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质问,先前还做着危险动作的人却毫无反应,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
就算是匕首被抢走了,也依旧像没有呼吸的玩偶那样跪坐在那里,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又或许说是根本不在意他的到来。
这让五条悟的心情越发糟糕,愤怒之中夹杂着难以明说的委屈,直接把自己凑到了对方眼皮子下:“你看着我!”
【为什么不看我?】
眼前的人像是冷冰冰的雪娃娃,空茫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就连抬眼看过来的瞬间,明明是在与他四目相对却仍让人觉得她看到的是虚空中某一点而不是在看他。
五条悟讨厌这种感觉。
俯瞰世人的神子,在第一次感到愤怒与后怕之后,又第一次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不甘。
他想要让她看到他,想让她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影子,他绝对无法接受她用这样无关紧要的目光看他!
五条悟捧起她的脸颊,鼻尖近得几乎要撞到她的鼻尖,眼睛紧紧锁定着眼前的人,势必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存在。
而他的举措也的确生效了。
看起来很快就要融化的雪娃娃终于看到了他,只是说出的话却是……
“……猫猫?”
五条悟:“……哈?”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自从发表了对他的猫塑发言后,游离在外的雪娃娃的视线终于切实落到了他身上,沉寂的眼眸也会在看到他的瞬间被点亮。
五条悟发现自己可能也许大概有点迷恋那一瞬间的感觉。
甚至放着自己的主院不待,也要跑到这个偏僻的小院子扎根下来。
奈奈没有换住所意愿,他就硬凑也要凑到奈奈免签,哪怕是跟他之前比起来天上地下截然不同的居住环境,他也非常津津有味的样子。
五条家的长老们劝不动他,也怕把他得罪狠了对方跟他们离心,显然他们还没意识到未来家主大人从来就没打算过跟他们一条心,只得苦哈哈地往那个他们原先看不上离主院最远的小院落里添置各种昂贵的家居,吃穿用度更是按照最高标准来。
因为五条悟的横插一脚,直接把那个原本不受关注的孩子拉到了所有人视野之中,随着时间流逝对方在五条家的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起来。
不过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神子太喜欢也太关注对方的原因。
虽然说五条家的长老们也时常会忧心未来家主会受对方影响太大,要知道向来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骤然燃烧起来的热情最为炙热,甚至连对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喜欢院子里的樱花树,在家中拥有超然地位的五条悟就开始把家中各处安排种上了樱花。
但是如果只是五条悟的偏爱的话,还不至于让五条家所有人对这种折腾人的命令言听计从到这种程度,毕竟如今年幼的五条悟还没有实权,长老们对他并没有完成心态上的转变。
真正让他们安分下来的反倒是奈奈。
奈奈看出了五条家的长老想要掌控五条悟的小心思,而这对她来说是绝对不可以忍受的。
虽然她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但有些东西根本无法忘却,就像她在失去所有记忆后反倒排除了所有干扰项,凭借着本能认出了五条悟是她的猫一样。
尽管连奈奈自己都不知道她曾经拥有过一只猫,而猫猫本猫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确当过对方的猫,但他们依旧在羁绊的牵引下朝着彼此靠近。
所以奈奈才见不得别人试图掌控五条悟的人生,在从五条悟那里得到随便玩无所谓的答复后,她立即就针对五条家的各位进行了一系列精准打击,把五条家的长老们搞到是见到她都想直接掉头跑路的程度。
偏偏这还没有完,她似乎觉得动荡的五条家对于五条悟来说会是隐患,于是在她的又一系列算无遗漏的操作和未来家主神子大人明目张胆的撑腰下,五条家的决策权竟某种程度上旁落到了她这个外姓人手上。
虽然明面上的命令都是出自五条悟,但谁不知道真正做决定的都是那位呢?
五条家的长老最开始是想过要反抗的,然后就被揍了,先是被自家实力突飞猛进的神子吊打,再后来还被没有术式的奈奈用体术揍了个七零八落。
老天爷他们一群咒术师打不过六眼也就算了,竟然还打不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这真的不是某种天与束缚吗?
谁能想到原本看起来浑浑噩噩毫无威慑力的孩子,随着在五条家待的时间渐长,竟展现出来的比鬼神还可怕的操心术,前后差别之大以至于长老们不由得在心里泛起嘀咕,总有一种自家神子大人不小心放出了凶兽,然后他们两个狼狈为奸(?)的错觉……
就在长老们挠心挠肺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如今这场面的时候,深谙给一个巴掌又给一个甜枣的奈奈又将矛头转向了御三家的另外两家。
她简直就是天生搞这个的高手,不过几次交锋就让禅院家和加茂家损失颇重,却又恰好压在对方不至于撕破脸皮的底线之上,可让五条家狠狠赚了一波,牢牢坐稳了御三家之首的位置。
这下五条家的长老们再看奈奈心情就复杂多了,他们原以为这一天要等到六眼长成才能让五条家力压另外两家,谁想到人家只是轻轻松松就达成了呢?
出于发自内心无法言说的畏惧,五条家的长老们不敢再对五条家大权旁落的事情有微词了,自然也不敢再把乱七八糟的注意打到五条悟身上。
禅院和加茂家的人更是,只要提起五条家的那位立即就讳莫如深,生怕再被对方精准打击,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但跟在外界逐渐妖魔化的风评不同的是,奈奈在五条悟面前倒是脾气好得很,不仅予取予求还纵容异常,直把以前诸事都不在意的冷淡神子纵成了诸事不忌的恶劣性子。
五条家的长老们可被自家性格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神子玩得不轻,要不是那两位关系亲近得有目共睹,他们是真的很想怀疑宇智波奈奈是不是故意把他们未来的家主惯成这样,就是为了彻底把控五条家。
但可怕的就是,将人惯坏的那位完全没觉得被惯坏的那位有什么不好的,就连面对殷殷期盼隐晦期望她管一管未来家主的长老们,也非常真情实感地疑惑:“……性子恶劣?有吗?我觉得还挺可爱的啊。”
长老们:……就是因为您这样纵容的态度悟大人才会越发变本加厉啊喂!!
不管长老们内心如何发出尖锐爆鸣,奈奈的确没有觉得五条悟性子恶劣,对于饲主来说猫猫伸爪子扒拉人怎么能算脾气坏呢?
猫猫扒拉人,猫猫可爱,被扒拉的人不开心,哦那就是他们的问题。
因为记忆缺失很多时候都是凭借本能行动的奈奈酱非常理直气壮。
她家猫猫明明就是超级可爱又超銥譁级害羞的猫猫嘛!
要知道奈奈小时候邀请五条悟跟她一起午睡的时候,年幼的五条悟还会涨红脸呢。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这么……随便!”
可怜久居深闺的神子就连骂人的话也这么的匮乏,奈奈歪头看他:“可是猫猫以前就是每天都跟我一起睡的啊。”
脸红得快冒烟的人提高音量:“我才不是猫!也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觉!”
这件事起因其实是那天小神子来找奈奈的时候发现她睡着了,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甚至有还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五条悟当时就觉得脑子嗡得一下,在他反应过来前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行动,他急切地叫醒了奈奈追问:“你怎么了?梦到什么了吗?”
从睡眠中脱离迷迷糊糊的奈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如实回答:“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你为什么要哭?”
擦拭过她脸上泪痕的指腹像是被火燎了那样疼痛,那抹刺痛一点点渗透进血肉蔓延到心脏,让五条悟恨不得攥进她的梦境里搅碎那些让她落泪的东西。
“……我哭了吗?”她有些意外地摸了摸自己湿润的眼角,想要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那时的感觉,但最终一无所获,“我不知道,好像是一片黑暗。”
梦中的零散碎片在清醒后如晨露那般蒸发,唯有那种被困在黑暗之中找不到出路的感觉还如影随形。
像是身体和灵魂都被封锁在了逼仄的棺木之中,又被扔进了万丈深渊,目之所至都是令人窒息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获救的可能。
陷入那种微妙感觉的人在这一瞬间似乎与他如隔天堑,五条悟下意识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直到她的视线聚焦点重新停留在他身上,他才稍微放松了些。
只是他还是挂心那滴眼泪,于是又问:“那样怎么样才能让你睡得好一点?”
面对猫猫的要求,奈奈仔细搜索自己匮乏记忆,隐约觉得她从噩梦中惊醒被猫猫安慰的事情似乎发生过,那个时候她的猫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
一起贴贴睡觉了。
于是就发生了先前那一幕,被奈奈一句“一起睡吧”轰得脸颊通红的神子早就没有了之前不染尘埃的样子,宛若被调戏了那样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恨不得当场逃跑。
啊这家伙刚刚说自己不是猫呢,所以这话还是别说出来让他知道了吧。
奈奈将自己的念头压下,看他似乎有些抗拒的样子,想了想又说:“我只是随口一说不用太在意。”
但她这么说五条悟就不乐意了:“不在意凭什么不在意!明明是奈奈你先说想让我陪你睡觉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
就这样先前还害羞的五条悟像是生怕奈奈反悔那样,直接赖在奈奈这里不走了。
最开始贴贴的时候,五条悟还只是矜持地给奈奈拉衣角,发展着发展着就变成了牵手。
后来某一天奈奈午睡时想要背身过去就放开了五条悟的手,同样在补眠的五条悟顿时就醒了,不仅把人掰过来面朝自己,把自己的手塞回奈奈手里的同时还与她十指相扣。
再后来就演变成……
“为什么不牵着我的手睡了?”
“我的手臂都给你了你为什么不抱着睡?”
“奈奈你为什么不来我怀里睡。”
随着年岁见涨,不牵手不抱着就睡不着的人反倒变成了五条悟。
哪怕是到了国中之后奈奈试图以大家都长大了拒绝五条猫猫的□□服务,也遭到了某人的强烈反对。
与此同时声称自己不是猫,拒绝被猫塑的大少爷到后来甚至都开始故意在奈奈面前猫猫叫了。
某天一只小白猫误入了五条家的议事现场,长老们本来想将那只猫赶出去的,但奈何主位的奈奈一眼就觉得那只猫很是合眼缘,陪着小猫玩了好一阵,长老们一看她这样就自觉闭嘴不再讨没趣。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们栽在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小丫头手里的次数还少吗?
“是流浪猫吗?”奈奈记忆中五条家没有养猫的人,也没有在猫猫身上找到脖圈这样的东西,于是朝猫猫伸出手,“给你找个主人怎么样?”
然后匆匆赶来就看到奈奈跟猫猫贴贴的五条悟就气炸了。
他本来是在奈奈的院子里等她打算跟她好好谈一谈睡觉贴贴的问题,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奈奈回来,迫不及待想见人的五条悟当即寻了过来,结果就看到奈奈在陪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猫玩。
好啊!他就知道一直不回去是有原因的,敢情在这里有了其他的小猫了是吧!所以什么长大了不能一起贴贴睡觉也都是借口,她只是想把他踢走给那只猫让位而已!
想都别想!
“你有我一只猫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看其他的猫!”
想到会有另一只猫替代他的位置,依偎着奈奈的颈窝睡觉,五条悟就怒火中烧。
十三岁的少年人身高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成年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发火的时候气势凶悍得吓人,碾压一切的咒力更是让长老们不由得抖了抖。
唯有抱着白猫的奈奈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可以语气轻松地顺毛:
“非常够了,我没有要养这孩子的意思,只是让小猫流浪未免太可怜了准备给他找个新的主人而已。”
知道奈奈没有要自己收养小猫的意思,五条悟难看的脸色终于才稍稍放缓一些,但他还是将那只猫从奈奈怀里提溜走,半跪下来凑到她面前,止不住提醒:
“不许看其他的猫猫,就看我,只看我。”
“不就是会喵喵叫嘛,我也可以啊!”
粘人占有欲又强的五条猫猫不仅对着小白猫疯狂哈气,现在猫塑自己也驾轻就熟,完全不顾来找奈奈商讨事宜听得风中凌乱的五条家长老们。
……所以搞了半天,其实是他们引狼入室把未来的家主大人打包送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