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栖偷偷瞄了一眼季时屹,发现他一点儿不心虚,好像他没故意捉弄她一样。
“哦,朋友啊……” 顾野拖着腔调,“不是男朋友。”
阮栖:“.……”她不得不去祈求的去望着季时屹。
求求你,让你哥们儿住嘴吧!
大概她求救的小表情实在太明显,季时屹打断顾野的‘调戏,说了句’:“点菜。”
“刚不点了么?”顾野望着一大桌刚上的菜。
季时屹目光落在菜单上,幽幽的:“她还没吃饱。”
顾野刚要开腔,发现季时屹加了两道虾,顾野的话就憋了回去。
大概因为阮栖在,顾野跟沈砚谁都没提起博雅那事儿。
三个人聊天很随意,天南海北的聊,阮栖很少见季时屹这么放松。
就是季时屹一直给她剥虾。
阮栖刚认识人,自然插不上话,她又不是什么自来熟,只能默默的吃饭,掩饰尴尬。
但是她也吃不了别的菜,因为季时屹一边跟人聊天,一边往她碗里扔剥好的虾,一开始她还吃得挺开心的,但是隔了会儿,就不大吃得下去,可她一往旁边拨,季时屹就淡淡睨过来,阮栖就老老实实的把虾啃了。
最后她实在吃不动,找了个女服务生帮忙,尿遁了。
等人一走,顾野简直都要笑疯:“你他妈别剥了,老子认输,人姑娘都吃吐了。”
沈砚有烟瘾,等女士一走,才点了支烟:“这就是你回国死命追的那个,这姑娘哪儿特别?”
季时屹用服务生上的热毛巾擦手,慢条斯理的,他手指白而修长,骨节分明。
他想了想,清隽眉似乎真的在思考,第一个想起的是阮栖刚才小心翼翼模拉她袖子的小样儿,于是说:“特别会撒娇。”
很快又想起她说绝情话的样子,拧眉,“也特别会气人。”
这TM算什么答案。
单身狗顾野觉得他瞎几把胡说:“要按你这个标准,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估计这两样都会。”
沈砚琢磨了一下这答案,倒觉得有意思,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嗤顾野:“你懂什么!”
顾野:“.……”
他明白了,谈恋爱四舍五入,约等于中邪。
吃完饭,季时屹送阮栖回家。
阮栖是真的胃有被撑到,大概饱暖思睡意,冬日的阳光又暖和,她跟季时屹说了没几句话,就开始小鸡啄米般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季时屹看她一眼,唇角扯了扯,也没往嘉南公寓的门口开,把车停在一家中医诊所门口。
两天前,阮栖给她图片的时候,季时屹就忽然问助理周齐,这种程度的崴脚该怎么治。
周齐推荐了一家中医正骨店,说是他家七大姑八大姨有任何伤筋动骨都是这里的一位老中医,比某些大医院的所谓名医好多了。
车一停,阮栖就惊醒了,她还有点懵:“到了?”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
季时屹解开安全带:“下车。”
阮栖终于看清楚不是家门口,是中医店,大概猜到一点儿,于是拨浪鼓式摇头:“我不去。我这个都快消肿了,冰敷休息几天就好,正骨很疼的。”
季时屹可没让她做选择,顺手把她的安全带也解了:“怕疼你还崴脚?”
听听,这说法,好像她故意崴这一脚似的。
阮栖还是不想下车。
季时屹从车头过来,拉开车门,不是商量的表情:“下来。”
阮栖就不甘不愿地跟他下车。
老中医60多岁,都快退休的年纪了,阮栖以为很疼,拽着季时屹胳膊不放,把脑袋磕在他胳膊上,闭着眼睛不敢看。
季时屹嗤了一声:“出息。”
她还跟她顶嘴:“有本事你试试。”
结果刚说完,老中医就笑眯眯地说:“好了,试着走两步。”
笑死,根本就没疼过。
阮栖:“.……”
她果真走了两步,倒也不是健步如飞、完好无损,但是至少可以不用人搀扶。
非常神奇!
出去的时候季时屹自然就不搀她,阮栖走得慢点而已。
但是季时屹一点儿不照顾她还是个伤员,且是个小短腿。
她要很磕磕绊绊才能追上他,不经有些抱怨,黏糊糊的,又不敢真的发脾气:“你走慢一点嘛。”
季时屹脚步顿住,他穿简米白色外套,很修身的深色长裤,肩膀宽阔,个子高挑,果真就那么长身玉立的,等她。
午后阳光和煦,停车场内,把人的斜影拉得很长。
阮栖向着那抹高大影子缓慢靠近。
直到她自己那抹,比他矮一点的,小巧一点的黑影,依偎过去。
莫名的,阮栖忽然想起大学那一年,朋友圈里很多人喜欢拍情侣照。
那会儿她根本不敢公开季时屹,但是又很想暗戳戳的秀恩爱,于是一直试图跟季时屹一起拍一张浪漫一点的合照。
一起比心的影子成了最好的选择。
可惜季时屹不懂风情,从来不肯配合,好像她多傻似的。
阮栖忽然抬手,拽着季时屹的袖口。
地面上,两个人的黑影成了牵手的姿势。
阮栖抬头看他,很认真地说:“季时屹,你知道我脚怎么崴到的吗?”
季时屹的俊脸逆着光,阳光太刺眼了,阮栖的角度,有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季时屹没有打断她,也没又甩开她,就是要听的态度了。
于是阮栖轻轻地说:“我那天晚上,出车祸了,在半山腰的位置,车头撞上旁边的护栏,当时车速很快,踩急刹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翻车,我肯定会死的,我都做好这次死掉的准备了。”
“当时我就想起你,我想我可真是恨死你了,到底为什么你以前要教我飙车,你不教我飙车,我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车祸!”
“然后车子‘砰’的一下,我整个脑袋都是晕的,我想我完蛋了,我要死了,而且我一个人,路上什么车都没有,我死了可能短时间都没有人发现,说不定还有野生动物什么的蹿出来,咬我的尸体,或者,或者车体发生爆炸,我整个人烧成一块黑炭,谁都认不出来!那可太可悲了!”
“然后我又想,是我自己缠着你学飙车的,关你什么事,跟你学的时候我还是很开心的,我都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自在过!我又想我要是死了的话,你会知道吗?你得什么时候才知道啊?你会不会难过?你可能、也许也会难过一阵子吧。总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说不定还要流两滴眼泪,但是我都看不见,我从来没看过你流眼泪的样子……”
阮栖停顿了一下。
季时屹喉结滚动了一下,阮栖表达得有些乱,没什么重点,听上去还有有些傻里傻气,但季时屹仿佛被她攥着心脏,他要很努力的控制自己,才不让自己显得失态,嗓子有些干涩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阮栖就抬头望着他,她小脸迎着细碎的阳光,生动且明亮,清澈瞳仁里映着他高大的影子:“我其实已经说完了。就是……就是后来我劫后余生,惊喜也很高兴,我从车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原来我要死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啊。”
满脑子都是你啊
第81章
阮栖是个小骗子。
令季时屹印象深刻的谎言是那两只‘小套套’, 他不得不承认,在那个玩意儿出现之前,他对阮栖的印象的确是个乖巧的, 安分守己的,稍微可爱一点点的邻家小妹妹而已。
后来两个人真的在一起,季时屹对她‘乖巧’跟‘安分守己’有新的认知,阮栖是那种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小姑娘, 偶尔还要冒些傻气, 但她很会说一些甜言蜜语,不是肉麻的那种, 就是很认真的看着你, 跟你有的没得的一通表白,七分真心, 两分哄人,一分撒娇。
她总有一些自作聪明的小招数, 被他拆穿也不丝毫不尴尬, 坦坦荡荡的样子仿佛在说,我知道你知道啊,但是我不是为了哄你开心吗?
小姑娘满脸都写着‘我喜欢你才哄你开心的,不然谁要费心思耍那些小心思’的傲娇。
但那时阮栖的心满满的,都是真的。
而现在,季时屹再听她这种‘甜言蜜语’,已经不确定阮栖‘表白’有几分真心, 毕竟他比谁都清楚她的目的。
无可奈的的是他依然可为她那句‘满脑子都是你’动容, 因为不久前的乌龙, 季时屹的生命也被人按下过倒计时。
因此,阮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 这次‘告白’,堪堪击中了季时屹的某个点。
但季时屹明显还不想这么快缴械投降。
阮栖望着他的时候,仿佛带着一些羞赧,阳光把她粉颊照得莹白透亮,几年后,小姑娘少了些娇憨,多了几分成熟,眼睛却始终是干净的,好像就在明明白白告诉你,话里没有任何水分,都是真的。
她唇色也很漂亮饱满,季时屹要非常克制,才能忍住不俯身去碰碰那里。
他需要非常大的自控力,才能把忍住想要抬起的手,把这个此刻满嘴糖衣炮弹的像是抹了蜜的阮栖揉进怀里。
他克制着,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干脆抬脚走了。
就这么走了???!!!
阮栖望着手上挣脱的衣袖,站在明晃晃的阳光里,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摸不准季时屹的意思。
她觉得有点丢脸,但想起今天好像一直都这么丢脸,也就十分麻木了。
毕竟,她前几天才跟他说过那么决绝的话,当然不觉得就这么随随便便就能把季时屹撩回来。
阮栖想这样一想,厚着脸皮追上去,自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直到季时屹启动手刹,汽车行驶了很长一段,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车内气氛沉默。
阮栖绞尽脑汁,都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隔了会儿,她实在不习惯这种气氛,最终还是没话找话:“快过年了,你是不是没那么忙了?”
阮栖的想法是,大白天的,季时屹跟友人聚餐,两个人碰到,他也挺有闲心的送他回家,看起来是不大忙碌的模样。
季时屹‘嗯’了一声。
阮栖就:“哦。”
又没话说了。
几分钟后,她又问:“那你过年也放假吗?”
季时屹终于舍得看她一眼:“放。”
简直惜字如金,好像多说一个字,他那嘴能废了似的。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想提前祝你新年快乐。”阮栖自觉没趣,敷衍道。
季时屹就轻轻哼了一声,好像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隔了会儿,他问她:“今年过年有什么打算?”
阮栖心想,她能有什么打算,她连过年钱都还没凑到,而且她才跟姜家闹翻,一点都不想回去过年。
“旅行吧。”
“去外地?”季时屹皱了一下眉头。
“嗯。”
“又是发条朋友圈宅家里那类云旅游?”
阮栖:“.……”他是不是讽刺她上次逃避现实躲起来的事?
“我这次真的会出门!我朋友都约我了!”阮栖嗓音就稍微重了点。
“目的地?”
阮栖:“……”怎么可能有目的地,我连过年钱都提前冲动消费了!
“季时屹你专心开你的车吧,我刚出车祸,对坐车还有心理阴影,我是鼓足了勇气才坐上你的副驾驶。”这回气鼓鼓的。
偏偏季时屹轻飘飘的:“你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坐上你朋友的车出门约会的?”
阮栖:“.……”就很气!
都气成那个样子了,还是怕他误会,憋屈得跟他强调:“只是吃个饭而已,不是约会!”
季时屹看她气恼又憋屈的小模样,翘了一下唇角。
“那过年跟我约会吧。”他接着说。
阮栖没反应过来,还在跟他争执:“都跟你说了我过年要出……”大概是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卡了一下壳,口吻软下去,有点乖,“……哦。”
直到车子停到小区门口,阮栖都在琢磨季时屹那句‘过年跟我约会吧’是什么意思?
她就很烦,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季时屹模棱两可的说话方式,但是又不好意思多问,总觉得问了,说不定就会被他怼回来,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似的。
阮栖有些心不在焉的,说了句‘谢谢’,解开安全锁,准备推门下车。
季时屹忽然把她拽过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安全带,阮栖猝不及防,回头的时候差点儿撞到他额头。
两个人鼻尖贴到一起,车内有季时屹常用的车载香水的味道,又或者是季时屹本身的味道,阮栖心跳有点快,也就分不清楚。
季时屹垂眸看她,幽蓝的眼,睫毛漆黑狭长,垂着眼睛看她,看得很仔细,从她的眉毛,到眼睛,鼻子,一点点的,像是要在脑海里将他描摹一遍。
阮栖被他突如起来的动作弄得有点懵,手肘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你干嘛?”
“怕不怕?”季时屹突然问她。
阮栖觉得他在确实有点可怕。
“车祸的时候一个人,怕不怕?”季时屹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