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父难得有些心虚,可看到桌上的信件后,依旧暴怒不已。
杀千刀的臭小子,别让他知道是谁。
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冷静下来的断腿夫妻坐在残破的小桌子上,“不行,咱们得赶紧离开,不能再等下去了。”
除了糟心闺女,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到十月,就这么冷。要真到三九寒天,加上这种居住条件,还不得冻死。
阮家夫妻去年被下放,过这个冬天也去了半条命。
哪怕这样,阮父身体却垮了,一直咳嗽,还是栾女士穿过来后,靠药膳把阮父的咳疾调理好的。
“行了,看看她给咱们寄了什么东西。”
栾女士将包裹拆开。
其实能寄到这边来,包裹里的东西早就检查过了,四处都有翻动的痕迹,栾女士有些嗝应。
她将最上面的军大衣拿了出来。
虽然破旧了些,却依旧厚实。在这种天气里,这种军大衣是最实用的。
栾女士眼中闪过满意。
这个糟心闺女还算有点脑子。
除了军大衣,还有几个罐头,最底下甚至还有一床薄薄的棉花被。许是因为足够薄,这才能顺利到达他们的手上。
“快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阮父手脚麻利,将这些东西一一藏好。
“有了这些东西,咱们冬天也能好过一些,”阮父又想抹眼泪了,“……闺女肯定吃了不少苦……”
要不然怎么会想到这么给他们寄东西。
栾女士翻了个白眼。
余光中,拆开的信封里仿佛还夹着什么东西,她拿过来一看,里面果然还夹着一封信。
信封上笔力遒劲,笔锋凌厉地写着岳父岳母几个大字。
这应该就是新女婿寄过来的。
字如其人。
栾女士心中的怒意消散了一点。
她拆开信看了起来。
简单地问候后,便写了谢延昭的个人信息……栾女士心头的怒意更散了一层。
还算知礼。
待看完后,栾女士心中最后的怒意也都散了。
再拿起阮明芙写的信对比,越看越嫌弃。
要不是谢延昭这封信,她还真不知道糟心闺女下乡后发生这样的事。
阮明芙信上虽然没写,但栾女士肯定不会以为糟心闺女怕他们担心……估计没心没肺,写的时候没想起来。
不得不说,亲妈就是亲妈,够了解她。
再看信的后面,拖了战友照顾他们,让他们有事就找那位战友帮忙……
对方连他们的处理都照顾到了,栾女士哪里还气得起来。
她叹了口气。
糟心闺女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拿下这么优秀又靠谱的人。
“行了,”栾女士看着蹲在墙角,又愤怒又悲伤的父道:“收收你那无处安放的父爱,闺女好着呢。”
她将谢延昭写的信递了过去。
“你闺女可没吃亏。”
阮父刚开始还有些疑惑,待看到信里头的内容后,接着暴怒。
“臭不要脸的老男人!”
他闺女才十八岁,穿过来前也才二十二,就嫁了一个二十八岁的老男人。若是他再早生两年,在年纪上都能跟他称兄道弟了。
阮父又气又伤心,他闺女苦啊……
栾女士:“……”
神经病!
她懒得搭理阮父,将灶里煨的汤端了出来。
“过来喝了!”
“哦。”
阮父瞬间收起脸上的悲愤,走了过去。
他们被下放到农场来,吃不好住不好也就罢了,还得干活。隔壁屋子之前住的中年人,就是因为透支身体,去年冬天没有熬过去。
栾女士自然不可能让阮父落得那样的下场。
哪怕这边物资匮乏,她还是费心收集食材偷偷给阮父补身体。
“赶紧喝。”
陶罐里的汤正好倒了两碗。
许是因为香味浓,怕把周扒皮给引过来,两人避开碗的豁口喝了起来。
喝完为不让人发现,阮父还不忘毁尸灭迹。
栾女士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憋屈过,叹了一口气。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吃点东西都得偷偷摸摸,难受得紧。
“快了。”
阮父在脑子里搜索有关这个年代的相关信息,“最多再忍三年。”
这句话,成功让夫妻俩沉默了。
正emo着,门口突然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吓了他们一跳。
有人在破门!
栾女士与阮父对视了一眼,将桌上的信赶紧收了起来。
又是一脚,摇摇欲坠的破门哪里挡得住这个冲击,被推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寒风倒灌进来,让夫妻俩刚暖和下来的身体又凉了下来。
门口站着一个白白胖胖的死胖子。
“你们刚刚在藏什么东西?”
他姓周,是农场的办事员。
阮父不愧是个生意人,主打的就是一个能屈能伸。
“周干事,你怎么来了?”
周干事却不理他。
径直推开阮父,朝屋里走了过去。
他鼻子耸了耸,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阮父,“好啊,你们两个老不死的,竟然在屋里吃独食。”
被骂老不死,阮父神色如常。
“哪有的事,”阮父走过去,“我们连锅都没有。”
“少给老子打马虎眼。”
周干事一把便将站在他面的阮父挥开,快步走到破烂的灶间摸了一把,“里面还烫着,你们刚才肯定生了火。”
他张开满是黑灰的手放在两人面前。
阮父:“……刚才太冷,我们没忍住生了点火取暖……”
“还在狡辩!”周干事恶狠狠地瞪着阮父,伸手便用力地推了阮父一把,“老不实的,还不说实话。”
阮父身形干瘦,哪有周干事这么壮硕。对方用力极大,阮父差点摔倒在地。
栾女士见状,赶紧扶住他。
皱着眉头便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只是生了点火取暖而已。”
“骗鬼呢,”周干事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白胖的脸上满是轻蔑,“你说你扛了个大包回来?”
他的视线落在简陋的房间中,似乎在找哪里可以藏东西。
夫妻算是明白他此行的目的。
栾女士脸色不太好,阮父将她摁住。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现在得罪这个姓周的,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你看看,还得劳周干事跑一趟,”阮父将柜子底下的罐头拿了出来,“本打算明天给你送过去呢。”
周干事冷哼了一声。
心里极为受用,脸上凶恶的表情也收敛不少。
他一把推开柜子前的阮父,自己动手拿。
身为豪门世家的掌权人,阮父哪里见过这种连脸都不要的泼皮。
栾女士伸手扶住他,“没事吧。”
阮父摇了摇头。
“老东西,还藏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周干事行事果然符合他的浑名,不仅将阮明芙准备的几个罐头一扫而空,就连柜子里破旧的军大衣也没能幸免。
周扒皮将整个人房扫了一遍,连老鼠洞都掏了。
栾女士动了动唇,却被阮父拉住。
宁惹君子,莫惹小人。
就当破财消灾……
最后,周扒皮看着桌上搜罗的东西,眼底露出满意的神色。
来一趟竟然能搜罗到这么多东西。
他得多来几次。
“废物,只有这么点东西!”
阮父算是知道,这什么这边人员的死亡率会这么高。环境气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些人。
周扒皮将这些东西包起来,正想带走余光却见床脚处露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他走过去,将床掀了起来。
“好啊,你们两个老不死的竟然敢藏东西!”
周扒皮指着那床薄被,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怒意。他举起手,正想给阮父一点教训。
“你在干什么?”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少管闲事,”周扒皮恶狠狠地回头,待看到来人时却是惊了,“黄、黄书……书记……”
胖脸还残留着凶恶的表情,眼中却露着惊恐。
看起来滑稽极了。
“没看到黄书记在这儿,”黄书记身后一人说话了,“还不快滚!”
接收到对方使的眼色,周扒皮反应过来便想离开。
黄书记却开口了,“等等。”
仿佛恶鬼催命,周扒皮的脚步顿住了。
胖脸更是欲哭无泪。
黄书记看了那个给周扒皮提醒的人一眼,却见对方脸色一白。
这人是周扒皮的姐夫。
周扒皮能在农场这么嚣张,便就是仗着他的势。
黄书记走了进来,看着如蝗虫过镜的房间。
气笑了。
“咱们的干部真厉害。”
这话一出,别说周扒皮了,跟着他一起来的几位干部脸色同样不好。尤其是周扒皮姐夫的脸色,更是惨白。
周扒皮哪儿还有之前的嚣张。
他两股颤颤,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滑坐在地上,透出几分大势已去的灰败。
黄书记穿着整齐的中山装,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便立马就有人将周扒皮给拖了下去。他视线落在阮家父母身上,几瞬后这才变幻出一副如沐春风的脸。
“你们受惊了。”
“哪里哪里,多亏您来得及时。”
看头珩就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整个农场的一把手。能力大着,得罪不得。
“我刚上任,忽略了底下人,”黄书记接着开口,“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阮父:……为什么跟他说这些?
“哪里哪里,领导事务繁忙哪能留心这种小事。”
黄书记没有说话,只是在带人离开前又回头看了阮父与栾女士一眼。
栾女士看着黄书记的背影,“怎么回事?”
阮父心里头也疑惑着呢。
直到半夜,阮父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亮晶晶的,儒雅的脸上更是迸发出了强烈的惊喜。
“我知道!”
半夜被吵醒的栾女士:“……”
神经病!
……
之前说好将奶粉给胡宛宁送过去,可后来谢延昭受伤,这件事就被耽搁了下来。
这天,趁着有空,阮明芙将东西全送了过去。
最后才到胡宛宁家。
阮明芙过来的时候,胡宛宁正端着碗,给小胖子喂土豆泥。
这个法子还是阮明芙上回说的。
“弟妹,快进来。”
阮明芙刚走进来,闻声而来的狗蛋便非常热情地冲她摇尾巴。速度飞快,几乎摇成了螺旋桨。
狗蛋喉咙口里发出稚嫩的叫声。
两只黑豆眼睛亮晶晶,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阮胆芙刚伸出手,狗蛋顺势躺下,还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哎呀,你还记得我呢。”
狗蛋欢快地叫了几声。
仿佛在回应她似的。
“狗蛋可真喜欢你,”胡宛宁也笑了起来,“它对我可没有这么热情。”
阮明芙摸摸狗蛋柔软的肚子,这才走了过去。
“那是。”
小胖子朝阮明芙张开小手,“姐姐。”
“老实点,”胡宛宁拍拍小胖子的屁股,“赶紧把你的饭吃了。”
从八点喂到现在,这个小魔星,可累死她了。
“嫂子,你上回不是说没奶粉了?”阮明芙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给。”
胡宛宁双眼一亮,“可太及时了。”
“你等一下,我把钱给你……”
“不用了,”阮明芙赶紧制止她的动作,“我一个朋友给我寄了不少东西,都给几位嫂子分了,只是两位嫂子孩子大了,这才把奶粉给你送了过来。”
胡宛宁想了想,这才没坚持。
“知道了。”
“对了,”胡宛宁拉着阮明芙,“老谢的伤怎么样了?”
听许诸说不怎么严重,她就没去看,省得打扰他们。
“没事。”
想到这儿,阮明芙便咬牙切齿。
狗男人受伤头一天,还能有力气折腾她,简直好得不能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