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帆捏着名片,没有应话,脑袋里都是‘欣欣’两个字。
徐菓看何东帆愣了很久,才道:“走了。”
两人坐上大巴,车上的人都因为时差在睡觉,包括徐菓。
只有何东帆,怔怔地看着手上的名片。
——软件工程技术部门,总经理,盛昱。
这个名字,让何东帆心怔。他微抬眸,开始细细的回忆。
当年,宁欣离开北都之前,盛昱好长一段时间是在国外。
何东帆记得,那时宁欣还满怀期待和爱意地给盛昱买生肖牌。
他们之间的爱,那么多年,何东帆看的很清、很明白。
他们处在恶劣的环境下,相互扶持,哪有那么容易放手彼此?
所以,他们到底因为什么而分手?
何东帆感觉眼睛酸痛,合上眼皮仰头靠在车座椅背上,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一遭。
他又想起,宁欣那天哭了好久,就是因为盛昱,当时,他只以为他们是吵架。
所以,那天他们是分手?
而第二天,他去找宁欣时,碰见了盛昱,盛昱很焦急担忧的模样。
很明显,宁欣离开并没有告诉盛昱。
她是悄悄的走了。
那他们后来,还见过吗?
她哭得那么伤心,盛昱找她那么焦急,那,那个分手…
何东帆没再往下想。
他脑海里响起刚才盛昱那句话。
——欣欣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为你自豪。
他那样温柔的语调。
何东帆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似乎还能听出惦念的意思,很温柔又坚定的惦念。
还有…
盛昱说他会常驻玉和。
那他和宁欣会再次相遇吗?
如果遇到了,宁欣……
何东帆不自觉捏紧手上的名片。
他感觉有些头晕脑涨胸闷,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憋了口气一直未呼出。
他很重地呼出一口气。
徐菓虚开眼睛,头朝何东帆位置挪了挪,又闭上眼睛轻声问:“那人是谁?”
何东帆默了很久:“宁老师的前男友。”
徐菓倒是没猜出这个身份,但听见这个答案又觉得何东帆的所有不寻常反应都合情合理了。
何东帆咽了口口水:“你觉得,我和他,谁更好?”
徐菓语气很淡:“我不了解他,没法对比。”
“那你看见他长相了,这点谁更好?”
徐菓细长的眼睛睁开看着何东帆,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你们俩都没我帅,如果谁帅宁老师就选谁,那你们俩都没胜算。”
何东帆所有的郁气烟消云散,只剩恶心。
他啧了一声,想拔高的音量又因为太安静的环境压下来,变得咬牙切齿:“我就没见过比你还不要脸的!”
徐菓无声轻笑,闭上眼睛,双手抄着往下靠了靠:“所以,你不用和他比。”
“那是你不知道,他……”
何东帆欲言又止。
盛昱不是那个什么谢先生,或是阿猫阿狗,他的优秀,是何东帆否认不了的。
还有,他和宁欣之间,那些年无人可比的情谊。
徐菓打断何东帆复杂的思绪:“我不用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也不想比较你们俩,你就是你,你有别人乃至这个世上没人可以比拟的优点,这是客观事实。”
何东帆怔愣几秒,肩膀撞了下徐菓,有些感动:“老徐,可以啊。”
徐菓偏开脑袋:“而且,‘前男友’,着重点不在‘男友’,而在‘前’,懂?”
何东帆豁然开朗。
徐菓说的没错,盛昱是前男友。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们确实分手了。
而宁欣现在喜欢的人,是他。
何东帆看一下手上的名片,正反面翻了翻,微微挑了挑眉。
何东帆回玉和就找了宁欣,但她没空单独和她吃饭。
她作为杨晓桢的伴娘,跟着那位婚期将近的糊涂新娘忙得热火朝天。
但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周五上了拳击课后,何东帆约宁欣去小吃摊吃冰粉和烧烤。
杨晓桢刚好听到,嚷着也要去。
她可听宁欣说好几次了,何东帆每次带她去吃的东西都特别特别好吃。
把一个常年瘦子吃得最近脸颊都丰腴了。
她也想去尝尝鲜。
于是,变成了三人行。
三人落座,何东帆:“老板,三碗全家福冰粉。”
杨晓桢急忙拉住何东帆,朝老板吼:“两份,两份就行。”
她解释:“我和宁欣吃一份,我们俩减肥。”
宁欣正拿着菜单点烧烤,轻轻‘嗯’了一声,没拒绝。
何东帆听宁欣应了声,不敢置信:“你跟晓桢姐减肥?”
宁欣没搭理他,用铅笔在菜单上勾画,又‘嗯’了一声。
何东帆直道:“宁老师,你不需要。”
宁欣还没反应,半趴在她肩头上跟着一起点烧烤的杨晓桢不乐意了,眼睛横看过去露着凶光:“你什么意思?你意思就是她不需要,就我需要喽?”
何东帆其实有时候搞不懂女生这种生物,比如减肥这件事刚才不就是从杨晓桢自己的嘴巴说出来的吗?
现在,她又不乐意了。
何东帆撇着嘴摇头,一本正经地狡辩:“我觉得你也不需要,但你可能想婚礼状态好些所以减肥,可宁老师又不是新娘,所以没必要。”
杨晓桢知道何东帆是找补,但她听着舒心。
人长得帅,嘴还甜,气都生不起来。
但她依旧拉着宁欣下水。
她伸手抬起宁欣下巴:“可她是伴娘啊,你看看这张脸,涨了好多肉。”
宁欣下巴被杨晓桢支着,颇为无奈。
何东帆仔细瞧着,她脸小小的被托在杨晓桢手心,漂亮得像颗贡果,哪里胖了?
杨晓桢继续拱火:“何东帆你看看,这就是你这几个月的杰作。”
宁欣视线微微上飘,因为无语杨晓桢的话而咬了咬牙龈。
她咬牙龈的动作,导致脸颊真的微微凸了一下又缩回。
像刚揭盖的小水晶糕,膨胀着遇冷气而微微收缩。
何东帆鬼使神差的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脸颊。
刹那,三个人都怔住了。
老板端着两份冰粉上桌,看这三个人似乎被点穴,不知道是不是在玩什么新型游戏,放下冰粉就走。
何东帆回过神,脸瞬间红透,蹭地站起身,弯腰夺过宁欣手上的菜单子:“我、我去下单。”
他走得快,差点和另一个刚结账的食客撞上,还好利落侧身躲开。
何东帆听见身后杨晓桢爽朗的笑声。
他骂了一句:该死!
然后使劲儿拍了一下自己作乱的手。
杨晓桢笑得夸张,揽着宁欣肩膀:“你看见没?他害羞了,他怎么那么可爱?”
“还不都是你,说什么呢?”宁欣用铅笔戳了戳杨晓桢的腰,然后放下笔,不自在的在桌上找茶水。
结果只有空茶杯,没有茶水。
杨晓桢摊手表示无辜:“我说什么了,我说你胖了,他上手捏什么?”
宁欣:“……”这…她也没想到。
“欣欣,他不会……”杨晓桢拖着语调。
宁欣反手捂上杨晓桢的乌鸦嘴:“别胡说!”
杨晓桢拉开宁欣的手:“上次,我说那个谢先生对你有意思,你也不信来着。”
这能一样吗?
宁欣把冰粉扒拉过来,随意用勺子和了和,舀上一坨西瓜堵住杨晓桢的嘴:“你别逗他!我看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杨晓桢嚼着西瓜嘟囔:“这我看出来了,他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宁欣想起上次何东帆去她家,看见暧昧的画面天都塌了的模样。
她莫名有点罪恶感。
她点头:“应该没谈过。”
杨晓桢夺过宁欣手上的勺子,把冰粉端到自己面前:“真挺好吃的。”
说完,她喂了宁欣一口。
杨晓桢很快吃了半碗冰粉下肚,才想起何东帆怎么还没回来。
她伸长脖子在络绎不绝的食客中找人:“他人呢?”
宁欣支了支下巴:“守着烧烤呢。”
杨晓桢顺着宁欣的视线看过去。
斜搭的小棚下,炭火缭绕,老板站在炭火烤炉前忙碌,而何东帆双手环抱胸前,直挺挺地站在旁边,像个烧烤卫士。
杨晓桢噗呲笑出声,感慨:“纯情男大学生,啧啧啧。”
宁欣声音冷下来:“你别当他面说这些逗他,不然我跟你发火。”
杨晓桢知趣,手动拉上自己嘴上的拉链,闭麦。
十多分钟后,何东帆单手端着一个长方形的托盘回来。
他弯腰,把托盘放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手,没看她们:“晓桢姐,宁老师,我同学给我打电话说有事儿,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也不等回答,他抓起板凳上的运动包,跟阵风似的就溜了。
杨晓桢再次开麦:“又不是故意的,他躲什么啊?”
宁欣替他说话:“可能真的有事。”
“你信?”
宁欣:“……”确实不太信。
杨晓桢闻着香味就忘了那一茬:“好香啊。”
长方形托盘上垫了一张厨用吸油纸,烤串全部烤出油脂,上面撒了一把葱花,看上去食欲满满。
杨晓桢一手拿串,一手把另一碗没动的冰粉扒拉过来:“明天再减肥。”
吃完所有,杨晓桢擦了擦嘴:“老板,结账。”
宁欣摸钱:“我来吧。”
杨晓桢:“我来。”
两人还没争执完,老板朝她们吼了一句:“你们桌已经结了。”
宁欣和杨晓桢分开后,往家走。
思来想去,她摸出手机,给何东帆发了一条短信。
而另一边的何东帆回到寝室,直接摊坐到椅子上,四仰八叉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懊恼叹气,过一会儿又弯腰趴在桌子上愤然锤桌。
李白子:“他咋啦?”
江心摇头。
李白子又走到徐菓跟前:“他咋了?”
徐菓看了眼,语气随意:“没吃药吧。”
李白子给徐菓竖了个大拇指:“徐大夫望闻听切断病症,牛B!”
何东帆快疯了。
他都没名分,他就动手,这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短路了。
或许,是平时想了太多次?
反正,他有一种刚看见曙光,又被自己一屁股墩儿坐回深渊里的感觉。
主要是,宁欣万一觉得他轻浮怎么办?
疯了!
真的要疯了!!
突然,何东帆手机震动一下。
他不耐烦地摸出来一看,瞬间挺直腰板。
是宁欣发来的信息。
宁欣:【没事儿。】
短短三个字,何东帆的心终于落下。
不夸张的说,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站起身,转身抱住李白子,求安慰:“兄弟我,差点凉透啊!!!”
李白子虽不知事情前因后果,依旧大气地拍拍何东帆肩膀:“没事儿!吃了药就好了!!”
第46章 我只要他
杨晓桢婚礼前夕,IOI赛事的荣誉徽章终于跨越太平洋到了何东帆手上。
徽章一元硬币的大小,金色,背面清晰的雕刻着:To Ning Xin。
杨晓桢的婚礼在城南的一个教堂举行。
那天,宁欣忙得不可开交,何东帆只在一张大合照里和宁欣同框,中间还隔着好几个人。
其余时间,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她穿了一条樱花粉色的单肩长纱裙,上身贴合紧致,凸显锁骨和腰身纤美曲线,裙摆好几层却很垂顺,面料自带珠光效果,举手投足一半轻盈,一半灵动,纱裙波光流转。
何东帆没见过这样的她,眼睛都挪不开。
中午吃饭时,何东帆和宁欣打了个照面,却连句话都没说上。
下午,宁欣又忙碌着去准备晚宴,何东帆待不住,跟着一起去了,跑东跑西累得够呛。
他是第一次知道,婚礼居然这么繁琐,这么累人。
可是新郎新娘,是真的让人羡慕。
何东帆参加过很多婚礼,甚至耗费上亿的盛世婚礼,都没有这次的感触。
当杨晓桢和他丈夫在教堂里,当着神父和亲朋好友的面互相宣誓,做出终身的庄重承诺时,何东帆看向站在一旁的宁欣。
那一刻,新婚夫妇似乎在告知天地以及所有神明,他们要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
神圣得让人向往。
晚上的晚宴,何东帆被安排吃饭,宁欣跟着新娘去敬酒。
后来,一个下午说过几句话的女生找到何东帆,叫他去一趟休息室,宁欣喝醉了。
何东帆过去时,宁欣正趴在梳妆台上,裸露的肩背线条漂亮,一对蝴蝶骨美得引人遐想。而杨晓桢举着水杯在旁边帮她拍背,叫她喝点水。
何东帆跑过去,微微喘气:“晓桢姐,宁老师怎么样了?”
“就喝了一杯,不知道谁把酒和饮料混在一起,她不小心喝了。”杨晓桢说,“我还要出去敬酒,麻烦你照顾一下她。”
何东帆点头,伸手接过杨晓桢手上的水杯,单腿跪在宁欣旁边:“宁老师,喝点水。”
宁欣偏下头,露出眼睛。
她看着他笑。
她今天化了妆,眼线勾着向上微挑,眼影是同衣服一样的粉色,还贴了很多亮晶晶的东西。
但她的眼神很涣散,又是妩媚的。
一种懒懒的妩媚,不刻意。
是真的醉了。
宁欣再次埋头手肘上,难受道:“我不喝水,我头晕,我想睡觉。”
何东帆放下水杯:“我带你回家。”
杨晓桢看宁欣这样不太放心,提出一个建议:“要不宁欣今晚在酒店住吧,我给她开个房间,她这样我怕她吐车上,而且太远了。”
这样,也行。
杨晓桢走到一旁给酒店经理打电话安排房间。
过了几分钟,有个酒店服务生来敲门,说房间准备好了。
两个女生把宁欣搀扶起来。
宁欣刚站起身,顿了一下,脚步就轻飘飘的一个踉跄,何东帆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上前,她又在搀扶下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