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惊寒!”
唱晚半夜突然惊醒,额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脑中一阵晕眩,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梦里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已经全然忘记,那股恐惧却经久不散,后背起的汗打湿了睡衣,冰冰凉凉的黏在身上,极为难受。
她深呼吸缓了缓,环顾四周,目光仍有些怔忡茫然,整个卧室黑漆漆一片,窗帘拉得很严实,一丝月光都没有透进来,诺大的房间只听得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周惊寒。”
前所未有的思念瞬间将唱晚淹没。
哪怕是在当初分开的那半年时间里,她都没有如此思念过那个男人。
唱晚拍开壁灯,橘色的灯光倾泻而下,驱散寒夜,给她周身添了一分安全感。
她缩在床角,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凌晨十二点,唱晚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周惊寒的电话。
想听听他的声音。
周惊寒接到电话的时候,护士正在给他胸口的伤口上药。
郑柯宇拿着那块又尖又长的玻璃,以极快极狠的力道一连捅了好几下,才被周惊寒一脚踹开,伤口很深,周惊寒胸口的毛衣都被血染湿了,而且还有很多玻璃碎片扎在肉里。
护士拿镊子挑了许久才全部挑干净,挑完后又拿消毒水给他冲洗,周惊寒从头到尾没打麻药,一系列操作下来,连吭都没吭一声。
林警官看了直竖大拇指,笑眯眯地看着他,还让队里新来的民警向他学习。
“怎么还没睡?”
听筒里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唱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红了眼眶,她忍着哭腔,尽量用正常的音调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惊寒扫了眼架子上沾血的碎玻璃,笑道:“过两天就回。”
护士听了,张了张嘴,面前的男人却抬手制止了她。
她只好暂时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过两天是什么时候?是后天吗?”
周惊寒微挑眉,有点诧异她今晚的粘人。
“我答应你,最晚这周末回,一定陪你跨年。”
电话那头的唱晚眼睛一亮,今天周三,离周末也就剩四天。
“好。”
“早点休息,别熬夜。”
“嗯!”
得到他的承诺,唱晚心里那股不安总算散了不少,躺到床上时,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男人低沉质感的声音:
“一定陪你跨年。”
挂了电话后,一直站在旁边的林警官看他的表情越来越满意,他在派出所那么多年,牛鬼蛇神不知道见了多少,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德行,虽然跟眼前这个男人打得交道不多,但以他的眼光来看,周惊寒无论品性还是相貌,都挑不出丝毫毛病。
林警官笑眯眯问:“刚刚是唱晚的电话?”
周惊寒点点头,眉眼虽淡,眼底却藏着笑意。
“过年的时候你俩来我家吃顿饭,让咱吴老师看看,省得她天天记挂着唱晚,怕她没人照顾。”
“好。”
一旁的护士插了句嘴,“你这伤口一时半会好不了,最好待在医院养上一两周,以免出现炎症。”
周惊寒摇头,“不用了,家里有人在等我。”
护士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会,没再说话,拿上东西就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林警官和周惊寒两人。
林警官将话题拉回正事,“你还没跟我说清楚,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柯宇通过叶成伟女儿得知唱晚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之前一直跟踪她来着,这件事张君尧也知道,您到时候可以问问他。”
“后来唱晚跟我住后就没事了,不过,前段时间郑柯宇打电话过来,拿唱晚的隐私威胁我要五百万,我这次来云安,就是处理这件事的。”
“至于他们车祸的事,我已经向那个姓何的交警说了,当时现场还有不少别的目击证人,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细节,可以多问几个人。”
说到这里,周惊寒拿出手机,将整理好的录音和通话记录递给他,“这是证据。”
林警官一脸严肃,“好,我知道了,待会我安排人过来,麻烦你帮忙录个口供。”
“嗯。”周惊寒看着他,若无其事地问道,“那四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林警官摆摆手,“郑柯宇和叶成伟那两口子命倒是大,没什么大事,城东那个光头就比较倒霉,废了一条腿。而且他这次是醉驾,醉驾早已经入了我国刑法,加上他的前科,这次很可能要顶格判七年,具体情况到时候还是要看专家的评判。”
周惊寒不着痕迹扯唇,“我知道了,谢谢林警官。”
“哦对了,还有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三个人?”
周惊寒手掌伸进口袋,摸着那根玉簪,淡淡道:“到时候我会让律师来谈。”
“律师?”
“嗯。”周惊寒说,“陈修其。他最晚明天下午到。”
听见这个名字,林警官瞪大眼睛,陈修其这个名字在司法界可谓如雷贯耳,周惊寒居然直接把他请来了。要知道,就算不请专业律师,有了他提供的录音等证据,再加上他们敲诈的那些钱,郑柯宇三人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陈修其是司法界大牛,周惊寒直接把这尊佛搬出来,在林警官眼里,跟拿大炮打蚊子没什么区别。
林警官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这小子是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给他们留。
“我知道了。”林警官笑着说,“你先休息,这些事明天再说。”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周惊寒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最终归于无形。
手机轻震,傅行深的消息发过来:【怎么样?】
周惊寒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会,慢悠悠打字:【不错。】
今晚这个局不仅做得天衣无缝,而且极为顺利。
不过是找了几个人请那个光头在附近烧烤店喝了顿酒,再哄着他走盘山公路回去罢了,时间卡得极好,一切水到渠成。
第210章 相见
第二天上午,周惊寒换完药,去派出所录完口供后,准时出现在首饰店门口。
那根簪子还没刻字。
他受了伤,手有点不稳,怕在最后关头把簪子磨坏了,便请求奶奶收尾。
奶奶倒也不客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大盒五颜六色的珠子,让他按照颜色品种分门别类归纳好。
这活累倒不累,主要是费眼睛。
周惊寒老老实实窝在柜台前分了一上午的珠子,连头都没怎么抬过。
陈修其接到消息到店里来的时候,站在柜台前差点没认出人。
“...周先生?”
周惊寒听见熟悉的声音,抬眸看向陈修其。
他是连夜从国外赶回来的,风尘仆仆,虽面带倦容,依旧难掩通身儒雅的气度,鼻梁上架了一副细框眼镜,眼角有几条细细的皱纹,更添几分成熟男人的韵味。
“陈律师,好久不见。”
陈修其推推眼镜,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您这是?”
周惊寒把最后一个珠子放回箱子里,随口道:“帮老人家干点活。”
“我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您给我的资料我都看过了。”陈修其说,“这个案子的脉络很清晰,处理起来并不难,您想要我怎么做?”
光是跨省敲诈五百万这一条罪名就足够叶成伟三人起码坐十年牢。
周惊寒从柜台后走出来,路过陈修其时手掌在他肩上轻拍,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尽你所能,往死里整。”
“全部?”
“嗯。”
陈修其点头,“我明白了。”
周惊寒心情稍霁,“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我明天就回余同。”
“明天?”
陈修其有些吃惊,他以为周惊寒会多留几天养伤。
男人轻笑,“家里人催我呢。”
“......”
***
周惊寒是周五下午两点到的别墅。
他事先没告诉唱晚,怕自己身上的伤口吓到她,想着能瞒一会是一会。
别墅里一片寂静,两只小猫瘫在地板上睡觉,听见门开的声音,纷纷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走过来迎接他。
周惊寒弯下腰摸了摸它们俩的头,便上楼换衣服了。
下高速后,他吩咐司机先去了一趟医院。
连续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路上颠簸,他的伤口有些裂开,鲜血浸湿了纱布,连白衬衫上都沾了血。
唱晚翻译的那本英文小说正好今天出版,她的笔译老师特地邀请她去出版社看样本,跟周惊寒说过后,便让司机送她去了出版社。
刚走没多久,就收到笔译老师的消息,她临时有个会要开,暂时抽不开身,到时候会让人把那本小说寄过来。
唱晚只好让司机原路返回。
进别墅大门时,她恰好看见周惊寒的司机开车离开。
心中突然浮起一个猜测。
唱晚趴在车窗上,目视那辆熟悉的车驶离自己的视线,随后打开车门,飞似的冲进了别墅。
一楼客厅没有人,两只小猫的脑袋从二楼栏杆处伸出来,喵喵喵叫了几声。
唱晚抬眸看了眼,把身上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哒哒哒径直往二楼跑。
她打开卧室门,目光顿时一凝。
男人赤着上身站在衣柜前,胸前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隐隐可以看见底下鲜红的血迹,一看就知道是新伤。
周惊寒脱掉上衣,染血的衬衫随意扔在地上,裤子拉链刚扯开,就听见门口的动静,他眼皮一跳,偏头望过去。
果然,门口的女孩子正眼圈红红的盯着他,咬着唇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惊寒把裤链拉好,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别哭。”
唱晚吸吸鼻子,眼泪却越流越凶,小巧精致的鼻尖也红红的,她拨开周惊寒的手,指着他胸口的伤,“这是怎么弄的?”
周惊寒沉默几秒,“意外。”
“意外?”唱晚仰头,显然不相信这个解释,“什么意外?”
“......”
周惊寒凝视着她的眼泪,难得手足无措,对现在这种情况感到极为棘手。
他们在一起后,他从未让她流过眼泪。
当然,除了在床上。
“好了好了,不哭了。”
周惊寒避开这个问题,低头凑上去亲她,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流转,吻去每一滴泪珠。
唱晚别开脑袋躲他,手指挡住他的唇,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你先把话说清楚...”
“你想听什么?”
男人笑着去抱她,唱晚顾及他身上的伤,没有躲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口,环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自顾自流着眼泪。
“你说呢?”
“我爱你。”
“......”
“我知道。”她心里一跳,扬起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闪着光,分外动人,“说点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周惊寒揉着她的头发,“让我想想...”
“我给你带了礼物,在我裤子口袋里,自己拿。”
“礼物待会再拿,我现在想知道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姑娘固执起来真够让人头疼的。
周惊寒捏捏她的脸蛋,逗她,“哪有你这样的?送礼物给你还要讲条件,能不能讲点道理?”
唱晚和他对视了一会,妥协的把手伸到他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玉簪。
羊脂玉洁白细腻,簪头雕刻成几株桔梗花,娇娆美丽,纯净无暇,簪子上还刻了她的名字:周唱晚。
“喜欢吗?”周惊寒得意洋洋地黏上去,“我亲手做的。”
她用手背胡乱抹掉眼泪,轻轻点头。
“以后不要用筷子挽头发了。”男人手指挑起她的一缕发丝,放在鼻端轻嗅,“我家唱晚要用就用最好的。”
“不许转移话题。”她紧紧握着那根玉簪,心头百感交集,“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唱晚伸出手指摸着他身上的纱布,红着眼眶说:“你答应过我以后不会受伤的。”
“最后一次。”
周惊寒低头吻她的眼睛,“我保证。”
“还有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还有别的要和我说吗?”
“嗯。”
男人眼神柔软,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极深极重的温怜,在心头缭绕了许久的一句话就那么淡淡的说了出来。
“嫁给我好不好?”
第211章 领证
唱晚怔怔地站在原地,内心百感难言,竟恍然欲泪。
过了好半晌,她才用力点头。
“好。”
周惊寒拿出那枚自己打的银色素戒,捉着她的右手替她戴上,“最近事情有点多,没来得及准备戒指,先用这个凑合,下次给你补上。”
无名指上的素戒款式极简,戴上去尺寸刚好,唱晚摸着它,小声问:“这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周惊寒不正经地笑笑,“在外地的时候老有人惦记我,你不在身边,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唱晚咬着唇没说话,心头颤动得厉害。
周惊寒凑上去亲了她一口,随后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去,“去拿身份证和户口本,等我换件衣服就去领证。”
“......”
“现在就去吗?”她僵着没动,“你伤这么重,过几天再去吧,反正也不急这一会。”
“不行。”周惊寒一秒钟都不想等,“明天周六,周一元旦,民政局上班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我们现在就去。”
唱晚犹豫了会,乖乖地点点头,关上门出去拿东西了。
两人卡在下班时间点赶到民政局,里头人不多,不到半小时就把所有程序都走完了,唱晚看着手里的两本红本本,一时有些分不清是幻梦还是人间。
周惊寒正在给远在西班牙的贺洲打电话,顺便嘲讽了他一通,“你跟祝安久在一起都五六年了,八字才写了一撇,丢不丢人?”
一旁的唱晚:“......”
那头似乎直接挂了电话,周惊寒瞥了眼通话页面,心情极度愉悦,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替她理了理颊侧碎发,牵住她的手。
“我们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唱晚很沉默,周惊寒逗她说话,她也只是没什么精神的回应几句。
到了别墅,唱晚忽然从后面抱住周惊寒不让他走。
这一下午她脑子里都是他身上的伤口,结婚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