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晴朗见这会儿没人,轻叹一口气:“是有点。有些不太熟的人,突然这么关心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家保持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客套。”
林依笑:“就你这样就挺好,”她停了一下,又放低声音,“刘宏伟辞职了。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这个节骨眼儿莫名辞职,总是奇怪。听说萧台狠狠挽留了,但他还是辞职了,说是想去做老师。”
钟晴朗惊讶:“辞职了?”
萧贺韬和他终归还是彻底分道扬镳。
即使萧贺韬不愿计较,按照刘宏伟的气性又怎么可能还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间有了曾经的那道间隙,只会无时无刻隐隐作痛,倒不如这样,一别两宽。
钟晴朗履行好手续,去办公室时,特意路过隔壁办公室,但刘宏伟的位置上已经空了。
隔着玻璃,屋子里的人看到钟晴朗,连忙跑出来:“钟老师,刘老师走之前,让把这封信交给您。”
她道谢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和同事们一阵寒暄,拆开刘宏伟的信。
“朗朗,很惭愧用这种方式和你告别。也很惭愧,给你展现了人性非常不好的一面,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和你郑重说一声对不起。我想也许我该重新回到梦想最开始的地方,好好想想初衷,这是我从你身上看到的,后辈可敬可慰!再次致歉!”
钟晴朗默默将这封信放在抽屉的收纳盒中。
初衷、本心,它会在繁华错落中被遗忘,也会在机缘巧合下被重新想起,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不是所有人都有千帆过尽重新来过的机会。
晚上新闻直播间,钟晴朗过去时,新的搭档已经就位。
电视台特意选了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叫林瑞雪,是从综合频道选拔来的,见她过来,起身握手招呼:“钟老师,我是林瑞雪,合作愉快。”
钟晴朗笑:“合作愉快。我俩挺般配。”
她大概是被安燚生传染的,偶然爱贫两句。
小伙子本身第一次播报就有些紧张,被这么一说脸微微泛红。
“你看我叫晴朗,你叫瑞雪,我俩应该把天气预报一起承包了。”
她即刻补充,小伙子明白过来。
导播台里传来导播的笑声:“气象主播心情现在很糟糕。两位磨合一下,准备开启第一次合作。”
和她第一次坐上主播台一样,聚光灯亮起,外面人来人往,她想起刘宏伟第一次在她旁边,安慰她第一次播报应该怎么做,犹如昨日。
林瑞雪在她旁边做了两次深呼吸,钟晴朗微笑:“播报达到无人的境地就行。我第一次播报时比你还紧张,但是倒计时一开始我就不紧张了,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这大概就是所说的传承。
第一次播报顺利完成。两人在直播未结束时,边收拾稿件边聊天。
林瑞雪心情放松很多:“钟老师,谢谢你,晚上有什么安排?”
钟晴朗想了想,确实有个很重要的安排,如实说:“得帮一个人说情。”
林瑞雪时刻谨记自己在直播,得注意表情管理,微笑着点点头:“您真忙。”
晚上下班,安燚生穿着正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陪钟晴朗上门,尽管一路上被嘲笑数次,依旧好强地表示:“我这不是心虚。晚两天,是因为我回去要处理点事情,再怎么样也不能去你家随便坐一下说这个事情吧。我爸说了,我得先去道歉。”
这个准备道歉,他足足准备了 2 天,就连那天晚上送她回去,他都以不见面为原则,直接把人从地库送了上去。
安燚生也有怂的时候。
钟家知道安燚生今天要过来,虽然时间不早了,还是特意准备了晚饭。全家一起等着,连钟舒天也闹着不肯吃饭,非要等安燚生过来一起吃,并且不止一次问大人,安燚生是不是要成为姐姐老公了,他是不是可以搬过去一起住了。
钟舒天已经在畅想他们三个人一起生活的美好画面。
全家坐在桌子上,对即将要聊的话题心知肚明。
钟北江本人当然乐见其成,但他更在意秦舒的身体状况,所以秦舒的态度至关重要。
钟晴朗闹出不少风波,特别在国外的时候,之前还努力隐瞒,后来实在瞒不住,家里的亲戚朋友都来询问,秦舒这才知道真相,她担心钟晴朗的处境,怕她被网上攻击想不开,愈加抑郁焦躁,不久之前的那次住院,在某种程度上将之前好不容易稳定的病情重新变的严重。可是不能眼看着自己越陷越深,只得去看了医生,加重了些药量,外人也只是以为是最近这段时间接连不断的事情导致的情绪波动。她从江灵处得知钟晴朗一切都好,知道她只为了宽自己的心,为了不让女儿徒增伤悲,连增加药量都不让江灵透露。
安燚生在网上宣布订婚,虽然是先斩后奏,但却解了钟晴朗的困境。电视台的那些复杂的事情她没有完全搞懂,但她相信萧贺韬,也相信安燚生,后面的事情,也许成立了小家庭,小夫妻两的心境会改变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钟晴朗非他不可,再加上个钟舒天也非他不可。
所以她必须得装,这次必须连钟北江都要瞒着些,这样才能骗到钟晴朗。
秦舒给安燚生夹菜,钟舒天一直积极参与话题,等他消停点,安燚生终于先开口:“叔叔,阿姨,网上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是我失礼,没有征询你们的意见,事出紧急,也是箭在弦上,所以今天我也是来赔罪的。希望你们原谅我的鲁莽。”
钟北江摆摆手:“不谈原谅,太见外了,事出权宜,我们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安燚生接着说:“虽然是权宜之计,不得不在网上公开,但这也是我真心想做的事情。所以为这件事,我也足足踟蹰了两天,我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我已经和我爸都说过了,他非常高兴,但也想征得你们同意,恳请叔叔阿姨能够相信我,接纳我,让我好好照顾朗朗。”
钟晴朗在心中暗笑,不知道哪个人在飞机上说唯一担心的是订婚宴会不会太赶。但面上必须做出羞答答的样子,也不看任何人,低头扒饭。
钟北江和秦舒对看了一眼,秦舒温和地笑了:“燚生,我们同意的。就是不知道朗朗她是什么意见。”
秦舒说完,钟舒天第一个“耶”地一声跳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这不很明显吗?姐姐肯定一万个愿意啊!”
装一装的矜持被钟舒天无情打破,钟晴朗立马呵斥:“钟舒天,你发什么疯?坐下!”
钟舒天一脸无辜:“啊?你不愿意?”
绝对不能和 9 岁的小孩论长短。
这无意的反问深得安燚生真传。
钟晴朗含糊其辞:“我没意见。”
捧场的钟舒天又一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姐姐这下同意了。”
说的好像她刚刚不同意似的。
安燚生对钟舒天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钟舒天立刻禁声,完全一副小弟样,钟家三人也是服气。
“叔叔阿姨,那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安排。我想尽快挑个好日子,和朗朗把订婚宴办了。您那边的亲友名单可以给我,我爸爸想手写请帖。”
钟北江脸上喜色不断攀升,两边家长如今达成一致,安炎文诚意满满,他的画受人追捧,字也是一绝,如果订婚宴上得以亲笔,脸上荣光自不必说。
“你们两个工作都忙,我们反正没你们那么多事,能帮忙的地方我们来就行。你爸爸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
秦舒瞧他一眼,就知道他此刻半斤八两的样子,反正在准女婿面前也不是第一次了,也没见外:“你也写字?”
钟北江高兴,也不拍拆台:“我不写字,我研墨总可以吧?”
钟舒天拍手:“爷爷写字,爸爸研墨,我画画。”
可以想象这和谐的画面。
钟晴朗和安燚生对视一眼,枉她准备了一堆求情说辞,一个也没用上。
江灵在茶社和钟晴朗叽里呱啦讲了一通,放下电话,才发觉手发酸,口发干。
萧贺韬给她倒了一杯茶:“润润。”
她毫不客气,一口闷了,喝出了喝酒的气势,随后手拿杯子,一副讨要的神情。
萧贺韬笑,又给她满上:“要不换个大杯子?这种小杯我得给你倒多少杯?”
江灵翻翻眼睛:“主要是为什么你每次吃饭都要选这地方。你在这里充了多少钱?上次在这里反正据你说是不记得了,我也是搞不懂这茶社为什么叫茶社,不能叫饭店?”
萧贺韬好笑:“叫饭店可不就俗气了。叫茶社多高雅,可以吸引很多我这种附庸风雅的人来吃饭。”
“看来陪你来吃饭的人都是附庸风雅之辈。”
萧贺韬忙摆手:“是我不对,不应该请你这种真正风雅的人到这地方吃饭。上次还要多谢你,没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这地方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请你来一起再吃一次。”
这逻辑让人不是很明白,那今天干嘛还要再来?
萧贺韬看出她不解,进一步解释:“我是那种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的人。一定是要清醒地离开这里。”
江灵“噢”了一声,这人还挺奇特,用这样的方式和过去告别,就是非得带上她。
心里有哪块地方总觉得有些隐隐的异样感。单身男女之间,频繁地联系,总得有个维系关系纽带,他们是哪个纽带,她也搞不清楚。原先是因为钟晴朗,现在还是吗?
她有些烦躁,直接又闷了一口茶。
萧贺韬好奇:“你真的这么渴?”
江灵没好气:“不然呢?”
萧贺韬把握不住她生气的点,决定换个话题:“马上要过年了,你这次正好在国内,怎么过?”
这又戳中了江灵郁闷的点。
“不瞒你说,我还真没想好。我爸妈不在这里,过年我好不容易回来,他们竟然抛弃我出去玩了。说和朋友约了好几年,好不容易今年凑齐了。朗朗让我去她家过年,但是刚刚电话里又提到安燚生家邀请他们全家去安伯伯那里过年,我也不方便去,这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萧贺韬刚刚也听到的。
“好巧,我也是孤家寡人。我爸妈也出去玩了,都不带我,要不过年我们一起过?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江灵愣了几秒,这突如其来的邀约、一点点的盛情难却和一副让人不忍心拒绝的面孔。
她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
第39章 守岁欢喜 新岁可期
今年新年,钟家在安炎文父子的盛情邀约下,答应一起到安炎文的郊区宅子过年。
钟晴朗的排班在过年的后半段,没有冲突矛盾,可以完整过三天的新年,好好放个假。
两家商定了日子,等过完年后就举办订婚宴,正好趁着过年期间,再商量一下具体细节。
最开心的莫过于钟舒天,安炎文的宅子他已经来过几回,每回安炎文都叫人买很多好吃的东西,并且总能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给他当作礼物。
柳清放假回去后,全家准备了丰厚的礼物,伴随着钟舒天一路高歌来到安家。
安燚生已经在门口恭候,见他们来了,忙迎上去,帮忙提行李。安炎文在里屋听到动静,立马也迎了出来,钟舒天一个箭步扑上去,亲热地大喊:“爷爷好!”
安炎文牢牢接住,和钟家其他成员打了声招呼,乐呵呵地把钟舒天先抱了进去。
安燚生在前面带路,安家他们上次来吃过饭,但是还没到过院子后面的房间,他边走边介绍:“叔叔阿姨,这里除了主卧有 3 个房间,您两一间,我一间,朗朗一间,天天随意,和谁睡都可以。”
钟晴朗在心里吐槽,有些人总是在父母面前装的一本正经,明明昨天说的是天天和你爸妈睡,我和你睡。
钟北江不知在想什么,听到他的安排,轻咳一声:“挺好挺好,添麻烦了。”
安燚生先把钟北江和秦舒带到东边的房间,安顿好后,再拖着钟晴朗的箱子往回廊西侧走。
钟晴朗感叹:“你家这房子真大,你帮我和我爸妈安排的好远。”
安燚生敲她脑袋:“不然呢,你和你爸妈住西边,我一个人住东边,合适吗?”
钟晴朗毫不领情地笑:“当然合适。是我就这么干。”
安燚生默不作声,加快脚步,走到房间门口,把行李放进去,一把拉她进来,随手锁上门,一手撑着门,一下子堵住她的唇,狠狠亲了起来,直到走廊远处隐隐响起钟舒天的声音,安燚生才放开她,低低在她耳边说:“合适吗?”
钟晴朗乖乖投降:“不合适。”
等钟舒天噼里啪啦一阵敲门,安燚生缓缓开门,钟晴朗在整理东西,钟舒天一脸不解:“大白天干嘛锁门?”
钟晴朗也不知道自己在整理什么,闻言脸一红,安燚生则十分自然地胡说八道:“这锁好像时间长了,我在试试看看行不行。”
钟舒天立马深信不疑,“噢”了一声,立刻探头去研究那锁。
钟晴朗在他身后朝安燚生比了一个大拇指,论修行她永远不及这人一半。
安燚生摸摸钟舒天的头:“爷爷呢?”
钟舒天研究了一会儿,没发现这锁有什么特别,转而一副求表扬的脸:“他在我爸妈房间。姐夫,我今天和你睡,我和我爸妈还有爷爷说了,他们刚刚问我和谁睡,我毫不犹豫选择了你。”
钟晴朗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安燚生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转而摸了摸天天的头:“好的,没问题。”
放假第一天就是除夕。
安炎文事先让人准备了这几天充足的食材,很多属于半成品,自己再加工一下就是一道道大菜。宅子冷清了这么久,以往都是他们父子一起过,随便吃个饭,就各自回屋休息。今年热闹起来,安炎文也难得来了兴致,在宅子里布置了一番,亲手写了些福字,画了些画,做成挂灯,对联,本就雅致的宅子一下子多了些年味儿。
秦舒和钟晴朗帮忙在厨房打点,虽然是安家请客,但安家没有女主人,秦舒也是唏嘘,安燚生马上也要成为她的准女婿,心里不免多疼他几分。
如今两人即将要订婚,她趁这会儿安燚生不在,叮嘱几句:“以后要是成了家,也要学会照顾人。我不指望你多干家务,就你这工作性质,估计也干不了什么,请阿姨也好,怎么样也好,但是再忙,两人也要把家规划好。燚生虽然比你成熟,但是妈妈不在,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有时候也不要太任性,要多照顾他。”
看着秦舒十分周到地忙里忙外,自从她生病,是不愿多往外走的,如今为了自己,也愿意积极地参与进来。
钟晴朗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她,在她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好的,妈妈。”
母女两人亲亲密密的,被冲进来的钟舒天看到,他吃醋地一把分开两人,气呼呼对钟晴朗严正声明:“你干嘛亲我妈,妈妈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