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到时候我们在……大学的咖啡馆见面。咖啡馆叫‘乌鸦鸣叫’。”
“OKK。”
陶哲轩想笑：她总有些好玩的英语用法, 她不懂澳洲英语或是美式英语的俚语，但会自己创造新词, 大概是中式英语？但从他与一些中国教授和研究生的交流来看，中式英语顶多只是有点口音，没人像她一样。
“那明天见。”他俩住在不同的酒店，不顺路, 就不带他一起走了。
*
“我真高兴你能在苏黎世见到你。”陶哲轩走后，罗克狄这才开心的说：“这个暑假我在联合国实习，我有一周的假期, 于是我就来瑞士玩玩，没想到这儿正在开会, 也没想到你会来。”
“这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的？”
“你学数学，如果说你能在《数学新发展》上发表论文，却没有得到大会的邀请，我才是不敢相信呢。”
有道理。
“然后我知道今天有女数学家的报告，我想你肯定会来听报告，所以。”他潇洒的耸肩，已经是个很美国的青年了。
“你不笨嘛。”
实际是很聪明了。
“联合国实习？怎么样？很难进去吗？”
“不，很容易，当你是哈佛学生，几乎想去哪里实习都可以。”
这就是名校学生的自信了。
“跟我说说。”
他便挑了一些工作日常说了。大学生嘛，说要负担多少事情也是不可能的，做的基本都是打下手的事情。他学国际关系，将来的就业方向基本只有外交官。他说的含糊，康妙玟也听出来了，他家里有关系，只等他毕业就能进外交部。
啧啧。
美国大学生的生活也很有意思，他不像一般的中国学生那样难以融入哈佛的校园文化，他是个混血儿，外貌也不很中国，这一点还是对他很有利的。他进了哈佛的兄弟会，兄弟会迎新的那一关也轻松过关。
兄弟会和姐妹会的联谊晚会也很有意思，别看是哈佛这样的名校，年轻人喝多了还是什么事都有，在会所里啪啪啪都是小菜。他胆小，半路就跑了。
“所以你喝醉了吗？”
“没有。”
“那还差不多。酒精损伤脑细胞和神经元，别喝酒。”
“你呢？你就要去巴黎上学了，法国的大学生跟美国大学生的差距并不大，你一直在国内上学，你不了解国外大学的校园文化。”
“我可以不去啊，我都是硕士研究生了，我没有时间胡闹。”她认真的摇头，“我还准备再修一门物理呢，我会很忙。”
罗克狄震惊的看着她。
*
ICM也不是只有数学报告会，还安排了宴会和艺术表演，宴会就安排在5日的晚上。由于与会者太多，所以都是分别在各家酒店举行的宴会。
罗克狄因为不是受邀参加大会的嘉宾，不能进入宴会厅，他只好把她送回酒店，自己出去吃饭。
“谁送你回来的？”任雪娟好奇的问。
“朋友。”
“在苏黎世认识的朋友？”更好奇了。
“不，在中国。他现在在哈佛上学。”
“哦——”任雪娟拖长声音，“我还以为是‘男朋友’呢。”
康妙玟笑了一下，“他像男朋友吗？”
“他长得挺好看。混血是吧？”
“对。能看出来吗？他说哈佛同学都不觉得他是中国人。”
“能看出来。”任雪娟换了一条漂亮的印花裙子。
康妙玟则穿上霍太太送的那条高级定制礼服裙。
“哇！你这条裙子真好看！”
不是传统的小黑礼服，真丝印花，面料，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了她姣好的身材。
她的身高可能不会再长了，如今有173公分，不论在中国还是欧美都算比较高挑，穿衣服很好看，是俗话说的“衣服架子”身材，纤腰盈盈，腿显得很长。
“好看吧？”她高兴的转了一圈，“我也很喜欢。”
“在哪里买的？”
“巴黎，定制的，高级定制，别人送的。”
任雪娟瞪大眼，“哇！”
她知道康妙玟很有钱，从她偶尔出去逛街能说买就买便能看出来不差钱。还总是很孩子气的买一些孩子气的东西，比如糖果和巧克力，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玩意，还买了一些便宜的半宝石的首饰，小女孩总是无法抵御闪闪发亮的小东西。
她也知道康妙玟被誉为“天才少女”，除了数学很棒之外，国画和书法都广受好评，自己就能赚钱、赚大钱，导师提到康妙玟也说只有她这样不用担心就业问题的人才更有可能将全部身心都放在数学上。
天才很多，天才又很罕有，因为天才中途变得泯然众人的概率也很高。多面天才就更少见了，因为不管什么技能，想要达到顶级的程度都是非常艰难的，所以现代能够多项发展的天才也越来越少了。
这种人以前很多，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大佬列奥纳多·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被称为“万能人”，便是因为他们能在很多方面都能达到一个极高的层次。康妙玟或许会是现代的“万能人”，这一点可能并不难做到。
毕竟，天才就是能为人所不能。
任雪娟心里只有惊叹，连妒忌都没有。
当你遇到一个真正的天才，你会为她而倾倒，为她绝妙的脑袋欢呼，压根想不起来还要妒忌一下。
*
宴会也是一个正式的社交场合，越来越多的人想认识来自中国的天才少女，其中数邻国的态度最为积极。日本的数学届曾经出过一些大师级别的人物，但最近20年显然处于劣势，一直没能再出现大师的苗子。
日本也想走美国的路子，想从中国挖人，不过效果不佳，毕竟现在全世界数学最强国家是美国，中国学生留学首选美国，其次英国法国德国澳大利亚，法国德国还都有英语授课的大学，日本没有什么竞争力，只能看着邻国流口水。
美国和法国嘉宾居住的酒店，各国数学家也纷纷对巴黎高师表示羡慕，中国天才少女非常亮眼，下午所做的10分钟报告也很有灵气，可把弗朗索瓦教授得意坏了。
一位优秀的老师总是希望能遇到能让他倾尽全力教导的学生，在他看来，康妙玟就是这样的学生。他希望9月赶快到来，他非得赶紧看到她到巴黎六大注册不可，不然……旁边还有普林斯顿虎视眈眈呢，他超担心康奈尔教授半路截胡，毕竟这事美国人常干。
康妙玟也能感觉到大家对她的热情。东南亚小国就不说了，他们的人数更少、成果也更少，而且基本都是来混脸熟的，比不得中国还有4位做45分钟邀请报告的数学家，亚洲的数学界现状可怜，可见一斑。
中国是靠庞大的人口基数才有这份排面，弹丸小国既没有人海战术，也没有钱，堆不出来高水平的数学人才。日本有钱，但又限于人口，同样堆不出来。
其中越南比较特别，它曾经是法国殖民地，又曾经跟美国干过一架，跟中国也干过一架，于是跟中国、美国的关系一直比较尴尬。又因为曾经的殖民地的历史，现在是偏向法国的。越南唯一一位在IMO拿过金牌的数学天才吴宝珠，如今正在巴黎第六大学就读。
吴宝珠的名字很像女孩名字，他是1988年、1989年连续两届IMO金牌得主，这孩子比较倒霉，本来他拿到了匈牙利的留学奖学金，但非常苦逼的遇到匈牙利政局变化（1991年底的苏联解体），匈牙利因此不再为留学生提供奖学金。因此他只好转向法国，用两年时间学习法语、上预科，之后终于拿到了法国的政府奖学金前往巴黎第六大学就读。今年他也申请了巴黎高师的入学考试，但没有占用高师的国际生名额，算转校生。
他也来参加了数学家大会，弗朗索瓦教授向康妙玟介绍了他。
根据科大教授的“情报”，吴宝珠跟陶哲轩类似，都出生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吴宝珠的父亲是物理学家，研究流体动力学，母亲是医生；陶哲轩的父母则都是香港大学毕业。相比起来，康妙玟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工，文化程度最高才初中，她才是真·草根出身。
吴宝珠跟陶哲轩倒是旧识，他俩在1988年都参加了IMO，不过当时陶哲轩已经是神童光环罩身，来自东南亚小国的吴宝珠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因为即将成为同学，吴宝珠倒是跟康妙玟很有话题。他说了自己在巴黎六大的学习，因为多花2年时间读预科，本科只用2年毕业，因此今年申请了高师的研究生，他的导师建议他去巴黎第十一大学注册，主要是专业选择的问题。
康妙玟想了一会儿，“这么说你是硕博连读？你计划用几年时间拿到博士学位？”
第155章 光荣与梦想
“看情况吧。”
“你的研究方向呢？”
“朗兰兹纲领。”
哇喔！
朗兰兹纲领可以说是个簇簇新的数学理念, 由加拿大数学家罗伯特·朗兰兹在1967年提出，他认为3个相对独立的数学分支：数论、代数几何和群表示论，实际是密切相关的。朗兰兹纲领被称为数学的“大统一理论”。
朗兰兹纲领从提出到如今20多年了, 仍然无人能解决最基本的问题。当然要是真能解决基本问题或是一部分问题, 一定会轰动数学界。
吴宝珠选择朗兰兹纲领作为研究方向其实蛮冒险的, 它太新了, 不像其他数学难题那样已经有前人的成果可以当台阶，研究朗兰兹纲领的数学家也不少, 但目前仍然没有足够积累。
安德鲁·怀尔斯解决了“费马大定理”可以算是朗兰兹纲领最好的旁证，怀尔斯解开费马大定理，其实就是解决了谷山-志村-韦依猜想, 谷山-志村-韦依猜想解决了, 那么费马大定理便会解决。
谷山-志村-韦依猜想是椭圆曲线与模形式之间的关系, 椭圆曲线是几何问题, 模形式是函数问题，那么至少能证明数论与代数几何是相通的。
安德鲁·怀尔斯也将在这次数学家大会上做费马大定理的大会报告, 所有参会者不管听不听得懂都想去听报告，届时议会大厅一定爆满。
数学发展到现在, 光是大学里开设的专业就有20多个方向，细分据说能有上千个方向，各种难题、猜想也多不胜数，一位数学家穷极一生能在一个方向细耕并且做出成绩就很了不起了, 即使天才也难以发展很多方向。
庞加莱被誉为“最后一个数学全才”，那也是建立在当时数学分支没有现代这么详细的基础上的，并不是说现代数学家都不如庞加莱。大部分数学家的问题还是时间不够, 不够看更多的书籍，也不够有更多时间去钻研更多的难题。
天赋重要吗？在数学领域, 天赋很重要，唯有数学与音乐才是真正能谈得上“拼天赋”的领域。
天赋不重要吗？在数学领域，天赋有时候不如开拓的思维方式和良好的数学训练，有时候“灵光一闪”比什么都重要。
*
康妙玟与吴宝珠、陶哲轩都同属“70后”，在数学界来说，年龄越小，能到达的高度可能就会越高，这跟时间呈正比，不考虑天赋问题。IMO从1959年开始举办，30多年来成果显著，已经有IMO金牌得主获得了菲尔兹奖；至于其他数学奖项，也有一些曾经的IMO金牌得主获奖。
今年获得菲尔兹奖的让-克里斯托弗·约克兹便是1974年IMO金牌，现年37岁，用时20年；1962年银牌得主格雷戈里·马古利斯1978年获得菲尔兹奖，时年32岁，用时16年。
所以如果她要是按照16年来计算，30岁可以拿个菲尔兹奖？
梦想是要有的，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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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克狄不停点头，“你肯定能拿到菲尔兹奖！”
“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不知道，可如果那是一个人人都想得到的奖项，你就应该得到。”他说的理所当然。
算他会说话。
“你不是来旅游的吗？你不要只陪着我，我没有时间出来玩，只有晚上有点时间。”昨晚宴会过后，她直接上楼睡觉了，把他给忘了。不过今天见到他，他并没有提昨晚的事情，她也就愉快的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