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太久了，曾经见过杨云淮一家的人都已经死去，或者已经身居高位，不再跑一线，所以才让杨瑞月的计划这么顺利。
好在来追杀的人中总算有一个看过档案，最后关头将杨瑞月认了出来。
他说得不算太详细，只是其中一半的真相，杨瑞月想知道更详细的部分，得去找公司的创始人。
杨瑞月操控纸人离开纸屋，坐在山洞里想了许久，最终决定将纸屋里的人都交给警方，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大部分想知道的真相，剩下的部分，除了杨云淮本人，应该都不知道了。
纸屋没办法弄到警察面前去，杨瑞月干脆全都打晕，大摇大摆送回了公安局那，还是人到才通知贺渝珏他们。
卢粟下楼看到那么多人，当场愣住，好半晌才想起来，应该先把这些人给关起来。
这些都是证据啊！
杨瑞月将自己从这些雇佣兵口中得知的事情简单与警方解释了一下，总之，现在大家对她就是个心照不宣的关系。
毕竟光年龄就对不上，贺元瑞那边请了自己的父亲做主，将杨瑞月在案子中摘了出去，不留一点痕迹，算是对她的保护，也是对民众的保护吧。
大家都有所猜测，但所有人都不会知道真相，并且闭口不言。
杨瑞月回家休息了一阵，所有的事情都由贺元瑞这边转述。
首先是先一步被警方控制的姜来福，他最终没忍住，将关于公司的事情全盘托出，让警方拿到了第一手口供跟线索，他确确实实是从中偷了一件文物，以至于被公司追杀。
姜来福以为自己偷偷拿的，就算被发现了，那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大不了他把东西还回去就算了，要是公司没发现，他就是白赚。
谁都没想到，公司发现后不仅没多问，甚至直接动手要他的命，于是姜来福匆忙就开始逃跑，没来得及跟家里年迈的父母说一声，谁知公司找不到他，就去找了他父母，发现他父母不知道他的行踪后，直接放火把整栋楼都烧了。
听说这件事后，姜来福更不敢开口说自己的去向，东西他也不敢还，怕还了自己还是得死，没还的话，他将来有了机会，至少可以卖掉换点钱继续逃跑。
事已至此，姜来福一切只能以自己的性命有限，没有命，那他这么多事情就等于白做了。
姜来福不是不后悔连累了父母，可父母已经活了那么多年了，他还正当壮年，连媳妇儿都没有，他当然舍不得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错的是公司，是他们动手杀人，跟他没关系。
法律上确实如此，只是道德上，怎么都说不过去。
有了姜来福的口供，几乎可以将杰克公司定罪，不过怕他们弄提罪羔羊出来，所以警方一直没动作，直到杨瑞月将那些雇佣兵带了回去，从几个怂的口中得知了放火的过程，还有一些证据。
之后就是寻找公司罪证的过程，那些流程很繁琐，还得防着公司高层逃跑，总之，一开始大家都忍得很憋屈，但结果是好的，最终抓到了没来得及逃跑的公司创始人。
公司创始人已经快一百岁了，身体居然还不错，他对自己的罪证供认不讳，但是说想见杨瑞月一面。
杨瑞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自己，并且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但是贺元瑞说，那位本名就叫杰克的创始人手里还捏着其他的线索，如果不见杨瑞月一面，他不会那么轻易开口。
最主要的是，杰克年纪很大，很难说什么时候就没了命，所以趁他活着，警方想从他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
于是，杨瑞月同意了，在约定好的时间，跟着贺渝珏去了监狱，看看杰克到底有什么东西要跟自己说。
此前杨瑞月一直没见过杰克，按照名字的印象，她觉得应该是一个猥琐的外国老头，结果见了面，她才发现，以对方的年纪来说，人好像过于年轻了，而且人不算猥琐，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应该是个俊秀的外国青年。
杨瑞月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便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要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杰克看着年轻，眼睛却依旧能看出来年纪，他浑浊的双眼证明他的年岁绝对不小：“看你的模样，很眼熟，按照我知道的情况说，杨瑞月早就死了，死在当年投放的生物病毒中，可你还活着，还是无法长大的年纪。”
说着，杰克眼中露出了无法遮掩的贪婪。
杨瑞月忽然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找自己了，因为他觉得，两个杨瑞月是一个人，当年死去的杨瑞月能活到现在，必然是杨云淮将不死木放在了杨瑞月身上，所以她才不会老，并且活了过来。
一个追逐长生半辈子的人，就算最后已经没有机会了，他也想亲眼看看所谓的长生到底什么样。
迎着杰克狂热的目光，杨瑞月沉默一会儿，说：“其实我不是你记得的那个杨瑞月，杨瑞月确实死了，死得很早，我是作为杨瑞月的替身出生的，我们只是拥有一样的名字，但父亲说，我应该叫她姐姐。”
听杨瑞月说完，杰克愣了一下，尖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我知道你想骗我！我告诉你！你不可能骗到我的！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杨瑞月，是你父亲！偷了我的不死木给你用了！不然你早该死了！”
周围的狱警看杰克发疯，赶忙过来按住他，差点就上镇静剂了，虽然他们很震惊两人说的内容，可也不能由着杰克发疯。
在狱警按住杰克后，杨瑞月趁乱说了一句：“还有你说的不死木，确实是存在于世上的。”
一句话，让嘶吼挣扎的杰克立马安静下来，他猛地扑到杨瑞月前面，像在看自己的信仰一样，却说不出一句话，期待杨瑞月口中能吐露出他想要听见的信息。
其他警察也忍不住看向杨瑞月，觉得她在忽悠杰克。
杨瑞月凝视杰克的眼睛：“我后来回忆了一下父亲跟我说过的话，加上我这些年的修行，我觉得，那些所谓的不死木，其实就是不死国民众褪下来的旧身体，不然怎么可能吃了那么多年，不死木都没灭绝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杰克忍不住催促。
“我想说，不死木应该是活的，我父亲没说谎，他手中确实没有不死木，当年他在地下应该是第一个发现不死木还活着的人，所以他无法看着你吃掉一个活生生的、有意识的人，所以他想了个两全的办法，让你放弃的同时，也救下对方的命。”杨瑞月猜测道。
杰克一开始还沉浸在世界上真的有不死木的可能中，听到杨瑞月后面的话，又开始发疯，甚至辱骂杨云淮，觉得对方就是个蠢货，明明不死木就在眼前了，居然能因为对方是活物就放走了，他难道不吃鸡鸭鱼肉吗？
明明也是吃活物的人，装什么正经人？
杨瑞月听他乱骂一通，三四个狱警都差点没按住他，继续说：“不一样，鸡鸭鱼肉那些是没有自我认知的动物，不死木是活生生的人，你会吃人，是因为你没人性，但我相信，大部分人还是有的。”
杰克挣扎着：“那你怎么解释你还活着？而且没有变老！你敢说杨云淮不是用了不死木才让你活下来的？当年你明明死了！”
“我要跟你说多少遍，我不是那个杨瑞月，那个杨瑞月已经死透了，我只是我父亲杨云淮做的一个替代品，难道你指望一个纸人变老吗？”杨瑞月十分无奈地说出真相。
“纸人？什么纸人？”杰克完全听不明白，他来华夏多年，明明已经学了很多东西，却总觉得自己学得还不够多。
杨瑞月想了想，从挎包里掏出几个自己剪的纸人，抬手捏诀让它们动起来，说：“喏，就是这些东西，我只是被父亲养得比较好，最开始，我跟它们没什么区别，你难道指望这样的纸人变老吗？”
纸张不会老，只会变黄，最后一点点化掉。
杰克震惊地看着那几个走来走去的小纸人，他不是很震惊，但他震惊于杨瑞月居然是个纸人，为什么，杨云淮做的纸人可以跟人类一样？
杨瑞月伸手将那些乱跑的小纸人抓回来放进包里，说：“很震惊？但这是事实，我父亲那点功德跟本事，都用在我身上了，他救不了自己的妻子女儿，但他想让我去救更多的人，顺便给自己留个念想。”
早亡的人来世会有好的人生，杨云淮不想去打扰自己的妻女正常投胎，就等在人间，实在受不了孤独的生活才做了一个二女儿出来，二女儿会慢慢长大，就像小时候他亲自教养的大女儿一样。
两个都是月月，有时候杨云淮叫名字都会恍惚，好像自己的女儿还在，会跑出来喊爸爸。
杰克想了许多种可能，都没想到杨瑞月是个杨云淮自己过于四年做出来的纸人，他或许还想着让纸人给自己送终。
场内的警察多少都对杨瑞月的身份有所猜测，就随便听听，不会往外说。
现在杰克不需要人按着了，他感觉自己太失败了，找了那么久长生不老的东西，结果在一个纸人身上实现了。
“如果，我变成纸人的话，我是不是能跟你一样长生不老？”杰克忽然开口问。
“就算是纸人，命数也是固定的，因为纸人也会死，被烧成灰烬、融进水里，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长生不老，树木大地也只是老得比较慢而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在追求这个，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其实死亡才是最长生的。”杨瑞月平静地说。
唯有死亡，永远存在。
杰克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他沉默着熬到了探视结束都没再说一句话，而杨瑞月顺势离开了探视的房间。
后来听说，杰克将所有的事情说给警方听之后，在一个夜间悄无声息地断气了，身体没有明显伤口，法医检查后发现他是自然死亡的，就像很多寿终正寝的老人。
在杰克死后，他的身体迅速衰败，终于像一个真正的老人该有的状态。
日子照常过，杨瑞月继续开着自己的剪纸店，好不容易熬到了改革开放，贺渝珏打算重新念书，想去高考，念大学，在一九七九年夏，他带着录取通知书来找杨瑞月，还带着那块一直存放在他那的玉佩，邀请杨瑞月陪他一块上大学。
杨瑞月都忘记那块玉佩了，见他送来，还觉得恍惚：“啊，原来是放在你那里了。”
贺渝珏点点头：“对啊，师父你怎么一直忘记问我要了？这块，应该是师祖留给你的遗物吧？”
“是，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单独给我这块玉佩，平时也没见他戴过。”杨瑞月接过玉佩在手中摩挲，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杨云淮单独给她这个。
“或许，这就是个念想？要分开很久的话，总得有个纪念的东西吧？”贺渝珏猜测道。
杨瑞月其实不觉得像她父亲那样的人会做没有用的事，再者，以杨云淮的能力来说，他想要逃跑，公司的人不可能杀死他，但他当初让杨瑞月逃跑后完全没有反抗过程就被烧死了。
当时看的时候杨瑞月还觉得是公司的人能力太强，现在经过公司人员的透漏以及杰克本人的反应，都说明杨云淮不是那么没本事只能被追着打的人，他唯一没办法的就是不会医，没办法救下妻子女儿。
所以与其说三十多年前他没跑掉，不如说他已经累了，选择奔赴死亡，去追自己的妻子女儿，后半生太苦，他实在不想坚持了。
而他临走前唯一留下的玉佩，就成了另外一个迷。
贺渝珏邀请杨瑞月一块去上大学，他说，自己一个人过去的话，父母不是很放心，而且杨瑞月总在一个地方待着容易被人发现样貌始终没变，不如跟他一块过去，也可以看到更大的世界、学习更多的人类。
杨瑞月莫名其妙地被他给说动了，为了高校中大量的文献与考古拓本，也为了外面更大的世界，作为纸人，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学习，杨云淮说过，无论是人是鬼是妖，故步自封最后都会走向灭亡。
去新城市之前贺元瑞跟胡诗珺担心了好一阵，一来现在世道不算完全太平，二来贺渝珏一直没离开过他们身边，三来杨瑞月也不是个能融入社会的，一想到这两个人都得跌跌撞撞去独自生活，作为父母就焦虑得不行。
不过贺渝珏坚持要自己办理一切，也没让父母去送，他觉得人都是应该自己走这一遭的，没有道理什么时候都让父母陪着，那他永远长不大。
杨瑞月对什么都没意见，她主要看贺渝珏的安排，除了学习上的事情，她不会对贺渝珏有太多要求。
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去了北方的城市，那边有贺渝珏的爷爷奶奶跟外公外婆，他先带着杨瑞月回去见了一下四位老人，关于杨瑞月的事他们都通过贺元瑞的信件知道了，十分欢迎这位长得很小的师父。
见过长辈之后就得去学校，贺渝珏本想给杨瑞月办理一个借读的身份，让她可以一块去上学，这样进图书馆也方便，结果杨瑞月没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抽空摸了本地的文玩市场，搞文物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