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直布罗陀附近忙碌得很,欧美各国的潜艇都经常在此穿梭往来。
康妙玟觉得这些政治知识很有意思。
从直布罗陀回程走格拉纳达,在格拉纳达玩了一天半,住了一晚,接着直奔马德里,在马德里住了一晚,之后便回了法国。
途经西班牙边境的潘普洛纳,此地曾是“毒药公爵”切萨雷·波吉亚的教区,他战死在这附近。作为中世纪意大利最有名的教皇之子,切萨雷·波吉亚也算是死的光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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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明确的说,但罗克狄俨然已经以“男朋友”自居了。他在巴黎多待了一周,俩人天天见面。
他还送了许多礼物,每天鲜花不断,还把那套木头复活节彩蛋画完了——去旅游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画,整天不是在这个景点就是在那个景点,也不能在汽车里画。康妙玟觉得太费时间,但他画完了送给她,她倒觉得还不错,可以放在桌上当个摆件。
宿舍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就添置了很多东西,还有很多零食,自己买的、男朋友送的。
男朋友,好奇怪的词呀。她还是没有什么爱情来临的感觉,只是觉得他“还不错”,马马虎虎吧。不讨厌,并且还能愉快的聊上很久,就让他先实习实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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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旅游归来心情愉快,康妙玟最近的思维更活跃了,回到巴黎的当天,她便在自己宿舍写下了一堆算式,一直写到半夜快12点。
写完了才觉得好困,打着呵欠洗洗睡了。
第二天开始上课,她把这事给忘了,一直到罗克狄走了,她收拾房间,这才想起来。
她买了一箱笔记本,用得飞快,她还是更习惯用笔记本,而不是电脑。新的一本笔记本写了半本,主要阐述了一个问题:孪生素数问题。
这个问题最早由波利尼亚克在1849年提出,“对所有自然数k存在无穷多个素数对(p,p+2k)”,“K=1”的情况便是“孪生素数猜想”。希尔伯特在1900年国际数学家大会中将这个问题简约描述为:存在无穷多个素数p使得p+2是素数;素数对(p,p+2)便被称为“孪生素数”。
一个著名数学家提出了一个假设,其他数学家要么证明要么反证,不论证明还是反证,都是巨大的成功。
孪生素数猜想是数论中的著名问题,一百多年来无数数学家都想论证这个猜想,还因为孪生素数猜想与哥德巴赫猜想之间有一定的联系。费马最后的定理已经被证明了,那么哥德巴赫猜想、孪生素数猜想这样的著名问题便再次吸引了无数数学家的眼球。
康妙玟选了20多个数学难题给研究员们参考,但对哥德巴赫猜想这种超级著名的难题并不感冒,主要是确实很难,她倒宁愿去攻克那些相对“不怎么难”的难题。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怎么难”的难题,以当代世界数以万计的海量数学家的头脑,至今仍然未被解出或未被完全解出的难题,都是非常难的。
她翻阅笔记本:嗐,我还怪能的!写了这么多!
将算式和描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拿出一个新笔记本,将算式精简了一些。
随后将笔记本装进书包里,去找了戈雅克教授。
戈雅克教授在办公室,“康,你来的正好,这是洛蒙教授关于孪生素数猜想的最新想法,在这个课题上我正在和洛蒙教授合作。”
热拉尔·洛蒙教授是巴黎第十一大学的教授,吴宝珠在十一大便是跟着洛蒙教授学习。
康妙玟很觉诧异,“孪生素数猜想?”怎么会这么巧呢?!
接着她才看到一旁的吴宝珠,他正在摆弄幻灯机,“教授刚才还说要我给你打电话,叫你赶快过来。”
“你拿来的?”
“是。洛蒙教授有了一些新进展。”
她想着这个世界也未免有点太……一定只是巧合!她按着斜背包,想着最好先看看洛蒙教授的新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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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宝珠开始放幻灯片,洛蒙教授的思路是所有数学家的思路,将孪生素数问题先降低难度,做一个弱化公式,简单的说就是孪生素数猜想原本要论证的是A,洛蒙教授将问题弱化成论证B或者C,经由论证B或者C,进而达成论证A。
哥德巴赫猜想也是这样的逐步论证。
康妙玟也是这个思路,素数(质数)理论上是无穷多,那么孪生素数也就有无穷对,一个完整的正确的证明公式要能将所有的素数都套进公式里验证,验证无误,此题便被证明了。
洛蒙教授的思路是正确的,但算式……不太正确。
康妙玟在心里飞快计算,等到吴宝珠将幻灯片都放完、讲解完毕,她立即说:“不行,只能证明到这个数字以上——”
在白板上写了一个数字,“不过其他的是正确的。教授,你看呢?”
戈雅克教授也在心算,但没有她算的快,“是个很好的思路,但还远远不到完全解开这个问题的地步。不过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康妙玟略一想,拿出笔记本,“我前几天也有一点想法,教授,请你看看。”
戈雅克教授接过笔记本。
吴宝珠很好奇。他的研究方向跟康妙玟不同,他们只有不多的两门课在一起上课,他研究“朗兰兹纲领”,实际是个天坑巨坑,也是非常难的。
康妙玟对朗兰兹纲领有点兴趣,但没有太大兴趣,朗兰兹纲领比较玄乎,可能几十年都没有什么成果,对研究员的心态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不是说不好,但研究方向这么多,无论哪个方向都有“奔头”,不要想不开给自己上脚镣。
戈雅克教授看了一会儿笔记本,便将吴宝珠打发走了。
吴宝珠心知一定是笔记本里有什么问题,戈雅克要问康妙玟,但不知道是好的问题还是不好的问题。好的问题就是,康妙玟对孪生素数猜想也有了新进展。
好巧啊。
吴宝珠收拾好幻灯片,向戈雅克教授告辞,走出办公室。
吴宝珠是越南人,越南人对中国人实际心态非常微妙,对法国人反而没有那么微妙的心态。越南曾是法国的殖民地,越南人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认定法国是宗主国呢。
但对曾经进贡称臣数百年的中国反而早已没有这种“小弟心态”了,还因为两国之间的战争,对立情绪很高。
康妙玟绝大多数时候想不起吴宝珠是个越南人,吴宝珠却不能忽略她是个中国人的身份。
很奇怪,他想,也许是因为中国现在日渐强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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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宝珠走了,戈雅克教授才说:“康,你的方法更简洁,并且,更好。不过我还要验算。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可以写论文了,作为博士论文。”
嗯?
好耶!
“谢谢教授。”
戈雅克教授笑着点头,“康,你的头脑是你最大的财富。我本不想过多的赞美你,担心还非常年轻的你无法安静的做研究。巴黎是个繁华都市,年轻女孩会遭遇很多诱惑,要是你不再继续研究数学,那会是全人类的损失!”
“教授——”
“天才并不总是愿意进行枯燥无味的计算,我想那是因为天才可以在任何方面都做到很好,因此分配到数学领域的天才并不多。绝大多数数学家只靠坚韧的心态进行研究,是因为他们热爱这项事业。而你,康,你很罕有。”
教授的彩虹屁很让人感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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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进展,算是“灵光一现”吧,有时候,搞研究就缺少了“灵光一现”。在她看来,几乎是一下子,一个想法从神经元的交流中蹦了出来。
她再次感受到了数学海洋的——快乐!明白自己解决了,哦不,是部分解决了一个难题,真是极度的快乐!
她将之归功于自己松弛的心情,愉快的心情。旅游是开阔视野增长阅历,换来好心情,那么灵光闪动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好呀!
她便一直保持着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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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顿的越洋电话大概两三天就有一通,每次能说上1个小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话可以说的!每次都是她先挂电话,原因是她觉得尽说废话,太浪费时间了!
但是,好吧,废话能让她心情很好,马马虎虎也就算了。
这个就叫“情绪价值”吧,一个男人如果能让你心情愉快,那么也就是一项优点了。至于其他的,还需要观察。
其他男生的信一直都有,她不是每一封信都回。电子邮件更简单了,通常男生们不会写太长的电子邮件,她的回复也很简单。写信还是要手写才更有感觉,手写的字迹更能表露心迹,罗克狄除了打电话之外,仍然会给她写信。
他回去之后大概立即写了信,还很亟不可待的寄了快递,洋洋洒洒写了5页纸,热情的计划着未来的假期。美国大学暑假很长,足有3个月,他5月底考完试就能离校了,也就是大概6周之后。
他想在拉丁区或者附近的第六区租一间公寓,至少租一个月,一直住到巴黎高师6月底放假。如果她想去意大利旅游的话,他会提前做好安排,他们可以在意大利玩上整整两个月!意大利很美,保存了大量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作品,她肯定喜欢!
康妙玟确实想去意大利旅游,也可以说是“采风”吧。伟大的艺术品只看画册是不够的,必须亲眼去“看”,这才能更好的领会艺术品的美妙与伟大。
有钱确实很好,她想,这才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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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雅克教授花了一周才看完她的笔记本,他们每天放学便在他的办公室讨论算式,戈雅克希望她能够再精炼一点,并且,要将之作为博士论文。
嘶,不太懂哎,是不是说她现在可以博士毕业了?
戈雅克说还早,她都没上博士课程呢,下学期选课可以选博士课程,直接从硕士生转成博士生,至于几年能毕业,要看她何时修够学分。
又不走寻常路了,康妙玟琢磨着难道博士论文这么简单——不对!并不简单好吗!
还有,9月在波士顿有个美国的数学家会议,麻省理工学院主持,主要会场也在马MIT和波士顿会议中心,戈雅克教授问她是否想参加,他可以推荐她参加。
去波士顿吗?也不错,她还没有去过美国呢。
“好的,我想去。多一点经验也好。教授,你去吗?”
戈雅克笑了,“我不去,但你……你可以去。不,你一定要去。你给《数学年鉴》发一封电子邮件,告诉他们你将公布一份孪生素数猜想的研究。”
“《数学年鉴》?”
“只要你计算无误,这就是孪生素数一百多年来最大的进展,难道不值得登上《数学年鉴》吗?”
她当然知道孪生素数猜想的重量,也毫不犹豫的认为她的解法值得一篇顶级期刊的论文,就是……
“会不会太仓促了?”
“别担心,你值得。”他举起手中的笔记本,“这值得。”
戈雅克十分感慨,他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句中国成语,但他知道数学世界“喜新厌旧”,一代又一代年轻数学家崛起、成长,而你最欣慰的事情是,你的学生里就有一个这样的天才。
天才是美好的,有着动人的头脑、闪光的智慧,还很年轻。他几乎能看见,不远的将来,她必将震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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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妙玟只觉得,很忙!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没想到研一还没结束就要考虑到博士研究生的问题。戈雅克和高师肯定希望她能在高师读完博士,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想好要去美国还是留在巴黎。
高师很快派人来跟她谈改学制的事情,法国大学很少有硕博连读,相当灵活,跟美国大学不一样。法国高等教育体系也不像美国的高等教育体系,法国大学从整体上无法跟美国大学相比,当年巴黎大学被迫拆分令法国高等教育大伤元气,法国没有能从体量上跟美国大学抗衡的大学,法国人口跟美国没法比,法国大学招生人数太少,教授和研究人员也太少。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法国科学界的各个领域都有不俗成绩,说明法国的教育体系还是卓有成效的。
所以法国大学也并不在意学生在这所学校读本科、那所大学读研究生,大多数学生本硕博都是不同学校,大多是因为导师或者跨专业。
总之,还挺人性化的。
第179章 庞加莱研究所
她本意是想多薅几年法国学校的羊毛, 但有了北极星基金会的资金,再纠结一年几万法郎的奖学金就有点小家子气了。提前毕业也不是不行,戈雅克教授的意思是她用这篇当博士论文, 不用写硕士论文了。
奖学金方面, 高师本来给她的就是最高档的奖学金, 因此也不能再增加了, 不过他们可以为她安排很多进修机会,其中就有亨利·庞加莱研究所的研修计划。
庞加莱研究所(Institut Henri Poincare, 缩写IHP)1928年由数学家埃米尔·博雷尔在巴黎大学内创立,主要要就领域为数学中的概率论、理论物理,之后陆续增加研究范围。巴黎大学被拆分后, 庞加莱研究所失去了经费赞助, 荒废了20年, 直到1990年才由当时的法国总理签署法令, 令庞加莱研究所起死回生。
前几年在重修研究所大楼,如今大楼已经修葺一新, 逐步恢复了各项活动。研究所规模不大,有常驻教授若干, 每年邀请客座教授若干,保持研究人员的流动性;研究所开设数学与物理方面的专题讲座、硕博研究生研讨班,还计划开展更长时间的研修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