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恨恨看丈夫走进卧室,这才回头看向自己女儿。
见她神色不对,陆母也心头一酸,拉着陆嘉进了她的小房间,这才低声叮嘱:“嘉嘉,苏家给你的这些东西,你都要自己收好了,别说你爸,今后哪怕晏礼问你拿,你都不要拿给他,明白吗?”
陆嘉微滞,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只无声点了点头。
陆母自然看出女儿的欲言又止,握着她的手继续说道:“别怪妈妈势利精明,咱们家你也看到了,你嫁给晏礼后,娘家是靠不上了,只能靠你自己还有晏礼的良心。你现在手上这些东西,全是将来万一……”
她眼眶忽然一红,顿了两秒,才接着说下去,“总之是你自己防身的,也是你将来做人做事的底气。”
陆嘉深吸口气,忍住了泣意:“我知道了,妈妈。”
陆母点点头,又无声望了女儿一会,这才转身出去了。
陆嘉关上房门,将自己仰面甩到小床上,揪过粉红豹抱在怀里,眼泪这才顺着眼角流下。
她当然相信这世上有童话般矢志不渝的爱情,可妈妈的话也提醒了她,这样的爱情真的会发生在她身上吗?
她即将面对的婚后生活究竟会是什么样?
她和苏晏礼真的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一辈子,好漫长又好短暂的一个词啊。
当然,再怎么伤春悲秋,生活还是要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到国庆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两边妈妈先找大师算了日子,叫陆嘉和苏晏礼领了证。
之后,陆嘉便专心于处理客户在她辞职后下给她的第一份订单,苏晏礼也照旧忙碌于集团事务。只不过,两人会时不时地碰头,一起去拍婚纱照,参加婚礼彩排之类。
也有核心圈子里的亲戚朋友提前送来贺礼,这些人情往来,都要陆嘉与苏晏礼以夫妻名义共同回应答谢。
陆嘉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之前苏晏礼对她说的那句“等我们结完婚,你也是大人了”。
她必须承认,这段日子下来,她待人接物的水平比之前提高许多。
当然,她也忙到累到完全没时间胡思乱想,更没精力为未知的将来焦虑伤感。
婚礼就定在十月二号。
应陆嘉要求,这场婚礼并未像当初陶晚婷那样隆重冗杂,更没有邀请各路媒体记者,就连见证婚礼的宾客,也被要求不能拍照录像,更不允许有现场照片视频传至网上。
婚礼在酒店举行,苏晏礼则从父母家出发,去陆嘉家里接亲。
当天一早,以周十安为首的伴郎团便在苏家集结,更有苏家亲眷簇拥着苏父苏母道喜,等着新郎出发后,再去酒店与其他宾客汇合。
吉时之前,另外五位伴郎在楼下与苏家亲戚们寒暄,周十安被长辈们趁机催婚催烦了,便来到苏晏礼房间躲清静。
两位妆造老师正好结束工作,拎着工具箱出去。
周十安与他们擦肩而过,啧声不断地在外间沙发上坐了下来。
苏晏礼好笑,从全身镜前走过来时,顺便踢了他一脚:“早上吃太咸了?啧什么啧。”
周十安拍拍裤脚上并不存在的脚印,仰头看向好友,笑道:“平时你就是我们这群发小里最帅的,今天干脆就直接把我们秒成渣了。刚谢仲琦还跟我说,想在伴娘里找个女朋友,这还找什么,有你在谁看得到他啊!”
大喜日子,苏晏礼心情好,但闻言还是警告发小:“两个伴娘都是嘉嘉最重要的朋友,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别冒犯了人家。”
周十安一迭声的“哟哟哟~”:“护着自己老婆就算了,连老婆身边的人都护上了。”他笑着吐槽,“诶,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恋爱脑。”
苏晏礼坐下来,从茶几的零食盒里捡了块巧克力丢给好友,笑道:“吃你的,少说点话。”
周十安把巧克力丢回去:“最近下巴长了好多痘,医生让我忌甜食。”
说着,他又朝苏晏礼倾身,将下巴伸给他看,“你帮我瞧瞧,今天这痘严不严重,会不会影响我英俊神武的形象?”
苏晏礼有被恶心到,嫌弃地伸脚踢他:“滚,自己去里头照镜子。”
于是,周十安麻溜地起身,真的去浴室照镜子了。
苏晏礼哭笑不得,独自看了会手机,陆嘉正在微信上跟他说自己好紧张。
他笑着安抚了几句,忽然听见洞开的房门被人轻叩几下。
他抬头,只见陶晚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小舅舅,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苏晏礼眉心几不可察地轻蹙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展臂,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在对面单人沙发落座。
陶晚婷走进来,却没坐下,只嘲讽地掀掀唇角,开门见山:“小舅舅,你好谋算啊。”
苏晏礼闲适翘起长腿,抬头看向她。
虽然陶晚婷站位上占了高度优势,甚至颇有些气势汹汹质问的意味,可还是明显被苏晏礼不咸不淡的姿态压制。相比之下,她更像在猎人面前做无谓挣扎的猎物。
苏晏礼勾唇淡笑一下,语气格外平静:“晚晚,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
陶晚婷愤怒攥拳,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你早从去年在我妈生日宴见到陆嘉,就在谋划今天了吧?你知道陆嘉喜欢张致远,所以故意怂恿我去追张致远,这样你就能趁虚而入了,不是吗?”
自七月份,陆嘉第一次被苏晏礼正式带到苏父苏母面前,陶晚婷还觉得是陆嘉耍了什么心机。
可仔细想想,虽然她讨厌陆嘉,但也知道以陆嘉那点恋爱商,根本干不了攀附男人的事。
直到当时在偏厅看长辈们打麻将,她听到外婆提了句,她与张致远结婚,少不了最开始苏晏礼的鼓励。
当时她只觉得有什么细节隐约被她抓住了,但也没太在意。
而随着时间推移,她看着陆嘉不时在朋友圈发些与苏晏礼约会的日常,都是些奶茶蛋糕电影票之类,而她这位从不在朋友圈发动态甚至点赞评论的小舅舅,竟会点赞陆嘉每一条状态,她就觉得自己要气疯了。
她一边暗自嘲笑陆嘉嫁给她小舅舅,得到的也不过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还在那当宝贝发在朋友圈;
一边她又暗恨张致远满脑子他的事业,结婚之后的每次约会,都是由她主动安排,就连拍发到朋友圈炫耀的照片,他也跟个没感情的工具一样,丝毫感受不到与她一样的兴奋,更别说给她点赞。
虽然苏明礼一家始终被苏晏礼压一头,但真论起来,陶晚婷作为苏家的第一个孙辈,从小到大也确实没受过委屈。
所以,她越想越懊恼,越想越气愤。
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前两天听父母聊天,才得知陆嘉跟她小舅舅结婚,外公外婆以及她这位小舅舅给了陆嘉多少资产。
她真的快要炸了!
如果当初没有苏晏礼有意无意的那句“爱情是勇敢者的游戏”,没有他当时“不经意”的利害分析;如果不是苏晏礼去年除夕说那句“既然两情相悦就早点把事情办了,免得有变数”,她根本不会头脑一热,急匆匆拿下张致远。
说不定,她这会找了圈子里的高门大户。
说不定,现在跟张致远在一起的是陆嘉;过着要为他事业输血,要迁就他的工作时间,连各种仪式感都要自己去讨去要的人,是陆嘉。
可是,现实却完全与她想象的相反。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这个害她婚姻不幸、人生不幸的小舅舅。
苏晏礼却似没接收到她的怨恨,只淡然挑唇:“晚晚,我明确说过让你去追张致远的话么?”
他微抬胳膊,侧身靠在了沙发扶手上,不疾不徐,“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念在你妈妈的情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以这种态度,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早就被我起诉了。”
陶晚婷一怔,他轻描淡写的姿态,却驳得她说不出话来,可心里的怒火却烧得更旺了。
她几乎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这些事都告诉陆嘉吗?”
苏晏礼目光骤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陶晚婷察觉他姿态有所变化,解气地笑道:“你不让我好过,那大家就都别好过了。”
苏晏礼顿了一秒,眸中冷芒收敛。
片刻,他小幅度歪了下头,轻笑出声:“晚晚,你结婚这么久,还不知道夫妻是一体的么?你对陆嘉说这些有的没的,先不说她信不信,就算她信了,又能怎样?我是她丈夫,是她人生中最亲密的人,你是什么?”
陶晚婷点着头:“对,我现在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但你也别忘了,陆嘉有多纯粹,爱就爱恨就恨,受不了一点欺骗一点不纯洁。”
苏晏礼极轻地从鼻腔沉出一口气,下颌紧了紧。
片刻,他脸上笑容却更盛,只不过笑意未达眼底。
“晚晚,看来你一点不考虑你的父母了,对吗?”
陶晚婷呼吸一滞,脸上血色褪去。
苏晏礼微微歪着身体坐着,十指虚虚编织在一起,勾唇道:“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你的父母考虑。或者你再想想,如果你们一家没了苏家作依傍,别说那些含着金汤匙的大少爷,就连张致远,你都未必能抓住。”
陶晚婷下唇轻颤,视线开始虚弱游移。
苏晏礼像是诚心为她出谋划策,慢条斯理道:“晚晚,你年轻气盛我能理解,但有的事该你管,有的事不该你插手,这是门学问,回家好好跟你妈妈学一学。有时间有精力,就帮张致远拼一拼事业。”
他极轻地呵笑一声,“人生没有那么多后悔药,但有的是转机,把握住了,你就能扭转乾坤。”
陶晚婷眼圈通红,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当着苏晏礼的面哭出声来。
苏晏礼默了默,又道:“你爸爸之前那个缺德项目,我确实投不了。但最近在到处筹款的商超企划,我倒是能略尽绵力。回去跟你爸爸说一声,叫他别到处找那些不靠谱的组局喝酒了,要是喝坏了身体,我也心疼我的姐姐倒贴钱财还不够,还要把人搭进去。”
这话落在陶晚婷耳中,说不出的嘲讽意味。
她整张脸都火辣辣的,她恨极了小舅舅的傲慢,却也的确无言以对。
尤其是现下,她听出了他的恩威并施。她心里清楚,这笔投资是用来让她忘掉自己与张致远、他和陆嘉,这两场婚礼的真相的。
陶晚婷深吸气,最终扯出了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脸。
“谢谢小舅舅,我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爸的。”
她嗓音粗哑,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26章
周十安从浴室出来, 苏晏礼正气定神闲地端坐在沙发上倒茶。
见他过来,苏晏礼抬眸瞧他一眼,继而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周十安摸了摸鼻子, 不怎么自在地过去坐下。
下一秒, 苏晏礼微微倾身, 信手将一杯倒好的茶水移到他手边。
周十安屈指在茶几面板上轻叩两下,以示感谢。
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后,他才讪讪笑道:“你说说,这叫什么事。下回来你家做客,我可不敢再随便进那些密闭小空间了,免得听到些不该听的。”
他说完, 小心观察发小神色。
苏晏礼笑了声, 也拿起茶杯轻轻吹凉, 抿了口。
片刻,他才看向周十安,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该不该听, 听到了也就听到了, 守口如瓶就好。”
周十安一愣,下意识说:“那你不怕我主观上守口如瓶, 客观上万一不小心说漏嘴……”
与此同时,苏晏礼的声音也在继续:“只要你记着, 一旦说漏嘴, 你名下那些酒吧潮牌店也都不用干了。”
两人声音几乎同一时间落下。
周十安怔了怔,在脑中将自己那道声轨剥离后,便只剩下了苏晏礼刚才说的这句话。
准确来说, 应该是警告。
他当即后脖颈一凉,心知自己这发小与他们圈子里安逸混日子的那些富二代都不一样。
这人当初说放弃坚持了好几年的音乐梦想就直接放弃, 说接手家业就接手家业,早些年重振远洋集团威风时的那股拼命劲儿,跟个白手起家的一样。
对自己都这么狠得下心的人,周十安自然相信他也能对别人下狠手。
况且,他也的确亲眼见过苏晏礼当年狠心处理集团里那些倚老卖老的货色,白刃肃清旁支宵小,无人能出其右。
周十安干笑一声:“啧,我跟你开玩笑呢。咱们这群朋友里,谁不知道我嘴最严。当初我一早发现沈骏逸他前女友给他戴绿帽,我都憋了快一年,等他自己发现了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