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子颜道。
“父皇的意思?”
景子颜,“嗯,国师免了早朝,沈大人暂时也不能出宫,公主也被禁足宫中。”
他略微停顿后,道,“殿下应当清楚陛下的意思,在定下太子妃之前,殿下见不了国师。”
“砰...”
不明的重击声在夜里格外明显,景子颜叹了口气,有心想劝慰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靠着窗户默默的陪着。
这个夜晚很漫长,也很寂静,寂静到殿内的动静能轻而易举传到景子颜耳中,包括那几声极为短暂而克制的呜咽声。
他抱着臂立在寒风中只当作什么也没听见,夜过了半里头才彻底安静下来,他便轻声道,“我走了。”
景子颜说完这话却并未动,直到得到一声极轻的应答,
“嗯。”
景子颜这才动了。
他没有从宫门离开,而是提气飞檐走壁而去。
宫中几处守卫都只是抬眸望了眼,默契的选择无视那大胆至极的人,有新来的惊慌的想要呼喊,便被眼疾手快的老人捂住了嘴,
“看清楚他的模样,以后见着这位别大惊小怪。”
在皇宫飞檐走壁算什么,这位在陛下寝宫房顶喝酒赏月都不稀奇。
-
腊月二十五,京中下了第一场雪。
贺若真伸手接下几片冰凉的雪花,看着它们慢慢地化成了水。
阿凤很爱雪天,这场雪是否会让他开心一些。
贺若真提气跃上屋顶,负手望向皇宫的方向。
他还没有妥协,还没有被放出来,知道下雪了吗?
东宫
李凤璟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纷飞的小雪。
昨日这扇窗户被打开了,殿门却依旧锁着。
但同时,三尺被带出了东宫。
他知道父皇的意思,若他从窗户离开,三尺会没命。
而锁着的殿门是告诉他,即便父皇母后再心疼他,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不怪父皇,因为他知道父皇也没得选。
在百年的规矩和江山社稷面前,父皇再不忍罚他也不会退这一步。
可他爱一个人有错吗?
李凤璟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暂且他就没有错。
而一旦因此事生乱,动摇国本,他就错了。
他懂这些道理,可他不想放弃,也不想妥协。
李凤璟伸手想要碰触那洁白的雪花,可因几步之遥他偏偏碰不到。
良久后,他嗤笑了声,“你倒是断的干脆。”
一句大局为重,将他逼上穷途末路。
他生来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偏贺若真,他得不到,要不了。
但要他从那堆画像里选一位太子妃,绝无可能!
他不会选,更不会娶。
他李凤璟,即便到了末路也不会往后退!
几日的时光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除夕前日,宫人便送来了新衣,明日除夕李凤璟作为储君应当去前殿赴宴。
衣袍饰物都是从窗户里塞进去的,陛下旨意,不到除夕殿门不开。
李凤璟对此不置可否,只一日比一日安静。
大约是李凤璟还算乖觉,未试图从窗户口逃跑,景子颜在腊月二十九便回京了,就在他换了身衣裳要去见李凤璟时,边关急报到了。
景子颜当即便折身去打探消息,而后面色骤变急急去了东宫。
与此同时,李凤璟也收到了前殿的消息。
祁周大肆进攻,来势汹汹,霜城岌岌可危。
景子颜赶到东宫,见殿门上的锁还未取下,急忙往窗边跑,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还没放殿下出来?”
李凤璟听到脚步声时便急忙走到了窗前,景子颜的话才落,他便问,“前殿如何?”
景子颜沉声道,“陛下正与众臣紧急议事,我听得陛下欲御驾亲征的消息便过来了。”
这个消息在李凤璟意料之中,他看着景子颜正色道,“祁周军凶残之名众所周知,父皇不能去。”
二人相伴长大自很有默契,景子颜当即便明白了李凤璟的意思,“需要我做什么。”
“暮云沧和都有大将坐镇,目前来看只有祁周最为危险,肃城已丢,霜城便已是最易守难攻的城池,一旦霜城破,祁周军便会势如破竹。”李凤璟,“父皇御驾亲征虽然能鼓舞士气,但父皇并不善武,且就算论兵法,如今的我已在父皇之上。”
景子颜定定看着李凤璟。
他知道他这话说的没错,雪山贺若族的兵书不可小觑,而殿下在宫中时便已熟读兵书,后又跟随国师学习三年,在兵法上,殿下已超陛下。
更何况殿下上过战场,武功也不差,怎么看殿下都比陛下更适合此次亲征。
“你要去?”
李凤璟点头,“必须我去!”
“我不能让父皇涉险。”
“你去,也一样危险。”
景子颜沉着脸道。
李凤璟眸光一闪,半晌后轻轻一笑,“那又如何,我不去留在京中成婚吗?”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杀阵杀敌,便是回不来也不悔。”
景子颜一怔,“你...早就做了这个打算。”
“对。”
李凤璟道,“我从知道有这一战开始,就做了打算替父皇出征。”
“可是...”
“没有可是。”李凤璟打断景子颜,正色道,“你知道的,我去比父皇更有胜算。”
“云宋现在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父皇,若我与父皇之间一定要有所牺牲,那必然是我。”李凤璟顿了顿道,“我觉得还担不起这个担子。”
景子颜垂目,哪是担不起这个担子,分明是怕陛下遇险。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李凤璟朝景子颜招了招手,“你过来些。”
景子颜依言凑了过去。
“父皇知道我要替他出征的心思,所以才现在还未将我放出去,若是去求父皇肯定不会同意,我们只能出其不意....所以你去...”
景子颜越听越心惊,他震惊的看着李凤璟,“你这...未免也太大胆了!”
“放心,一旦事成,父皇别无选择。”
李凤璟笑了笑道。
景子颜咬咬牙,重重点头,“行!”
“但你要答应我,此行我与你一起去!”
李凤璟当即拒绝,“不行。”
“你不答应我便不会帮你。”
景子颜。
“你疯了吗,你知道此战有多危险吗,你留在京城好好当你的锦衣卫!”
“你都去得我为何去不得,你若不应我这就去告诉陛下你的计划。”
景子颜语气坚定道。
李凤璟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一战很有可能回不来,你上杆子送死吗!”
景子颜只盯着他不说话。
二人对峙半晌,李凤璟终于妥协,“好,我答应你。”
景子颜这才转身离去,“放心,只要我活着,你就死不了。”
李凤璟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转角许久,才唤来心腹。
“今日子时,去景府将景公子绑在房中,哪儿也不许他去。”
“是。”
心腹虽然震惊,但还是恭敬应下。
“带上迷药,别伤了他,注意份量,昏迷一日即可。”
“是。”
作者有话说:
文案情节要出来了,也进入完结倒计时。
第48章
几处边关告急在朝堂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般快,不过好在朝堂有所准备,倒不至于太过慌乱, 圣上与群臣商议半宿才散, 武将连夜点好兵,只待天一亮随圣上出征霜城。
除夕这日, 天蒙蒙亮时十万大军已整装待发, 于宫墙下恭迎圣上。
边关频频告急,城中百姓早已惶惶不安,得知圣上御驾亲征后, 不光是将士们士气大增, 百姓们也都要安心些, 一大早便出门夹道相送。
在众人的期盼中, 宫门终于开了。
立在最前方的是武将隋林,乃此次支援霜城的副将,宫门开时他正要拜下,却在看清一身铠甲的人后神色大变。
“太子殿下!”
隋林紧紧盯着太子身后,然直到太子踏出宫门, 圣上都未出现。
隋林快速打量了眼太子身上的铠甲,终于确定了什么,他不由大惊,他比谁都清楚此次是御驾亲征, 可出来的为何时太子!
“隋将军。”
李凤璟神色淡然的走到常林面前,“父皇口谕,孤代圣上御驾亲征。”
隋林颔首行完礼, 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凤璟。
不可能, 这不是陛下的意思。
因为昨夜他曾向圣上提过由太子领兵出征, 但圣上拒绝了。
祁周军凶残,圣上不愿太子涉险,坚持亲征,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圣上怎会下这样的口谕!
不对,口谕...
隋林心中突地一跳,眼里逐渐浮现一丝惊愕,“太子...”
“隋将军不是也赞同孤领兵霜城?”李凤璟靠近他,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比父皇更合适,不是吗?”
隋林闻言便确定了心中猜想,胸腔顿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假传圣上口谕,这可是大罪啊!
“隋将军,还等什么,别误了时辰。”
李凤璟漫不经心道。
仿若他当真是奉口谕而来。
“众将士听令,孤奉圣上口谕,代圣上出征霜城!”
李凤璟说罢便扬声道。
十万大军皆路讶色,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圣上御驾亲征,怎突然换成了太子?
但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由太子领兵或许胜算更大!
若是三年前他们定是不信任的,可如今的太子殿下,已不是当年纨绔的小殿下了。
太子这些年巡游各地破获无数案子,得清杳国师教导三年,救边城于危难,说句文武双全亦不为过,的确比圣上更合适领兵出征。
隋林动了动唇,迟疑几番都未说出一个字。
事已至此他不能反驳,否则太子便犯了假传圣上口谕之罪。
隋林心中翻转万千,但实则是迟疑了几息,便单膝跪地拜下,身后十万大军见此心中疑虑尽消,也随之拜下。
一时间呼喊声震天。
宫中。
圣上方才睁眼便听得外头呼声震耳,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想要坐起身,砚公公忙伸手将他扶起,“陛下可算醒了。”
圣上只觉浑身无力,顺着砚公公的力道才勉强坐起身,“朕这是怎么了。”
“什么时辰了,该点兵出征了吧。”半晌不见砚公公回话,圣上皱了皱眉,“还愣着作甚,给朕更衣。”
“陛下...”
砚公公眼眶泛红,哑声道。
圣上终于发现了异常,当即怔了怔,“怎么了。”
砚公公忍住喉中的哽咽,如实道,“陛下,大军已经出发了。”
圣上一震,“出发了?”
他都未现身,大军如何出发!
电光火石间,圣上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掀开锦被便要下床,然实在是使不上什么力,才一动作便往一旁倒去,砚公公眼疾手快的扶住圣上,急声道,“陛下...”
“您中了迷香,需要歇息。”
圣上直直盯着砚公公,“迷香?”
“是。”砚公公硬着头皮回道,“太子殿下出宫,当着十万大军说...说奉陛下口谕,代陛下亲征,眼下已经出发了。”
圣上心中虽已经有了猜测,但得到印证还是气的面色铁青。
“好大的胆子!”
对他用迷香,还敢假传口谕!
当真是无法无天!
圣上按着眉心,好一会儿才稍微压下怒火,咬牙道,“朕昨日派人守着东宫,他并未出宫,是如何对朕用的迷香!”
砚公公眼神闪了闪,一时不敢出声。
“说!”
“是景公子!”
砚公公被吼的身躯一震,忙道。
“昨夜景公子来寻陛下,临走时换了陛下宫里的香。”
圣上闻言一愣,想起昨夜景家小子非要来给他践行...原来践行是假,来给他下药是真!
“景子颜!”
“人呢,把那臭小子给朕带过来!”
圣上气的声音都略显嘶哑了。
砚公公连忙应是,走出几步又停下,道,“那殿下那里...”
口谕到底有些不妥...
“滚!”
圣上怒喝了声。
“是是是,这就滚。”
砚公公身躯一颤,踩着小碎步飞快的跑出了大殿。
半个时辰后
砚公公火急火燎的进殿,“陛下...”
“臭小子给朕滚进来!”
砚公公,“...”
臭小子,哦不,景公子是滚不进来了,只能他滚进去。
“陛下,景公子随军出征了。”
圣上训斥的话卡在了喉咙,他愣了许久后宽袖一扫,茶盏应声而碎。
“大胆!”
“一个个的简直是无法无天!才多大的兔崽子就要随军出征,啊!当战场是什么地方,由得他们胡来!”
“打了一次胜仗就膨胀了是吗,风岳军那能跟祁周军比吗!那都是些不要命的野蛮人!”
“去,给朕把人抓回来,立刻去!”
砚公公低头垂目大气也不敢出,但还是大着胆子小声问道,“抓...抓哪一个啊...”
圣上一滞,而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骂道,“你说抓哪一个啊,啊?!”
砚公公愁眉苦脸的看着圣上。
他哪知道抓哪一个啊...且哪一个都不好抓啊。
“都...都都抓?”
圣上闻言更气了,憋了许久才咬牙怒骂,“你是猪吗!”
砚公公,“....大概不是的。”
“猪都比你有脑子!太子都已当着十万大军宣称奉朕口谕代朕出征了,朕把他弄回来作什么,啊?告诉天下太子假传口谕,关去宗人府吗?!”
吼完这句,圣上又咬牙切齿道,“他是太子,国家危难之际该身先士卒,以作表率,他执意要去,朕也护不住。”
圣上说罢缓缓坐下,沉默了好一阵才轻声道,“享得了无上尊荣,就得扛得起这个担子。”
“拟旨,说是朕授意,免得他名不正言不顺。”
砚公公知道圣上这是担忧太子,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