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随即出现一张卷面整洁的答题卡,同学们纷纷猜测是谁写的。
让他们欣赏了一会儿,宋鸿雁把卷面翻到作文部分,顺便揭晓了答案:“大家看看迟烁同学的卷面。”
“哇——”
同学们不由自主的发出赞叹声。
姜半夏也忍不住轻叹,卷面上的字结体遒劲而气概凛然,完全不像本人一般散漫。
谁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的,他分明为迟烁开了门又开了窗嘛。
“姜半夏,来点评一下你同桌的字。”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姜半夏愣了一下,她站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半晌才憋出两个字:“好看。”
言简意赅。
“没了?”宋鸿雁问。
“……没了。”她弱弱道。
身旁传来一声“呵~”,姜半夏蜷了下指尖。
“你先坐下吧。”宋鸿雁说着铺上另一张答题卡:“大家再来看看这张,我就不说是哪位同学了。”
如释重负的姜半夏刚坐下,不经意间扫了眼屏幕,脸“刷”的一下红成了熟苹果。
俗话说得好,人不怕差距,就怕对比。
恰好身边又传来一声“啧。”
姜半夏耷拉着脑袋,再没勇气抬头看一眼屏幕。
偏偏这个时候江天乐回过头幸灾乐祸道:“宋老师这是公开处刑的节奏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惨。”
闻言,迟烁还没说什么,姜半夏脑袋一下子就直起来了。
江天乐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善的目光,眼珠往右一转,与姜半夏视线相对。她眼里的羞恼让他下意识别开了眼,转念一想,不对啊,我又没招惹她,干嘛要躲,随即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干嘛?”
姜半夏伸手推搡他:“上课不要开小差,你把头转回去!”
迟烁偏头瞧了一眼,有些纳闷,她情绪怎么突然激动起来,还没想明白,前方传来宋鸿雁的声音:
“迟烁,你来点评一下这位同学的字。”
姜半夏心头一紧,随着身边的人缓缓起身,忐忑不安的心一点点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半仰着头,两眼向上凝视着。
迟烁曲指挠了挠眉毛,“这我不好说,容易得罪人啊。”
宋鸿雁瞪他:“让你说就说,事先声明,咱们就事论事,不针对同学。”
姜半夏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紧紧贴着膝头,默默祈祷迟烁口下留情。
“口下留情”的迟烁也不拐弯抹角:“您要不说是我们班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小学生写的。”
班里同学哄的一声疯狂笑了起来。
噗——姜半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迟同学,真会说话哈……
接下来的时间迟烁又说了几句,姜半夏左耳进右耳出,缩在角落里老老实实当鸵鸟。
他坐下之前,似乎觉得吐槽过了点,本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象征性地安慰了句:“不过能看出来,她尽力了。”
谁知道最后一句看似“安慰”的话彻底让姜半夏郁结了。
她弱弱地反驳:“我觉得…也没有很丑吧?”
闻言,迟烁偏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她。女孩一支笔杵着额,歪头看向前方。视线下移,见她桌子上空荡荡的,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眉梢轻轻一挑。
转眸对上迟烁似笑非笑的眼神,姜半夏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响后,宋鸿雁拿着答题卡走过来,一张递给迟烁,一张递给姜半夏,语气难得重了几分:“半夏,你的字真该好好练一练,哪怕赶上迟烁的一半,作文分就能上高分段了是不是?”
姜半夏微垂着脑袋乖乖听训:“我知道了,谢谢宋老师。”
宋鸿雁看她态度良好,也不好意思继续说她,于是转脸找她同桌:“迟烁,你字写得这么好,平时有空多帮帮你同桌,听见没?”
姜半夏听见迟烁随口应了句“嗯”。
江天乐坐在前桌笑得贼贱:“我当是谁呢,闹了半天是你的卷子啊!”
她还没说什么,宋鸿雁率先侧过身,火力迅速瞄准江天乐:“你还有脸说人家,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文言文难死你了是吧,古诗词默写不能全对是吧?拿上你的试卷跟我来办公室,立刻!马上!”
江天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灰溜溜的跟着宋鸿雁走了。
姜半夏把答题卡往桌肚里一塞,整个上半身趴在课桌上,额头一下一下撞击着课桌,有点郁闷。
迟烁靠着椅背,一只胳膊虚搭桌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没出声。又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再这么磕下去,保不齐就磕傻了。
“成了,别撞了。”他卷起语文课本敲了下圆乎乎的脑袋。
姜半夏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听他微讽:“都说字如其人,你倒是个反例。”
刚才起猛了,她有些头晕,不经思考脱口便道:“你是在夸我漂亮?”话出口才赫然发现不对。
迟烁一噎,随即轻斥:“我是说你字丑!”
姜半夏忍不住撇嘴,小声嘟囔:“我知道。”
迟烁都有点气笑了:“你还挺骄傲?”
听见这话,姜半夏又蔫了:“没有。”
迟烁曲起食指叩了叩她的桌子,这一动作带出了他的左腕,姜半夏视线稍一停顿。
那是一根红绳,不是很新,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但她没能看太久,因为他很快抽回手吩咐:“找一张空白的A4纸。”
姜半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照做。
迟烁把自己的答题卡推过去:“照着我的字在空白纸上写,比着葫芦画瓢会吧,尽力模仿每一个字的笔画结构,每天写30分钟。”
姜半夏眼神狐疑,嘴上说着“能管用吗”,心里想的却是“我还有救吗”。她从小到大练了无数本习字帖,效果甚微。
迟烁看穿她的心思,轻哼:“你以前练字帖就是走形式,不用心琢磨,练一百本也白搭。”
“那我先从名字开始练吧。”姜半夏握着笔说。她想的比较长远,以后签名用到的地方可能会比较多,所以先把名字练好了再说,试着在纸上划了几笔。
迟烁瞟了一眼,评价道:“第一次见我的名字写这么丑。”
姜半夏反应过来写了什么之后,耳垂微微发热,她低头把迟烁两个字划掉,然后把A4纸轻推过去,说:“那你写一下我的名字呗,我照着练。”
迟烁眼看着自己的名字被迅速涂成两个黑团团,心气又不顺了:“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名字写漂亮了,再去写你的名字。”
“为什么?”她问,眼睛大而明亮。
“我乐意。”他回。
冷冰冰的三个字,说的特别理直气壮。
好吧,姜半夏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滋味,迫于迟烁的压力,她只好老老实实,一笔一划地从“迟烁”两个字开始练习。
那天晚上,姜半夏写满了一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他的名字。她回家打开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两个字:
迟烁。
模仿的他的笔迹。
停了停,又在下面提笔加了一句话。
——我有两个愿望,清华和他。
第5章 壁咚
新生传播消息的速度快是有目共睹的事情,短短一周,他们已经迅速摸清了“哪个老师最严厉?食堂哪个菜最好吃?以及“哪个班有帅哥?”
值得一提的是,迟烁同学凭借帅气的外形以及学霸光环的加持,成功从众话题中脱颖而出,成为北陌一中女孩子们课后讨论的焦点。
白露过后,高一新生结束了为期一周的军训,他们脱下臭烘烘的军训服,换上了干净清爽的校服。这群孩子晚上还有一场迎新晚会,又没开始正式上课,所以他们时间空闲得很。然后,姜半夏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作“门庭若市”。
这一天,三十班门口聚集了一群慕名而来的参观者,参观对像:迟校草。
有人自带八倍镜,精准锁定目标:“快看,那个就是迟烁!”
有人眯着眼睛焦急寻找:“哪儿呢哪儿呢?早知道我就带上眼镜了!”
“在中间最后一排。”有好心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但是问题又来了,最后一排有两个人,于是又问:“左边右边啊?”
那人翻了个白眼:“这你都分不出来,当然是个子更高、长得更帅的那个。”
“卧槽?”莫名躺枪的江天乐表示极度愤怒。他的座位临时被郑诺占了,正好半夏去了卫生间,他便想着在她这里待一会儿,却不料意外遭遇人身攻击。
此时此刻,江天乐的内心活动十分丰富:
你说我矮?
爷身高有179.6,四舍五入一米八好不好!
你嫌我丑?
十七年前爷是村口一枝花好不好!
越想越不服气,眼珠子一转,不小心瞥见了趴着装睡的某帅哥一枚。
江天乐噎住,此时的他很想站起来,冲着门外怒吼一句:“你们他妈的看见他长什么样了吗就夸他帅!!!”
在心里吼完,江天乐勾头朝外望了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眼前忽然一亮。
他的动作神情悉数落在韩攸宁眼里,后者默默下结论:这人指不定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另一边迟烁也不太痛快,被当成猴看的感觉并不好,饶是大少爷脸皮再厚,再高冷淡漠,也扛不住那么多人围观点评。
嘶——怎么还没上课?
迟烁一只手罩着后脑勺,细白的长指微微弯曲,黑色头发从指缝间竖出来,很符合他此时的心境——炸毛的刺猬。
周围实在吵闹,迟烁侧头换了个方向。
他这一动,立时引起一阵低呼:
“啊啊啊啊,他动了!!!”
迟烁闭着眼,心说我又不是植物人。
不对,声音怎么突然变大了?
察觉到不对劲儿,他从臂弯里抬起头,眼风淡淡往后门一扫,只见教室后门正大喇喇地敞着,就差贴上“欢迎光临”四个大字了。
“哇哇哇,他醒了!”
“真的是帅哥哎!”
迟烁忍不住低骂一句,刀子般锋利的眼神杀向江天乐,意思很明显:“你把教室后门打开的?”
他并未张口,但江天乐硬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深层含义:“你他妈想挨揍就直说。”
心虚的江天乐摸着鼻子,仰头研究起教室的天花板,又趁迟烁一个不注意,迅速溜回自己的座位。
迟烁长腿穿过桌下,往他的凳子上踹了一脚。
江天乐倒地。
“不好意思让一让,请让一让。”
嘈杂的环境里夹杂着一道急切的声音,在啧啧的赞叹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姜半夏混在人群中,艰难地往里面挤。她怎么也想不到上个厕所的工夫,家门口就被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挤什么挤啊。”有个女生被推了一下,口气不满地说。大家都穿着同样的衣服,顺理成章地,她把姜半夏也归入了参观者一类。
“就是,见过急的,没见过你这么急的。”有人附和,暗含讽意。
姜半夏心说:快上课了我能不着急吗!下节生物课,生物老师刘丽丽那是出了名的严厉,她最讨厌有人上课迟到,一怒之下是会把人制成标本的欸!
这厢她好不容易挤到后门,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看见迟烁黑着一张俊脸来到跟前,“匡当”一声重重甩上了后门。
“唔!”门外的姜半夏险些被夹到鼻子,头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什么情况?
身后响起一阵讥笑声,方才不满的女生轻哼:“看到没有,吃闭门羹了吧。”
姜半夏没理会她们的嘲讽,抬手想去推门,下一瞬,门突然自动开了。
伸到一半的胳膊被扣住,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拉着拽了进去——
手腕的握力很稳,有那么一瞬间,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周遭扑面而来尽是少年的气息,淡淡的皂角清香,萦绕在鼻尖。
心跳快得已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直到身后再次传来重重的一声“彭!”
其实当时事情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因为迟烁动作很利落,但姜半夏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在这个过程里,教室里的交谈声,背书声,打闹声都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咚咚,咚咚”的敲击声,是她的心跳。
围观全过程的郑诺少女心爆棚:“哇塞帅爆了!”
林奕雪自然也看见了,她手里攥着铅笔,掌心的力度像是要将它碎尸万段!
“呼——终于清净了。”迟烁冷着脸说,依然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他是清净了,姜半夏的心却再难平静下来了。
纤细的小臂仍握在他掌心,柔软的触感透过衣物清晰地传递过来,她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着了。更要命的是,迟烁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窗外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仔细听的话还隐隐带着怒气。
这话一出,乱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全班人齐刷刷望向窗户,迟烁也偏过头去,只见干净的玻璃中央贴着一张大脸,肤色黝黑,瞪眼看向屋内。
姜半夏迅速往回抽自己的胳膊,与此同时迟烁也收回了手臂。
想起方才的情景,她的手心蹭蹭冒汗,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相比之下,迟烁倒显得坦荡得多。
那人迈步从后门绕进来,先是扫了他们两个一眼,记住他们的样子,然后才说:“别躲了,我刚刚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
才开学几天啊,就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这他能忍得了?
杀鸡儆猴,不好意思,迟烁和姜半夏很幸运地成了那只鸡。
此刻此刻,姜半夏很是莫名,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此时此刻,迟少爷颇为头疼,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这老师是谁啊?”郑诺悄声问。
“新上任的自律监管部主任,金刚。”号称“百晓通”的卫岩松开始给她科普:
“金刚,男,四十二岁,自律监管部主任,长得像金刚,声音也像金刚,完美诠释了“人如其名”四个字。主业:收学生手机,揪瞌睡虫,副业:抓小情侣。”
“最重要的一点,他媳妇儿是——”说到这儿,卫岩松耳朵突然动了一下,继而笑着说:“嘿!说曹操曹操就到。”
话音刚落,走廊上传来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瘦高的女人闪亮登场,她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头发盘的一丝不苟。此人正是令一众学生闻风丧胆的刘丽丽女士。
为了节省时间,她今天特意画了个淡妆,翻领套衫搭配牛仔裤,整个人显得干练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