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教你……”虞青的声音放得很轻，有点儿像梦里出现的神明，虚幻又不真实，“接下来，要这样。”
艾尔海森感觉到对方细细软软的胳膊环上了自己的腰身，随后是一个和克制的拥抱，那是一个比夏日蜻蜓点水还要轻的拥抱。
转瞬即逝。
但是艾尔海森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贴上体表那一刹那的温度和柔软，是来自于对面人亲密的示好。
鼻尖还闻到了一点点她的发香，是自己洗发水的味道。
艾尔海森心底那颗小小的种子瞬间破开了泥土，摆出了两片绿叶，开心地摇晃着。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虞青还没搞清楚他说的这样是那样，整个人就被拥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他的手臂很有力，当它们抱紧自己的时候，会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的右耳贴在了艾尔海森的胸膛，听到了对方一下比一下快的心跳，感受到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气息。
黑暗将一切愉悦的感受拉伸到顶点，两个人都静悄悄地将这十秒钟刻入记忆当中。
“走吧。”
艾尔海森松开手臂的瞬间，虞青有点舍不得，因为和恋人拥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在注意到艾尔海森还是像之前一样抓着自己的手腕，甚至比原来握得更松以后，虞青眨了下眼睛。
原本走得好好的艾尔海森感觉自己手里的人突然松开了自己，他正要问发生什么事了，一只小小的手就塞进了他的掌心。
手指软软的，同他的手指扣在一起。
艾尔海森似乎听到了某人愉悦的轻笑，于是他自己也勾起嘴角来，握紧了那只小手。
两个人手牵着手避开了大部分机关，偶尔也有绕错路的情况发生，但好在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找到了祭坛的位置。
“有点不可思议呢――”
在来到这里之前，虞青一直以为遗迹里的祭坛会是一块不怎么大还灰蒙蒙的地方。
但是面前这块区域不惜打穿了地表，也要让阳光倾泻进来。
圆形的空洞正好让一束阳光照在祭坛的正中央，那里立着一根石柱。
“去看看。”
虞青眯起眼睛，拉着艾尔海森往祭坛上走。
「神答应了那对缘分未尽的恋人，许以他们来世再见的缘分」
「或是交换他们的灵魂，或是反复的梦境，又或是将时间停止在重要的某一天」
「以此来告诉那对恋人，你们还有一份未完的情缘」
祭坛上的古文字写的内容和之前的故事别无二致，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多的线索。
虞青不免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的手被人轻轻捏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了艾尔海森格外认真的眼神：“没关系，就算以后再出现灵魂互换的事情，我也不会觉得厌烦。”
因为那是你的灵魂和身体，我真诚地热爱你的一切。
虞青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是比较失望我的课题论文怎么办？”
没有额外的古文字段落的话，课题论文应该是没办法完成了。
“别着急，我们在这附近在寻找一下，可能会有新的发现。”艾尔海森伸手摸了虞青的脑袋一把，随后转身往四周的墙壁走去。
虞青顶着艾尔海森认真考察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眼光真好。她几步跑到艾尔海森身边，乖乖地待在了对方一米之内。
过了几分钟，虞青轻咳了一声。
“我，我可以再靠近一点吗？”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补充道，“这样方便记录文字。”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将从镀金旅团那里要来的纸笔递给她：“别写错了。”
于是那只小小的脚在犹犹豫豫以后，还是靠近了艾尔海森，两个人都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起来。
艾尔海森不自觉咽了一下嗓子，气氛莫名变得难熬起来了呢。
“这里，”那只瘦长有力的手指点着墙壁的一处位置，“能看清楚吗，有些高，大致是这样一段字……”
虞青将纸压在墙上，微微抬着头，把墙上那一段古文字慢慢抄下来。
写到中间的时候，艾尔海森突然从身后靠近了他。
“写错了，不过这个字不太清晰，看不清楚是很正常的。”
虞青想把笔给他，让艾尔海森帮忙改成正确的文字，但是对方早虞青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是这样写的。”
艾尔海森握着虞青的手，慢慢地在纸上写下正确的文字。
须弥的天气向来炎热，是以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大多穿着轻薄。此时此刻，虞青的后背贴着艾尔海森的胸膛，她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到了她的皮肤上。
格外暧昧的温度。
在写什么虞青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她红着脸低垂着目光。
这样写字，真的好奇怪啊……
艾尔海森松开自己手的那一刻，虞青在心底呼了一口气。太紧张了，他说什么自己完全没听见，只感觉胸膛里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另一个人也不好受，他真的好想再抱她一下，可是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呢。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誊抄完了墙壁上的古文字，虞青摸着下巴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古文字呢，虽然勉勉强强能翻译几个，但总感觉牛头不对马嘴。”
艾尔海森目光闪了一下，作为知论派的优秀毕业生，他在看这段文字的时候，大致能了解其中的含义。
但这是虞青的考试课题，他不会过分参与。
而且，他觉得以对方的能力，翻译出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样的话，论文的部分素材就够了。”艾尔海森重新拉起他的手，“接下来该返程了。”
虞青点头表示赞同。
但似乎墓主人并不太想这两个人这么早离开，他希望客人可以多陪他一会儿。
祭坛上方的支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动，泥沙和石块摇摇欲坠。
艾尔海森拉起虞青向外跑：“快走！”
第15章 返程
遗迹突然发生崩塌其实在须弥学者的研究生涯里并不少见，但虞青第一次出门考察遗迹就碰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倒霉了。
艾尔海森拉着她跑得飞快，细小的沙石偶尔会擦过皮肤，弄得人又痒又疼。
好几次虞青都差点因为过道太黑而摔在地上，幸亏艾尔海森及时把她拎了起来。
就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刻，虞青大脑里居然还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艾尔海森提自己和提小鸡崽子一样？
两人逃亡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被黄沙掩埋成活体标本之前冲出了遗迹。
虞青跑得气喘吁吁，她感觉肺里的空气都生锈了，嗓子眼也疼得厉害。
回去估计免不了四肢疼痛，肌肉抽搐的后果了。
不过，虞青看了一眼身后坍塌成废墟的遗迹，她感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艾尔海森，呼，我们运气还挺好的――”
比起虞青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艾尔海森倒是没什么反应，顶多面色有点发红。
他往虞青和太阳之间挪了一下，将对方彻底拢在自己的影子下，避开了沙漠阳光炽热的烘烤。
虞青感到面前一暗，再抬头时看到的是艾尔海森逆着阳光的黑色剪影，对方边缘的强光仅一瞬就刺激得她眼球发酸。
晕晕乎乎之际，虞青听见他说：“需要我背你回去吗？”
“背我？”
“嗯，需要吗？”
其实并不是那么需要，但是……但是，错过了就很难有第二次了吧。
虞青咽了一下嗓子，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她刻意避开了和艾尔海森的眼神对视。
她实在害怕对方看出自己是在撒谎。
“上来吧。”
艾尔海森蹲在了虞青面前，他微微侧头，似乎是在等虞青的下一个动作。
虞青咬咬牙，很干脆地往艾尔海森身上一扑，撞得对方微微往前踉跄了一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虞青伸手环住了艾尔海森的脖子，细小的道歉声在他耳边响起。
“没事，抱稳了。”
艾尔海森背起她的时候也没有花多少力气，只是觉得对方太瘦了。是没有好好吃饭还是压力太大？
不知不觉，他已经开始担心虞青生活的方方面面了。
回绿洲的路不算远，再加上艾尔海森的方向感格外好，两人在日落前就顺利返回了营地。
很幸运，帐篷和干粮之类的东西还在，看来先前逃出去的镀金旅团并没有出于报复破坏他们的营地。
但是走近以后，他们在湖边看到了一位老熟人，赛诺。
“赛诺先生？”虞青从艾尔海森背上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赛诺，“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赛诺摇了摇头：“不需要用敬语，工作需求恰好路过而已。”
艾尔海森心里大概明白镀金旅团为什么不反悔绿洲了，很大可能是碰到了这位风纪官，吓的。
他在赛诺好奇的目光里将虞青放下，十分自然地搀扶着对方。
大风纪官实在没忍住，他又问了和之前差不多的问题：“艾尔海森，她是你的家属吗？”
虞青一直觉得这样的问法很有意思，从答案可以看到艾尔海森对他们两个人关系的定位。
是一段时间的情侣，还是日后要步入婚姻殿堂的长久关系。
她在思考着艾尔海森可能的回答，应该是先否认，再详细解释。但实际上的发展完全偏离了虞青的猜测，艾尔海森在赛诺探究的眼神里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是学语言的，应该再清楚“家属”和“恋人”之间的区别。所以说，艾尔海森确确实实把虞青划进了自己未来的规划里。
他给她的分类是「家眷」。
反应过来的虞青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伴随着耳鸣声的响起，她感觉自己的耳朵也变得热热的。
巨大的太阳渐渐沉下地平线，将沙漠和绿洲都融化在金色的光辉里。
艾尔海森支起火堆，上面烤着几个红薯，糖分被烤出来，晶亮亮的液体缀在边缘。
虞青在给赤念果去皮，赛诺在摘枣椰。
晚饭很简单，但是虞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尤其是听艾尔海森向赛诺解释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家属」。
“真是难得，这比我甩两次骰子都是八个骰子八种颜色还要难得。”
赛诺指的是艾尔海森会谈恋爱的概率。
“这个概率可比你说的要高的多，不要随便给人下一些奇怪的结论。”艾尔海森摇着头反驳他，转手又把烤好的鱼递给了虞青，“有点烫，慢点吃。”
“谢谢。”
“不客气。”
赛诺盯着这两个人看了几秒，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消失比较好。掺和在小情侣之间让他手足无措，甚至冷笑话都讲不出来了。
晚上，群星缀满夜幕。
篝火渐渐熄灭，虞青打个哈欠，向二人道过晚安以后便钻进了帐篷，留艾尔海森和赛诺在外面继续讲话。
但很遗憾，虞青一走，赛诺在说什么艾尔海森都听不清了，心思全在睡觉去了的小姑娘身上。
大风纪官摇摇头，站了起来，他伸手拍了一下艾尔海森的肩膀：“不聊了，睡觉。”
于是熄灭的篝火前只剩艾尔海森一个人，他仰起头，看到了格外清晰地夜空。比起雨林的夜晚，沙漠的夜晚像被清洗过无数次一样。
啊，那颗星星，和她的眼睛一样明亮呢。
从前艾尔海森读到情诗的时候，只能欣赏其语言艺术，对其中蕴含的情感别无他想。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能逐渐理解那些字符背后真正的情感。
或思念，或喜欢，或后悔和难捱……
他起身，在经过虞青的帐篷前放轻了脚步，隔着那一层薄薄的障碍物，艾尔海森向他的恋人致以今晚最诚挚的祝福。
“晚安，好梦。”
虞青缩在睡袋里，长长的发丝糊了一脸。她正在做梦，一个有关艾尔海森的好梦。
第16章 星空下的幽会
须弥有全提瓦特最茂盛的植被，蘑菇可以长到古树那么夸张的大小，长势奇特的藤蔓和三相众物，还有遍地鲜花和野果。
但这些都不是最吸引虞青的地方，她喜欢的是隐藏在须弥空气里的那种生气。
那种绿意虽盛，却不浓重的生机。
躺在沙漠里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雨林，想起自己在教令院的过去。
那是她刚刚来须弥求学的那会儿，是一个有些闷热的雨后夏日。
空气里积压着厚厚的水汽，湿哒哒的快要把人的发丝都粘在了一起。
虞青躲进了一家咖啡馆里，这家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很足，刚刚走进来的她就被冻了个哆嗦。
木质的桌子上铺了米白色的格子桌布，桌子上面的花瓶里单调地插了一支须弥蔷薇。
点的咖啡很快就被端上桌子，里面的冰块浮了两下，同瓷制的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音很像咬开冰糖葫芦外头那层脆脆的白糖一样。
虞青随便找了本书，打算就着咖啡把这个闷热无聊的下午打发完。
艾尔海森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咖啡馆的，他长得很高，所以在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形成了很大一块阴影，这让虞青多看了他一眼。
但那一眼没有发生小说情节里的“温柔对视”或者“一见钟情”，这只是两个陌生人之间匆匆的一瞥而已。
如果没有后来艾尔海森上公开课，没有再后来的灵魂互换，虞青会把这一面埋在记忆的洪流里。
但是现在……
虞青有些激动地想，他成了自己的男朋友，就在刚刚那个危险的白天里。
缘分还真是一件不可思议又不讲道理的东西啊！
故事的女主角在这里想东想西的时候，男主角似乎也有着自己的心事。
边上，赛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但艾尔海森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恋人皮肤的触感，鼻息似乎还萦绕着对方的发香。
怎么可能睡得着。
艾尔海森颓废地睁开眼，嘴角微扬，在心底无奈又甜蜜地地重复了一遍：怎么可能睡得着？
莫名涌起的情绪让他变得烦躁和不安，静悄悄的夜晚除了呼吸声就是帐篷外风刮过的声音。
想要触碰她。
这样的念头一旦开始，就无休无止地缠着艾尔海森，催促着他去行动。
男人翻了个身，最后还是钻出来帐篷。
他把那堆熄灭的篝火重新点燃，明晃晃的橙色火光就在他脸上跳跃着，在他赤绿色的眼眸里摇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