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万叶道。
“嗯。”
白猫只是抬头喵呜地喊了一声，并没有靠近他们，黎礼看着他，问道：“你要这里吗？”
他又叫了一声，像是在应答。
“那再见，以后我一定还会来找你的。”
他看起来很高兴地昂头又叫了两声，二人这才转身离去。
“啊”万叶突然顿住。
“怎么了？”黎礼转身看着他。
“好像和几个幕府兵对上眼了，他们要过来了，”万叶收回视线，看向黎礼时歪了歪脑袋示意她：“要跑起来了。”
“啊――”黎礼难过地嗷叫着。
但这次不一样，万叶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跑。他脖间晃动的小辫，还有手臂下随风飘起的衣衫就在她眼前。好似这一刻，黎礼才真正触碰到她。
逃跑的方向是随意挑选的，越来越靠近时，才发现这是往岸边去的路，也是北斗船只的方向。
在隐约看到北斗船只的船帆时，再往前跑几步就看到北斗远远地朝他们挥手。
黎礼抛去思考怎么会如此恰好，直愣愣往前冲，告诉万叶：“上船！”
北斗就站在船边，顺手拉了一把黎礼，万叶轻快地顺风而起跳上甲板后，北斗迅速招手，让水手拉起木板，扬帆起航。
待到幕府兵姗姗来迟，他们已经驶出一段距离了。
黎礼弯腰急促呼吸，还不忘插一句：“竟然赶上了，多谢北斗姐。”
“不用谢，我是听说你好像跟一个通缉犯同行，所以才时刻关注你的动向，想着第一时间接到你。这也恰好。”
北斗向来有话直说，万叶也并不扭捏，并不会感到不适，只是问了一嘴：“我可以留在船上吗？”
“当然没问题，既然是黎礼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通缉犯有什么关系？”
“那就要多麻烦大姐头关照了。”
“哈哈哈哈哈！这么快就会跟着喊大姐头了？”北斗拍拍万叶的背：“那这么说，是不是要跟着我一起出海？”
“如果大姐头不嫌弃的话，我当然可以。”
“哈哈哈哈爽快！”
黎礼傻眼了：“真的吗？”
“当然了。”北斗直言。
没想到两三番言语就把万叶招揽到了船上，别的什么都没有过问。
但仔细想想，跟着北斗上船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稻妻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达达利亚他们有没有知难而退离开，不过按照北斗所说的，愚人众们办完了拍卖会，没有理由再继续待在璃月了，所以大部分人马都已经离开。
唯独达达利亚还找了些借口留下。
黎礼捂额，这家伙怎么这么执着？想到那天相遇，达达利亚一把子给她打到海里去，现在肚子上都隐隐作痛，有些后怕。
算了吧，就当她当初是去做了个慈善，也不用让达达利亚再认出她了。
旅途是回璃月，这段旅程算得上有趣，有万叶在，他总能适时吟诗作对，也能与其他船员们相处融洽，所以黎礼也会觉得，就让他待在南十字，也算是一个去所。
可有时，他也常常会坐在船头一个人看着遥远的海边，忽然又变回了只喜独处的孤僻少年。
黎礼有时候会问他在想什么，他会说在想下一首诗怎么写，会想熄灭的神之眼如何才会重新亮起来。
那时候，黎礼忽然发现，他很喜爱南十字，但南十字对他来说并非归宿。自从开始流浪之后，他终究还是只身一人。
“以后我大概就在璃月住下了，如果哪天觉得无聊了，或者说想来找我了，随时都可以。”
“这算是提前的离别吗？”万叶言语淡淡。
黎礼从来拿捏不住这孩子的心思，也不明白他到底有没有存着些不舍，但以他的性子，大概也是平静地赠一首别离诗，然后洒脱告别，期待再次相见。
“离别是为了下次见面的更欣喜，所以我不认为那是离别，就算是……暂别吧？”
二人坐在船头，安静的月光下，他们的身后，水手们喝酒吵闹的声音有时也会突兀地闯入。
万叶的袖子被吹拂得靠近了黎礼，他说：“那，让我为你写首暂别诗吧，作为我的知己，希望你能好好保留。”
第59章 ‘钟离’
璃月到了，万叶给黎礼写了好几首诗，画在了布上，黎礼揣进兜里还拍了拍，表示自己会收好。
“有一心安处，也确实不错，”万叶道：“璃月是你的故乡吗？”
他看着周围，有山有水，树叶交错，丰饶繁荣，无不透着大气磅礴，包罗万象，的确让人心动。
“是啊。”黎礼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可回答完之后，她才骤然想起，自己曾经并非生活在这里。
是因为在这里待太久了吗，所以会理所当然认为这里才是她的故乡，又或者说，在这提瓦特上她有更多的羁绊和牵绊，所以才会忘记曾经的生活。
偶然间回忆起从前，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孤身一人，记事起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边读书边打零工，然后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找一份工作。才毕业，工作就已经很繁忙了，累得让她没有气力和更多人打交道，活泼的本性也好像被消磨得没有了生机。
然后，她就沉迷于提瓦特大陆去了，也算是一份精神寄托吧。
而现在，机缘巧合来到提瓦特之后，她还真心不想回去了。
所以，黎礼又一次点头确认道：“嗯，就是这里。”
“我会跟着北斗大姐头在璃月港待一段日子，以后，若有机会，或许还会见面。”
黎礼重重地点头，将从稻妻带来的枫叶交给万叶：“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想来你其实也很思念故乡，希望有朝一日，你不用四出逃离，可以名正言顺地踏入稻妻的土地。”
“你的鼓励我收到了，我会好好保管的。”
北斗喊了她一声，万叶朝黎礼点点头后，拂袖离去。
黎礼回来得突然，魈应该是不知道的。再看看这周边魔物又消失了，想来魈今天也是忙着清理魔物去了，说不定回到望舒客栈还找不到他，说不定在外行走间还能遇到他。
只是后来，黎礼没有遇到魈，后来的好几天，魈也没有回到望舒客栈。黎礼看着灰蒙蒙的天，想着大概是这几天魔物猖獗，魈实在是很忙吧。
于是黎礼也不干等着了，不用过于拘泥于一定要第一时间见面，只要见面时双方足够惊喜和高兴就足够。
而在后来的某一天，黎礼在望舒客栈周围散步的时候，看到了钟离站在不远处背手而立。许久没见他，黎礼便朝着他一路小跑打招呼：“帝君！好久不见啊，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璃月的大家都很想你呢！”
只是靠近之后，黎礼看到他转身，黄黑相间的犄角在他额间，瞳孔的金色并不纯粹，眉眼里的阴郁完全不像帝君本人。
黎礼心中一惊，几乎是立刻停下了脚步。而对方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越靠越近。
“你不是帝君……”黎礼一边后退，一边说着。
“你是说摩拉克斯吗？”他的声音也比钟离的要尖锐些，如果不是外貌相似，他们是分明的两个人。
“我就是摩拉克斯，我是他的一部分，你不用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黎礼呵了一声：“人最喜欢强调什么，就越没有什么。”
他挑眉：“你不信我？”
“那这么说吧，你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吗？”‘摩拉克斯’朝黎礼伸出手，双眸熠熠生辉，好像早已看透什么。
但黎礼似乎不被他的言语打动，他也并不灰心，继续朝她走去：“你想知道自己是谁吗，你想留在提瓦特吗？”
黎礼心中一震，连后退的步伐都僵住了，她的手指轻轻颤抖，压住内心的慌张和疑惑，呼喊系统，但是没有回应，面板也看不见了。
‘摩拉克斯’笑着看黎礼，好像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所以眼神嘲讽：“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底细？”
那一瞬间，黎礼迟钝地反应过来，如果系统就是他，如果他一直潜藏着让她做所有事，那就的确能解释得通了。
可他是摩拉克斯的一部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好了，让你放下警惕心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听我说话，我并没有恶意，毕竟你对我来说，可是十分重要的人。”
这其中深藏的秘密与她有关，黎礼不得不停下脚步听他言语。
据他所说，他在数千年前就已经作为摩拉克斯的一部分而存在他体内，那时各处神明降临，互相争夺战斗，不少神明因此陨落。其中不乏生性纯良不被污秽感染者，摩拉克斯感念这些神明，曾想收集性善神明的残魂，只是此举不易，最终还是失败了。
黎礼疑惑这与她有什么关系时，‘摩拉克斯’看向了她，继续讲述。
“其实没有失败，残魂聚集坠入另一个世界，成为你。我将你重新召唤来到此处，让你走过越多的土地，看过越多的神明陨落，你的力量将变得更强大。”
黎礼惊吓地摸摸自己的脸：“真是吓人的起源，可我除了天赐的力量就是个废物，因为我只想跟魈普通地度过余生。”
‘摩拉克斯’顿了会儿看着她，摇摇头，然后忽视她的这段话：“只是后来，我与摩拉克斯越来越分化，如今才出来了我。”
黎礼点点头，心道，应该与人格分裂差不多。
“不过你确实让我有些失望，”他怅然若失地想着：“最终却是一点都不像她。”
他伸手放在黎礼脸侧的时候，在他失落地拿开手之前，黎礼就已经气冲冲躲开了：“帝君才不会说这种话呢，你才是一点都不像他！”
她才不关心这家伙说的她到底是谁，也不想再听他继续说。知道真相倒并没有让她产生很多意外或者惆怅的心情，反倒是让她心安不少，然后感叹这倒也不错。
可当黎礼准备走人的时候，一根柱子忽然就树在她面前，揽住她的去路。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你解答疑惑，而是希望你能用同样的方式来回报我。”‘摩拉克斯’在黎礼转身后出现在她眼前，黎礼只能紧靠在岩脊上。
她看到他张开手，那朵琉璃百合依旧灿烂的盛开着，被保存得很好，像是有一层仙气飘飘的雾气保护着。
“就像我是摩拉克斯的一部分，你也是归终的一部分，让我帮你，成为归终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似钟离又不似钟离，但黎礼很清楚，他的温柔并不是对她，而是对归终。
钟离不可以否认他的存在，因为他就是钟离的一部分，就如同黎礼无法否认自己只是神明灵魂的总和一样。她的这副躯壳是否只是一个容器，钟离是否真正怀念和希望存在的，应该是归终呢。
风从远方送来，马尾在浅池中轻晃，黎礼不知觉里感受动弹不得，仿佛被禁锢在身体的角落里，然后听到朦胧温柔的声音。
“钟离？”
“归终，是你吗？”
‘钟离’的眸中闪着泪光，将归终紧紧抱入怀中，岩脊随之碎裂开，如金黄光芒洒落在两人中间，这种感动与欣喜从来不是黎礼能给的，意识混沌中间，连她也有些不自信于自己的一切力量是否只是来源于归终，是否能够缓解魈痛苦的其实是归终，而并非她。
他们的重逢里的欢喜与心酸连黎礼听了都觉得心疼和可怜，归终离开的时候，钟离一定很难过吧。
“黎礼是个好孩子，如果是钟离的话，他不会这么做的。”
这份感动并未持续很久，黎礼听到归终的声音温柔，既是对‘钟离’说，也像是在对她说：“黎礼是独一无二的，她不能消失。”
后来‘钟离’依旧在诉说不舍与希望，但归终的话让黎礼的自我又重新聚集，不愿就此消失。
归终是归终，黎礼是黎礼，本来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风吹得更用力，落叶也拂过她的面颊，归终看到枫色的男孩提剑而来，归终最终看着‘钟离’，轻轻抱着他：“我要走了，只可惜你还没有来，快些恢复吧，璃月的大家还等着你呢。”
当一声轻巧里带着沉稳的声音喊出“风共云行”四字时，黎礼好像能看清了，是枫叶，是绿色的森林，如画般地环绕在她身边。
万叶收起翠绿的剑，另一只手紧握着黎礼。
“风告诉我，你有危险了，不算来迟吧？”
黎礼看着被风墙隔开的‘钟离’，不禁感叹不愧是万叶，忙声说了两声不迟不迟。
但如果现在的钟离也是因磨损中积攒的污秽而导致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让钟离恢复原状？
正好此时‘钟离’已经准备好强行穿破风墙，黎礼没来得及多想，直接将手轻碰在风墙上，淡白的光芒染在风中，这副景象仿佛打了光一般更加逼真了，风撞入钟离的身体时，他皱眉盯着黎礼，后者仰着头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看着钟离捂着额头，黎礼悄摸摸地靠近他想撒气给他来一拳，都举起手来了，钟离摇摇头拿开手时，犄角已经消失了，神情也恢复了本身的模样。
黎礼打出去的手只能一个转弯收回来插进兜里，用一副‘你犯事儿了你知道吗’的表情看着钟离。
第60章 认出
“是他出现了吗？”钟离似乎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抱歉，他似乎给你们添麻烦了。”
黎礼抱胸看着他：“是啊，麻烦可大了，要不是万叶，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了。”
虽然知道那个人不是钟离，但是黎礼可没受过这委屈，心里憋着一股气呢。
钟离背手而立，“磨损随情绪而生，归终是我的挚友这也无需隐瞒，所以她离开时，悲伤在所难免。这或许是他诞生的契机吧，后来，连我也无法控制情绪的生长，慢慢诞生了他。”
这一番话下来，分明表示了虽然和他的曾经有关，但另一个‘钟离’的所作所为与他完全相悖。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的确，另外一个‘钟离’，都已经完全称不上是钟离的一部分了，不论神态姿态，还是语气语言都和钟离完全不一样。
看黎礼还是一脸不高兴地看着自己，钟离沉吟片刻：“放心吧，他不会再出现了。”
万叶说他是跟着北斗下船卸货后，准备最后来望舒客栈跟黎礼正式告别，没想到遇到了这事儿，也就顺便帮了一把。
“枫叶很漂亮。”
当黎礼眯眼笑着看他时，绿红相交的圆形风场已经消失，黎礼的手指穿过逐渐淡去的枫叶，与万叶相视一笑。
离别得洒脱无悲伤。
钟离站在黎礼身边，二人并肩回到望舒客栈。交流中，黎礼得知钟离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就是处理磨损去了，还剩下的一缕余波似乎执念颇为执着，硬生生冲破钟离的禁锢暂且占据他的身体。
用钟离的话来说，这就是自取灭亡。
“有些意外。”钟离忽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