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栖也不恨姜成,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继父必须对继女一定要视如己出, 这个男人在对待继女的事情上沉默且圆滑, 不关心继女的成长,但是在外人面前也绝不会落一个苛待继女的名声, 所以他精于算计的给车给房, 带着精英阶层那套自以为是的圆滑。
某一方面,姜书妍真的很像他。
阮栖只是厌恶!
她厌恶他们高高在上对她施恩那套, 厌恶他们以恩人自居的那副嘴脸,仿佛她不懂感恩就是不知好歹, 仿佛她从小在姜家长大, 就应该任凭他们摆弄,操控,而她就必须低眉顺眼的接受,且务必要感恩戴德的回报。
就好像她是个天生的花瓶蠢货,听不到他们背后拨弄的算盘的声响。
某种意义上,季时屹也是一样的。
他凭什么想分手的时候就分手,想复合就复合, 凭什么觉得稍微回头, 她就要欢天喜地的接受, 凭什么要搅乱她平静的,或许是至少看上去平静的生活。
季时屹粉碎了她跟潜力股一起买房的梦想, 亲手把她推进舆论的旋涡,轻轻松松的让她失业。
他不费吹灰之力的让她的生活脱轨了!
红色小跑在半山腰飞速奔驰,夜色黝黑,窗外寒风呼啸,冷风从窗口猛烈地灌进来,把阮栖脸上的泪痕吹干,眼睛非常干涩。
一只硕大的类似于鼠类的动物忽然从山里蹿出来。
阮栖点了一个急刹,下意识动了一下方向盘,车速太急,‘砰’地一声巨响,红色小跑撞上旁边的护栏。
大概有一两分钟的耳鸣,心脏剧烈的紧缩,手脚发麻,意识在那一两分钟是空白的,面前一片黝黑,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在那一两分钟后,心脏重新跳动,身体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席卷,但腿跟脚是软的,阮栖颤巍巍的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弹射出的安全气囊下面摸索自己的包,有些艰难的推门下车。
车头被撞得近乎变形,汽车尾部开始燃起白烟……
她刚挪了一米就崴了一下脚,浑身没力气,脸色有些苍白地回头看一眼撞得惨不忍睹的新车,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很久,她几乎都忘了要报警。
过了一会儿,阮栖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110。
音筒里传来机械又冰冷的女声,例行公事的询问她事故地点。
阮栖一一回答。
然后,四下又是寂静。
道路两旁都是黝黑的山林,前进跟后退的路仿佛都那么冗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阮栖在那种死亡一般的寂静里,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个电话,她没有打任何相熟的人。
她打给了季时萱。
交警先过来,阮栖做了简单的笔录,年轻的交警与她一起等待拖车队。
周围不时有车辆经过,车灯闪烁,把阮栖的一张脸映照得冰冷,毫无感情,仿佛发生交通事故且险些丧命的人不是她。
季时萱到得比拖车队要快。
她降下车窗,跟她说:“上车,剩下的我助理会帮你处理。”
果然从车内下来一名助理。
阮栖没什么意见,很快上车,同季时萱一起坐在豪华的皮椅后排。
季时萱上下打量她,幸好,汽车撞成那个样子,她看不出明显的外伤,又或许衣服厚实,被遮挡,忍不住关心:“有没有哪里受伤?”
阮栖没答,反而果断的说:“我要看房子,国外的学校我选,学费你出,还有我只答应破坏联姻,其他涉及到违法的商业机密盗窃之类的我不做。”
季时萱就噗嗤笑了一下,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看她:“我看起来像是搞违法犯罪那套的?我只是不想季家跟宋家那个项目进展得太顺利而已,否则……”
阮栖打断她,没什么情绪:“你不用跟我说你的目的,我不关心。坦白说,可能也听不懂。”
季时萱怔笑,半响低笑:“……也是。”
阮栖只是崴脚,自己觉得冰敷一下就好,没上医院。
季时萱将她进小区后,接到电话。
她看了一眼号码,微微撇嘴,接起来,前面司机听她嗯了两声,然后断断续续说:“额头磕到一点儿,不严重,没太大事儿。”
“车子撞变形了,我到的时候到吓一跳,她也吓到了,虽然装很镇定,看得出来挺害怕的。”
“最大的伤都不是撞的,崴脚崴的,真是服了。”
“她不想检查。”
“应该没事吧……”
“自己要关心,自己过来看,你烦不烦!”然后,季时萱就挂了电话。
司机知道季小姐一向没什么耐心,倒是不意外。
但季时萱也并算恼,盯着手机还乐呵了一下,自言自语:“这年头,真什么事儿都有,还有人花钱……啧……谁叫他穷得只剩钱了呢!”又见司机没启动,“愣着干什么,开车。”
“好的,季小姐。”
季时屹被堂妹挂电话也并不生气。
他站在会所消防口的位置,从狭小窗口吹进来的幽冷,骨节分明的手指滑到联系人叫‘西西’的号码,刚要按下去,又有几分犹豫。
“季总……咱可不兴半路逃走……来来来……继续……喝……”有个醉醺醺的男人出来。
那人抬手刚要碰到季时屹肩膀,被追出来拿着酒杯的公关部经理杨倪娇嗔地拖走,嗓音也娇滴滴的:“陈总,您这就不地道了啊,咱事儿都还没聊完呢!”又把人带进包厢。
隔了会儿周齐出来,凑到季时屹身旁,低声道:“还是不肯松口,咬死了那1个点,这样算下来,我们前期的投资会……”
季时屹有点烦躁,一反常态道:“让扬倪盯着点儿,实在不行,1个点就1 个点,我有事,先走。”说着,抬手松了一下西服扣。
周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那我叫老陈把车开过来。”
季时屹‘嗯’了一声。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老陈将他送到嘉南公馆,跟门卫打了声招呼,门卫很快放行。
阮栖其实是个胆子特别小的女人。
小到打雷都会很害怕那种,好像她做了很多亏心事,总是一副心虚被雷劈的样子。
她也怕黑,还怕鬼,脑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总之,季时屹没见过比她胆子更小的姑娘。
那么严重的车祸事故,季时屹不知道这姑娘害不害怕,但她谁都没联系,联系的是季时萱,还答应了,季时屹就觉得这事儿很微妙。
陡然听到阮栖车祸,他其实非常恼火,想把这姑娘脑子里的水摇晃出来,问问她有没有点脑子,大半夜在什么半山腰飙车!
但是季时萱说她忽然同意的时候,季时屹一时心绪不明。
没人知道车祸的那半小时,半山腰的阮栖经历了什么?
她,有没有害怕?
阮栖住16层,从楼下公共花园往上数,可以可见楼层的灯光还亮着。
季时屹卖进楼道的脚步顿住,隔了会儿,又撤回来,点了支烟,看她房间里的灯光。
这个时候不能上去。
直到那支烟抽完,季时屹兜里的私人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居然是阮栖。
微信里,是张肿脚的自拍,她皮肤白嫩,显得脚踝处的红肿就特别明显,可怜兮兮的,然后像是撒娇,图片下面是个‘嘤嘤嘤’哭唧唧的表情包。
隔了大概一分钟,她又欲盖弥彰的发来两个字‘发错’。
冷漠的,不带感情的,仿佛真的只是发错信息。
季时屹舌尖顶了一下腮帮,眼神是玩味的,忽然就气乐了。
行,小姑娘能屈能伸,说干就干,一点儿不错过时机。
抬手把烟头熄灭,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什么都没回,抬腿走了。
阮栖脚崴,在家自己冰敷了两天。
博雅人事部跟她发消息,鉴于舆论已经平息,医院经过开会,对她的处理是扣除年度奖金绩效,让她写一份检讨,然后年后复职。
阮栖没写检讨,反而递交了一份辞职信。
许佳宁当天下午就得到消息,给她打电话,仿佛两个人那晚没有吵架:“西西,你不要任性,博雅多好的工作。”
阮栖反而问她:“这次您是求的大姑还是姜成?”
许佳宁哑口。
阮栖就说:“我不想跟那边再有一丁点牵扯,您懂吗?”
许佳宁嗓音哽咽:“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要你姜叔跟你道歉,为了你搬公寓的事,我跟他吵架,才换来的机会,你到底还要妈妈做到哪一步?”
阮栖觉得非常悲哀:“其实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妈妈你活得有尊严一点,我自己……也有尊严一点。”
许佳宁没说话。
阮栖挂断电话。
下一秒,她又开始担心许佳宁发病,可是又忍不住自嘲,觉得自己都自顾不暇,已经很难有心力再去照顾许佳宁的情绪。
爱谁谁吧!
然后,许翰琛突然给她发信息,问她周末有空爬山吗?
阮栖直接说:“许先生,我们年轻人的兴趣爱好可能跟您不大一样。”
她都这样说了,许翰琛自然不可能回复,大概还戳到他痛点,总之是不再联系。
阮栖随即翻到跟季时屹的聊天页面。
她出车祸那晚上鼓起勇气,佯装发错,拍了一张脚腕肿的图片发过去,配了一个‘嘤嘤嘤’的哭泣表情包,随即假装撤离超时,自导自演的补了两个字‘发错。’
季时屹没有理会她。
到现在都没有理会她。
虽然不抱希望的硬撩,但阮栖依然因为这个有点有点恼火。
更为恼火的是,她发现自己几张信用卡已经不知不觉刷到上限,活期存款也全部用完,而固定的几笔投资暂时取不出来。
简言之,她现在连点个外卖都有些捉襟见肘。
阮栖在想找谁借钱周转。
第79章
阮栖在想找谁借钱周转。
她好意思张口的人就那么两个。
于是在小群里发了紧急救援的消息。
但是南初跟唐骁都不搭理她。
南初私下给她发了‘自求多福’的表情包:“骁爷说要是敢接济你, 以后我在酒吧免酒水的脸卡就停止服务了。”
阮栖气哼哼,提醒她:“凭什么,酒吧我也有股份。”
“就你那点儿零头?”南初嘲笑她。
阮栖气成河豚。
但是她不敢找唐骁理论, 主要有点心虚。
唐骁的微信一直没什么动静,阮栖叹口气,在想还有谁能支援她。
有人按门铃。
阮栖单脚跳着去开门,猫眼里, 唐骁长身玉立, 单手插兜,看起来气定神闲, 没什么情绪。
阮栖有些犹犹豫豫的开门, 以为他亲自上门支援她,心里还有点窝心。
谁知道唐骁一进来就往她衣帽间走, 把她新买的连吊牌都还没拆的包包跟外套扔垃圾一样扔出来。
“你干嘛?”她腿瘸,过了一会儿才抓住唐骁胳膊。
唐骁摸摸她的脸, 笑得有些渗人:“乖, 你不是缺钱?帮你清仓处理一下,挂二手。”
阮栖顿时惊慌失措,像母鸡护小鸡崽子:“二手根本卖不起价,唐骁你别乱来,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淘的。”
唐骁把她拽回来,讥讽:“就这些破烂?”然而,这才看到她似乎脚踝受伤, 皱眉:“你腿怎么回事?跟人抢限量抢折了腿?”
“屁, 我那是车祸。”
唐骁脸色一黑, 已经开始打量她有没有别的伤:“什么车祸?”
阮栖顾不得回他,一心扑在自己那堆宝贝上, 视死如归,又怂又刚:“你别动我东西!”
“我问你什么车祸!”唐骁嗓音大了点。
阮栖就把前两天的半夜的事情说了。
“你没脑子到在半山腰飙车,你怎么回事?阮栖,你是不是疯了?”
阮栖想起跟季时萱的协议,心想,还有更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