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过脑子,接的顺溜,突然有些短路,一时语塞顿在那里。
萧贺韬电话那头的环境很安静,应该是在单独的空间。
“只能怎么样?以身相许?”
钟晴朗愣了一下,随即笑:“别做梦了!”
然而,事有不巧,钟晴朗刚扒完饭,萧贺韬电话又来了,有实在走不开的急事要处理,想另找一个人陪钟晴朗一起去。钟晴朗不愿再麻烦别人,列出了一大堆理由,一再表示自己能走,萧贺韬那边似乎事情很紧急,就挂了电话。
钟晴朗伤的是左脚,还能开车。她按照地址开到一个老旧小区,车子开不进去,只得停车步行。
她一扭一扭,按照短信提示,左拐右拐,忍着脚上异样的感觉,终于在 5 分钟后,对上了门牌很小的一家店面房。这家店看着不像营业的样子,房门是关着的,现在又是晚上,光线略微昏暗,钟晴朗没办法,只好站在店门口,给信息上说的老宋打电话。
没人接听,她再拨一次,依旧没人接。
钟晴朗看着电池电量不足的标志,叹了口气,播完新闻下来忘记充电,她正想要扭回去,手机响了,一看,是刚才拨过去的一串代表老宋手机号的数字。
钟晴朗清清嗓子:“喂,宋大夫您好。”
“你是小王的朋友萧什么说的那个小……”
这声音显得德高望重,转了几道委托,对方可能年纪比较大,所以没记住。
钟晴朗连忙接上,并自动改口:“小钟,宋老,我……”
“对对,小宗,你到了吗?”
“是小钟。我到了呀,在您门口,但是里面没有灯光,我是走错了吗?是不是在一个外贸女装店旁边?”
“那就对了。我现在手头上有个病人,你自己拉门进来上楼就行。楼下关着灯,省电!”
没等钟晴朗回答就挂了电话。
如果没有听错,她还得上楼?萧贺韬做事靠谱度从今天开始急剧下降。
可来都来了,还是托来托去的面子,现在走也不太合适。钟晴朗挣扎一番,决定拉开门看看楼梯有多高。
她用力把门往外一拉,隐隐能看到里面的光亮,那应该是楼梯口透出来的。她往前摸索,靠近楼梯,那灯光更强烈了些,楼上隐隐约约也有人声。紧张感稍稍放下,打眼看了看楼梯,还好,稍微拐个弯,不高。
于是咬咬牙,决定多多依靠右脚和左手的力量,慢慢往上挪,谁让她从小就四肢协调的不行。
楼上应该是听到了动静,老医生努力扯着嗓子慢慢喊:“小宗,你到门口沙发上坐一下,等一会儿,先来后到。”
钟晴朗懒得再纠正自己的姓氏,她突然起了玩心,学着他用同样的音调回答:“好的,我不急,您慢慢来。”
宋大夫应该是一个一板一眼的老头,不忘回答:“好啊!”
楼上面就一间房间,房间外面放着一张老式样子的布艺沙发和一个木头椅子,钟晴朗靠着沙发刚坐下,宋大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依旧是扯着嗓子喊的那种:“你上来了,怎么这么慢啊?”
钟晴朗估计他是听力退化了,也扯着嗓子回应:“我伤到脚了,所以走的慢。”
“啊?伤到的是脚?这个小王,没和我说明白。你再等等可以吧?我这边马上好了。”
宋大夫陆续说了些话,感觉有点吃力,钟晴朗忙说:“没事,只是扭到了,不碰不疼的。”
“好啊。”
屋里又没了声音,钟晴朗不敢玩手机,怕突然没电了麻烦。
她瞅瞅木头椅子上的单子,瞥了一眼,是一个类似诊断单一样的手写便签,字迹比一般医院医生的狂草好一些,勉强能认的出来。
她好奇地拿过来,出于职业习惯,张口就读出声来:“安炎炎生,男,32 岁,因腰部旧伤复发,自述时伴突发性疼痛,需以针灸外加按摩缓解。”
好奇怪的四字名。
钟晴朗沉浸在播音的研究中,反复研究前半段,开始构想不同的场景,看看离着一段距离的屋子,里面人的低声她也听不清,于是放心用一种缓慢低沉的声音读了起来:“安炎炎生,男,32 岁,因腰部旧伤复发......”
还没发挥完,门嘎吱一下打开了,门口走出来一个人,钟晴朗沉浸的感觉被打断了,她一抬头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对。
顿时心里哀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没想到又遇到了会所里被乐欣追着哭泣的男人。
安燚生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首先开口:“真巧啊,这位小姐。按你这种读法,这人好像已经去世了?”
钟晴朗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只能说这男人听力太好了,但庆幸的是他说的是“这人”,那至少不是他,语文阅读理解应该是这样理解的吧?
“您好,真巧。您也来找宋老看病啊?”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人也走出了房间,头发全黑,神采奕奕,与七老八十的声音完全搭不上边。
老宋和宋老显然不是一个人。
钟晴朗感觉吃了个苍蝇,说不出话。
宋大夫似乎并不介意,依旧用七老八十的嗓子喊着:“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嗓子坏了,容易让人误会。我们在里面的时候你说的是什么?我完全听不清楚,这小安听力超乎常人,也只有他能听的清。”
钟晴朗心里哀嚎一声。
安燚生轻咳了一声,看向她:“我叫安燚生,不叫安-炎-炎-生。四个火,组在一起是一个字,燚(yi)。”
钟晴朗再一次脸涨的通红,干巴巴地尬笑说:“这样啊,学习了,这字确实不太常见。”
安燚生又笑:“你也不必觉得抱歉,你刚刚读的人反正不是我。”
这么一说,倒是言之有理,钟晴朗瞬间恢复如常,顺着杆子往下爬:“言之有理!”
宋大夫发出沙沙的笑声,声音努力染上几分热情:“小宗,你坐下来我看看,我给开个诊断单。”
安燚生弯了弯唇:“老宋,我先走了,你把你这诊断单收收好,每次诊断的结果都一样,写的也一样,但这是病人的隐私,对吧,钟小姐?”
钟晴朗一愣,从这位小姐到钟小姐,他转化自如,她倒有些不适应。
老宋一听不乐意:“每次写是对病人负责,你的病症又不是每次都一样。你以前的单据我都保管着呢,这是今天的,没来得及收。”
这球又抛到了钟晴朗身上,她也只能接着:“是我不好,手机快没电了,比较无聊,顺手拿起来读的,不怪宋大夫。”
“这也不能怪小钟啊!单子放在这里她也没办法。”
钟晴朗惊叹于宋大夫超自然的切换能力,这姓氏终于改过来了,而且此时的宋大夫已自发和她形成了天然紧密的统一战线。
安燚生赞同地对他俩点点头,让这临时联盟的两人更具戏剧性。
他正欲转身走,被沙沙的声音叫住:“你等等,现在不能走。”
宋大夫半蹲着正在研究钟晴朗的脚踝:“你的脚伤到筋了。我给你几副祖传的药膏,你先贴一张,12 小时换一张,很快能消肿,但活动的关节这两天要当心不能用力,严重了就很麻烦。我这个楼梯比较窄,还是要劳烦我这位老病友帮忙。”
宋大夫不由分说去里屋写诊断单,钟晴朗忙礼貌性拒绝:“没事的,我可以......”
“还是听医生的吧。”
他一副乐于助人的表情,加上这浑厚的音色,高高大大的身影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站着,专程等着的感觉,仿佛拒绝就会显得你不懂人情世故了。
宋大夫在里屋也不忘喊:“小钟,真的不能自己太用力下楼梯,不用和他太客气。”
一个小忙而已,再推托显得小家子气。
“那就麻烦了。”
她对着光影里的人,一副麻烦的表情,语气却是淡淡的,隐隐觉得他似乎又笑了笑,她又是坐着的,看不真切。
宋大夫的诊断单写好,药膏贴好,立马变成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今天太晚了,如果两天还没有好转,给我打电话。”
钟晴朗道谢后,还是用手扶着楼梯,贴着膏药的脚行动更不自如,伴随着疼痛。
楼梯灯光昏暗,安燚生什么也没说,将手机电筒打开,默默为她照着脚下的路,手也虚抬着,随时准备帮忙的意思。
她如果一个人又要扶楼梯,又要看路,确实也比较危险,印证了自古那句老话“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宋大夫也算设想周到了,或者说聪明的用免费劳力避免可能出现的二次医疗创伤。
好不容易,一步一步走到楼下,钟晴朗脚落到平地上喘了口气,额头上已经微微出汗。
安燚生这才开口:“你怎么来的?”
“我开车来的,车子停在小区外面。”
“那我陪你过去,已经很晚了。你可以借助下我的胳膊,刚刚想扶你,看你似乎喜欢独立自主,但现在没有楼梯了,走出去还有一段路。”
说完,他绅士地稍稍抬起胳膊。
这人也没有那么冷酷无情。虽然在会所见识过他对乐欣加以压迫的凌厉,但看他平常的样子,眉目间以温和居多,还有那该死的声音偏偏对她又有种蛊惑。
钟晴朗犹豫了下,扶了上去:“那就谢谢你了,”她顿了顿,“那天在会所,要和你说声抱歉,是我没有预判清楚情况,冲动了,所以对不起。”
安燚生微微笑了笑,慢条斯理地看向她:“你比较容易冲动?”
一句话,钟晴朗真心道歉的情感在心里打个圈儿,烟消云散,随后化成一股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偶-然。”
安燚生又笑了笑,钟晴朗的手机响了,是萧贺韬的电话,询问了下情况,知道她没有大碍就挂了电话,听得出是忙里抽空打来的。
“你男朋友?就是上次那位?”
“是他,但并不是我男朋友。”
钟晴朗并不打算过于深入解释他和萧贺韬的关系。
安燚生又笑:“我看也不像你男朋友。”
“为什么不像?”
安燚生不慌不忙解释:“从有限的接触看,我觉得你应该是个直接的人,如果是男朋友也会直接告诉他,对吧?”
原来他是在指自己会所的那次偏帮,还用了一个好听的词“直接”。
钟晴朗也笑:“分析也有些道理。”
安燚生顿了顿:“所以他确实不是你男朋友。”
他的眼睛明亮深邃,洞穿不了意图。
钟晴朗有种被小小电击的感觉,心脏“噔噔”敲着心门,他也挺直接的。
已经走到车子旁,她掩饰地拉开车门,告诉自己一定要表现的对这句话见怪不怪,不要一副纯情少女的样子,慌乱无章,一下子就让这个男人看出自己惨淡情史。
钟晴朗的伶牙俐齿,和她的感情史极不相称。她从小接受的表白不少,但每一次都会面红耳赤,说话结巴,最后都是没有开花结果的,竟然就一路变成了传说中很难追到的女人。
其实,她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喜欢过萧贺韬,后来,不喜欢了,辗转求学,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值得稳定发展。
她扶着车门,突然看了下手机问:“你怎么来的?”
“我,打车来的。怎么?”
他表示出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钟晴朗立刻败下阵,该有的面红耳赤席卷而来,说话也开始有些结巴:“别,别误会,我手机没电了,这地方我跟着导航来的,怎么回我真不知道了。你,你要不要搭我顺风车为我导航一下?”
安燚生笑意更甚:“我误会什么了?”
偏还是笑里带着无辜。
钟晴朗气结,但控制不住结巴:“没,没什么。”
第6章 猜谜
钟晴朗这两日除了播新闻,其余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前天晚上,安燚生坐她车,一副坐镇指挥的样子,真不用自己手机,直接人肉导航,讲着她这种毫无方向感的人听不懂的话,例如“等等往西北方向走”、“马上准备往南拐”,钟晴朗刚开始还能根据手的方向勉强判断,后来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那个,麻烦你能说清楚,往南走是左拐,还是右拐吗?”
安燚生一愣,当场低低沉沉地笑起来,持续时间还很长,钟晴朗又实在忍不住问:“有那么好笑吗?”
她在开车,匆匆撇了一眼安燚生,他的眼睛,在夜幕的流光溢彩下,配上那该死的浑厚嗓音,摄人心魄,很有蛊惑的力量。
“没忍住。”他说。
钟晴朗又再一次无语。
安燚生指挥到她认识的地方,就打算下车。虽然钟晴朗一再表示要先送他回去,他指了指她并不亮屏的手机,两人立马达成共识。
安燚生下车时问:“钟小姐,你电话多少?到家大概需要多久,我到时候给你个信息,确认下安全。”
钟晴朗内心已起波澜,这个男人在问她要联系方式,还是再自然不过的那种。
她搬出自己的职业训练素养,经过同车短暂的相处,她对他说话的方式勉强能够做到不那么面红耳赤,甚至还想逞强两句。
有可能,她只是很想和他多聊几句?
钟晴朗内心被投了颗小石子,随着波澜四散开来。
她拿不准这男人在想什么,打算换个她想知道的问题。
“你已经知道我播新闻对吧?你是干什么的?”
安燚生的头发在微风中摆动,像是一种魔术过程中的招摇,全身透着等待揭秘的神秘。
他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钟晴朗:“你没有向乐小姐求证过?”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钟晴朗在心中暗骂,低音炮加眼神杀。
她镇定自若:“这倒没有。我都得罪乐欣了,怎么会向她求证本来以为不会再见的人?”
安燚生很赞同:“有道理。那要不你路上猜猜,到家我告诉你。”
钟晴朗点点头:“好,你手机给我。”
安燚生递过手机,钟晴朗麻利地按完还给他,他接过一看,这手机号只有 9 位数,和 11 位号码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钟晴朗很是得意:“安先生很喜欢猜谜,刚好这里面有一个数字代表我隐掉的三个数字,你猜出来就是我的手机号码。提示就四个字,度日如年。”
安燚生又低低沉沉地笑起来:“这很公平。那么你路上小心。”
钟晴朗和自己打了个赌,这谜底他百分之百能猜出来,再不济可以求助搜索引擎,虽然需要费力搜索一番,但他应该不会吝啬于这点时间。
然而,她回家扒着手机等了很久,没有消息,2 天过去了,也依旧没有消息。
钟晴朗设想过很多情况,这男人让她猜职业,他年纪不大,还有陈年旧伤,难道是警察?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但立马被自己否决了,她不愿意做这种不好的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