
唐诗正在喝茶,想了想,这事应该跟她和瓜瓜没关系了,便让瓜瓜休息了一会儿。
国兴贤说完眼巴巴地等着瓜瓜给他透露点信息,哪晓得贵妃娘娘和瓜瓜都沉默了。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请皇上指示。”
天衡帝淡淡地说:“按常规接待。”
“是。”国兴贤拱手道。
他这个字刚一落户部尚书关潮就上前了:“皇上,出海的商队,陆陆续续有一批返回了,主要是因为海上远航风浪太大,不少船只……”
唐诗秒懂,直接将事情扔给瓜瓜:【瓜瓜,给关潮造船技术,航海经验!】
……
这一天早朝成了瓜瓜的个人秀。
本来说好早点结束的,结果这个早朝硬是上了三个多时辰,到中午才结束。大臣们一个个饿得两眼发昏,口干舌燥,可一个个却精神奕奕,跟打了激素似的,兴奋极了,下朝就往衙门跑。
天衡帝牵起唐诗的手:“累了吧,陪朕回承乾宫用膳。”
灌了一壶茶水,吃了两盘点心的唐诗摸了摸肚子,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有点撑着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落到天衡帝有些干涩的嘴唇上,端起自己的茶杯:“喝水,我喝过的茶杯,你嫌不嫌弃?”
天衡帝接过茶杯一口喝完,然后低头还沾着水珠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唐诗的红唇。
唐诗的脸刷地爆红,捂住嘴,嗔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广全他们都还在呢,这人也不害臊。
广全低垂着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天衡帝脸皮厚,拉着她,神色自若:“他们看不见。”
唐诗翻了个白眼,睁眼说瞎话。
回到承乾宫,吃过饭,天衡帝又开始了没完没了地批阅奏折,唐诗在一边看一边偷着乐,还跟他吐槽:“我以为奏折都是很规矩很正儿八经的,汇报的肯定也都是国家大事,但结果却是这些,皇上,您今天吃了吗?我吃了,吃的炒鳝丝、冬瓜排骨汤,非常美味,一口气吃三碗。”
天衡帝另外丢了一本给她:“那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唐诗翻开,只看了一眼就还给了他:“看不懂,这种还是你操心吧。”
那本奏折是西北送过来的,说今年北夷蠢蠢欲动,请求增兵增加补给的。
天衡帝一边翻阅着奏折一边问她:“朕这日子是不是很枯燥乏味?”
唐诗重重点头:“相当。我们工作后,下了班也会打几把游戏,刷刷短视频放松一下心情,放假的时候出门旅旅游啊,唱唱歌,跟朋友聚餐逛街之类的散散心,要实在厌倦了还可以辞职休息一段时间,或者换个更感兴趣的工作。”
天衡帝在奏折上批了个“已阅”后问她:“你不喜欢你的工作,为什么不辞职换个工作呢?”
唐诗叹了口气:“这不为五斗米折腰吗?那个工作平台好,工资高,就是上司不做人。我想攒钱买个小房子,租房搬家实在是太烦了,你能想象吗?才毕业一年,我已经搬了三次家,第一次房东想卖房移民,第二次房东的儿子赌博欠了几百万,三天两头有人上门要债,还往我租的房子上泼油漆,惹不起我只能搬了。”
天衡帝看着她皱成包子的生动表情,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同时感觉很无力,哪怕他坐拥天下,也帮不了她,给不了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唐诗没察觉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多,乐颠颠地说:“不过我已经攒了十多万,再攒攒首付就够了,到时候有了自己的小窝就不用搬家了。”
知道父母都靠不住,她上大学起就开始勤工俭学攒钱。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还很心疼,后悔当初没花光,现在无比庆幸啊,人回去了钱还在,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天衡帝能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幸福和快乐。
经过昨晚和今天上午她和瓜瓜的描述,那确实是一个先进友好安定幸福的世界,也值得她向往。
他逐渐理解了她的选择。
放下奏折,天衡帝突然说道:“既然你能穿越到大雍又穿越回现代,那朕能不能跟你一起?”
第089章
唐诗惊呆了。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双眼瞪得老大,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说什么?”
天衡帝看着她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倍觉有趣:“诗诗的家乡这么有意思, 朕也想去看看。”
唐诗这才确定她没听错,连忙道:“不是, 你确定吗?你去了我们那,你就是个普通人。你等等,我先问问瓜瓜,瓜瓜,狗皇帝能跟咱们一块儿穿越到现代吗?穿越过去后他还能穿回来吗?”
瓜瓜说:【宿主,可以带他一个,但穿到现代就不能再穿回来了。】
唐诗有些失望, 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哪能随便穿来穿去呢,她能穿回去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唐诗遗憾地对天衡帝说:“听到没, 穿过去就回不来了, 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天衡帝没理这话, 挑了挑戏谑地看着唐诗:“狗皇帝?诗诗给朕的爱称吗?”
真不要脸, 都挺听过多少次了,还在这里装。唐诗又羞又气,捶了他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天衡帝拉着她的手,捏着上面的指窝玩:“朕知道,朕也想清楚了,不能回来就不回来吧。”
唐诗甩开他的手:“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们那人人平等, 你过去了就是一个最普通的百姓,甚至, 你还没有学历没有任何家产,你会过得非常辛苦的。以后别说一顿一百多个菜,天天有人伺候你了,你得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穷的时候一顿只能一道菜,甚至吃泡面,还得自己做家务,若是遇到极品上司和老板,你可能被对方像孙子一样训……”
她尽力跟天衡帝讲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俗话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天衡帝生来富贵,习惯了高高在上,天天山珍海味,他去了现代这落差太大了,他能承受得了吗?
她想回去是因为古代社会对女性太不友好了,也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所处环境养成的观念,让她没法适应古代的生活。要是没得选,她可能忍忍将就将就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有得选,她当然要回去。
可天衡帝不一样,他从小接受的是帝王教育,素来高人一等,全天下的人都要唯他是尊,他去现代能适应吗?而且他还没经过现代系统的教育,到了现代他恐怕会格格不入,甚至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天衡帝静静地等唐诗说完,认真地看着她道:“朕知道,但没关系,朕可以学习。你说的这些朕也能忍受,在朕母亲还没去世之前,朕虽是皇子,可冬天连取暖的炭火都不够,晚上睡觉时母亲就将白天穿的衣服都盖在被子上,可还是冷,朕经常被冻醒,吃的那也是冷菜冷饭,有时候送饭的太监晚了,甚至只有菜汤和几片叶子。你们那再差的生活也不会比这更糟糕吧。”
那倒是。
唐诗同情地看着他:“是没这么糟糕,但……现代人也有现代人的烦恼,生活压力也很大的。这么大的落差,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天衡帝握住唐诗的手:“朕想得很清楚。这里面确实有朕不想跟你分开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朕想体验体验你口中的安全感,随意出门,吃饭不用试毒,不用随时随地都防备着有人会刺杀暗害朕。而且朕也不想天天批这堆烦人的奏折了!”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换个角度想,这是多少人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机缘,朕也是沾了你的光。朕并非一时兴起,你若是还担心,可以每天晚上跟朕讲你的家乡,无论是好的坏的,两个月后,朕若还不改变心意,那就让朕跟你一起走,好吗?”
唐诗思索片刻觉得有道理:“那我以后多跟你讲讲我家乡的阴暗面,你……你要是改变了主意,随时告诉我,我不怪你的。”
天衡帝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朕昨晚就开始想了,想了十个时辰,你当朕没犹豫过吗?”
唐诗见他似是心意已决,踌躇片刻问道:“你走了,大雍怎么办?”
天衡帝正值壮年,没有孩子,他的兄弟又全都被害死了。
天衡帝笑了笑:“这还不简单,贤妃不是要生了吗?”
唐诗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认真的。”
昨天还说要让贤妃“难产”,母子俱丧呢,今天就又说要贤妃生个皇子继位,变得可真快。
天衡帝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朕也是认真的,今天起太早了,去寝宫休息一会儿,等朕忙完带你出去散散心。”
唐诗被支回了狗皇帝的寝宫。
她躺下闭上眼睛又睡不着,干脆问瓜瓜:【瓜瓜,你看狗皇帝都召见了谁?】
瓜瓜一股脑地倒给了唐诗:【他召见了贤妃的哥哥周兆伟。周兆伟的老婆怀孕八个月了,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会生,他让周兆伟把孩子送进宫里,装作是贤妃生的,以后他要是不在了,就让贤妃做皇太后垂帘听政,周兆伟摄政。】
唐诗惊呆了:【他,他来真的,他疯了不成?】
瓜瓜:【狗皇帝失眠很严重。他以前之所以天天批奏折批到半夜,就是因为失眠睡不着,可见当皇帝压力也很大,这么下去他迟早得过劳死,他跟你到现代说不定还可以多活几年。宿主,你就别自责了,他比你聪明狡猾多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唐诗还是没法过心里这关:【可是,可是现代社会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我怕他不适应,会怨恨我,然后成我父母那样的一对怨侣,我宁可跟他分开,各自安好,将感情留在最美的时候。】
瓜瓜劝唐诗:【诗诗,你别怕,这里面的利弊你都跟他说清楚了。他自己选择的,况且就狗皇帝这么阴险狡诈的脑子,在现代也不会混很差的,你就别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