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研究生的学长,不过他跟研究生时期完全不一样,以前很高冷的。”阮栖也不知道怎么说,其实她跟谢茂泽确实不大熟悉。
“高冷吗?”许护士想了想,“那倒是,谢医生刚来的时候很害羞的。不过后来慢慢被工作磨出来,有耐心,也很细心,我工作这么多年,没见过比他更细心温和的医生。”
阮栖想,学生时期跟成年后,大家都会变得不一样吧,每个人经历不一样,性格也会变得不一样。
“偷偷告诉你,你入职之前,谢医生专门找过我。”
“嗯?”阮栖有些莫名。
“有天他提着东西上我们家看我孩子,跟我聊起你,拜托我让科室里的护士们注意点,尽量不要提你在博雅那件事,怕你刚来会尴尬,我当时觉得,要是我早几年的话,我真是怎么着也得倒追着把谢医生拿下,我是真没见过比他心还细的男人。”
阮栖心绪微妙:“......”
“挺温暖的人,是不是?”许护士冲她笑笑。
阮栖有些僵硬的点了一下头。
许护士一定觉得他们俩是很熟悉的师兄妹才这样说,但事实是,阮栖跟这位谢师兄,并不熟悉。
挤上地铁,阮栖努力回想跟这位师兄的交集。
但好像都没什么印象,至少研究生时期,虽然自己有不少追求者,却从来没有接到过这位师兄的示好,他对她,跟对其他同学没有任何差别,两个人除了正常的一些课题交流,从来没有其他的话题。
如果不是这次这次换工作的事,两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即使今天遇见,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对她过度热心的模样,甚至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如果不是许护士提起,她肯定不知道在她入职之前,得到过他那样细心的照顾。
阮栖忽然对这位谢学长有些好奇。
她有同学群,群里是研究生时期玩得比较好的几个朋友。
正要发信息,手机忽然响了,是季时屹。
这是那天之后,两个人第二次联系。
阮栖刚好到站,想了想,还是接电话。
她已经不想表现得分手后拉黑不联系那种幼稚,也许成熟一点,季时屹会更能明白,她是真的想跟他分手。
“有什么事吗?”声音冷淡。
“你......在哪儿,怎么这么吵?”
阮栖看一眼地铁蜂拥的人群:“地铁里,信号不会太好,有什么事,你快说。”
对方罕见沉默了片刻。
就在阮栖快没耐心,准备挂断时,他仿佛料到,语调清冷道:“车,你不是让我叫人把车开走?”
阮栖想起季时屹打的那笔款项,倒没什么异议:“车钥匙在我家里,你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你现在有空吗?”
“嗯。”
“那就现在。”
“好。”
挂完电话,阮栖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她垂着脑袋从地铁口走出去,大概要步行十分钟左右的距离,才能到嘉南公馆。
途中经过一家有名的烘焙坊,阮栖进去,给自己买了一些甜食,仿佛提醒自己要开心点儿。
嘉南公馆门口。
季时屹坐在豪车后座,就这么看着阮栖抱着牛皮纸袋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早春,仿佛不过几日,天气就有了变化。
整座城市开始褪去厚重枷锁,变得明快、轻盈。
道路两旁的民居栅栏里,有私人种植的迎春花,含苞探出枝头,明黄色的花朵羞涩的在晚风里摇曳。
阮栖就站在那簇花团前等红绿灯,穿一件焦糖色外套,内里是白色衬衫,黑色鱼尾裙把她腰肢掐的很细。
微微垂着头,抱着牛皮纸袋,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绿灯亮起,她跟着人群往前走,有骑自行车的下班族经过,她大概没留意,两个人差点儿相撞。
季时屹眉头一皱,直接推门下车,正要大步走过去,对方似乎已经道完歉,两人分开,阮栖着急赶绿灯,抱着牛皮纸袋小跑过来。
再抬头时,看见季时屹。
男人身材挺拔高挑,五官轮廓带一点混血的冷峻锋利,连同身后的豪车,在人群中非常打眼。
阮栖怔愣了一下,大约没想到是他本人亲自过来。
她呆住的时候,季时屹已经迈步,走到她面前,站定。
有半分钟左右的沉默。
季时屹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牛皮纸袋,挑起话题,口吻平淡:“你晚餐就打算吃这个?”
阮栖也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吃什么,跟你没关系。”
季时屹手指蜷了蜷,正要抬手。
阮栖忽然往后退一步,是躲避的姿态,直接说:“车钥匙在楼下,我拿给你。麻烦你等一下。”
说完,抱着纸袋绕开他,快速走近小区。
她路过他身旁时,几缕发丝被风吹得飘到鼻尖,是熟悉的香味,季时屹要很克制,才能忍住不把人拽过来。
阮栖拿到车钥匙下来时,季时屹已经坐回车内。
她只好弯腰敲击了一下车窗。
不一会儿,车窗降下,她将钥匙递进去,目光碰上他侧脸:“在负二楼,停车位你停过,应该知道。”
他没接,很直白的看她:“忘记了。”
阮栖咬了一下唇,妥协:“那我给你开出来。”
季时屹看着她莹润的脸颊,却忽然认真道:“你请我吃饭吧。”
阮栖有点跟不上他脑回路,下意识要拒绝。
却听他很快又说:“你上次不是说我们都没有好好分过手,这次被你甩,总也不能像上次一样不明不白的,不然我这种公子哥儿的自尊心接受不了。”
说完有些意有所指的盯了那串车钥匙一眼。
阮栖听出他意思。
不请他吃饭说清楚,车钥匙他不会拿走。
换言之......
他在跟她耍无赖。
第104章
餐厅选址私密, 乘坐的观光电梯可以将北城的夜景一览无余,阮栖曾经蹭着唐骁来过一次,对里面的一道法式甜点印象深刻, 可惜位置十分难定,再也没机会来。
但这次既然是季时屹选的,自然是有位置的。
电梯缓缓升入顶楼,夜晚, 视野里, 渐行渐远的城市灯火璀璨,繁华若梦。
阮栖似乎觉得有点冷, 微微抱着手臂, 她出来得匆忙,回家拿了车钥匙就出来了, 面容还带着社畜下班后的一丝疲惫,跟上次为了跟唐骁蹭饭时的精心打扮, 判若两人。
她背对季时屹站着, 下意识隔出一段距离,季时屹看了一眼,两个人之间明明之前那样亲昵,但此刻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一样的遥远。
他心里滋味不明,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白皙薄透的耳廓,人很瘦, 仿佛一阵风就能倒, 她耳畔有几缕发丝凌乱。
他下意识抬手, 想将她发丝捋耳后,手指伸到半空, 像是忽然想起两人之间的关系,季时屹几乎能够预判她反应,手指忽然就那样禁止在半空,有几分无奈又酸涩的收回去。
电梯已经到达。
有侍者迎在门口。
阮栖先行踏出去,季时屹垂眸,掩去眼底一丝涩意,跟在她身后。
他向来绅士,很自然的替她拉开餐椅。
又低声吩咐服务生:“麻烦帮她拿件披肩。”
“好的,季先生。”
是最佳的位置,确实能将城市璀璨夜景一览无余。
阮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对面季时屹已经落座,他好像天生就该出入这样奢华的地方,很随意的抬手松了松胸前两颗纽扣,腕间八位数的名表与餐厅的氛围感相得益彰,弯腰坐下时,姿态落括。
“想吃什么?”他问。
“你点吧,我没什么胃口,你随意。”阮栖口吻很淡。
季时屹平静的看她:“你是在暗示现在连跟我吃饭已经倒胃口了吗?你可以继续伤我自尊心试试。”
阮栖:“......”
她咬唇,避开他眼神,掩饰性的拿了服务生刚倒好的水喝。
季时屹没理她,已经熟练的在开始点餐。
她点餐的功夫,阮栖努力跟自己做思想工作,就当分手饭,她可以做到,别跟他杠,心平气和的,一定要彻彻底底一点的。
但季时屹将菜单交出去后,忽然抬头对她说:“很抱歉。”
阮栖端着水杯的手指僵住。
“改装车的事情没有经过你同意,我只是想你开得更舒服一点,安全性能更高一点,可能你不太在意,但是听说你出车祸,我很担心,比你想象的,要紧张、担心很多。”季时屹看着她,淡蓝的眸色有些幽深,嗓音陈恳。
阮栖忽然想起,他父母也是因为车祸,大抵在这种事情上,确实要敏感一些。
她有些不自在:“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我预判你会拒绝,但这件事又不太想你拒绝,所以处理得随心所欲了一些,这点上需要跟你道歉。”他态度坦荡。
阮栖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下意识嘟囔:“你什么时候不随意所欲了。”
“嗯,这点要改,以后什么事情会提前问过你,尊重你的意见。”他意外的好脾气。
阮栖:“!!!!!!”
到这里,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
阮栖忽然有点慌:“不是,季时屹.......”
“第二件事,关于你说的那个视频,我已经让人复原了,是媒体恶意剪辑,我从来没有说过分手不后悔的话,原视频我已经发给你,你可以看看。当然,也许你觉得已经不重要,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误会,能更少一点。”
季时屹态度坦诚,看她的目光平静透着一种压抑的炙热,阮栖喉头哽住,有些说不出话。
“最后,是最应该跟你道歉的。”
“对不起。阮栖。”
“我当年,理应比你成熟,但好像对待感情的方式并没有像你一样坦诚。我出国前有去你学校找你,你室友说你请假回老家,也许会暂时休学。我买给你的大部分东西你选择丢弃掉,我以为你是真的要跟我分手。我们那时反复争吵,我确实也有觉得你不够成熟而心累的逃避想法。”
“我出国也没你想象的风光,国内有二叔的眼线,沈希尧搭上二叔那条线,我再不走,只会.....”
阮栖不等他说完,忽然站起来,已经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分手饭,下意识的,只想落荒而逃。
季时屹拽住她手臂,落地窗倒影出两个人的姿势,季时屹西装挺括,贵气逼人,但看她的目光炙热滚烫,又透着难以言喻的一丝低姿态。
“西西......”他喉结滚动,声音卑微了点。
“你什么意思?”阮栖身体微微颤抖,咬了一下唇说。
季时屹目光牢牢锁着她,没有威压,只有坦然:“如你所见,正在丢掉你口中高贵的自尊心,跟你求和。”
阮栖忽然心里滑过一抹酸涩。
那种堵在胸口的,难言的,说不出滋味的酸酸涩涩。
“说好的,这是分手饭。”她避开他视线,口吻冷硬。
“我不同意分手。”季时屹拽她的力道紧了点。
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带着冷香的雪松气味,熟悉的,又清冷的。
阮栖心里有些难过。
她垂下头,卷翘的睫毛遮住眼睛,白皙的小脸在奢华灯光下,透着一丝孱弱,她沉默了很久。
看她沉默,季时屹语气越发柔软了点,低声的,磁性的,近乎诱哄:“西西,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阮栖再抬头时,眼底的湿润已经逼回去了,又成了那个坚硬的、无坚不摧的,冷静自持的阮栖。
她轻轻的说:“时屹哥,也许你不相信,看到你这样,我并没有想象的高兴,相反的,我很难受。”
“我情愿你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的高傲,潇洒,这样子我会觉得我曾经爱过的人,在回忆里也是高贵又洒脱的姿态。”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敢触碰他目光,声音越发小声:“我们这样子纠缠不休,有什么意思呢?”
“我上次,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说完,她挣脱开他。
我不爱你了,你的自尊心是不是不允许接受这个?
季时屹脑海有个声音在爆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她,胸口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有种难以呼吸的疼痛。
他要很克制,很冷静,才能将目光重新放回到她身上,找回自己的思路:“你看了3个视频。最长的一段采访30分钟,我说‘不后悔’的地方在第25分36秒。”
阮栖愣住,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提到这个。
季时屹死死盯着她:“你说你不喜欢了,但上次在你家里,你刷视频的历史记录里,有我三段采访视频,最长的你看了30分钟,我们那会儿还没重逢,你也还有男朋友,你说你不喜欢,不在意,那你能回答我,为什么要关注这些?”
阮栖浑身僵硬,她有时候是很佩服季时屹作为猎手的洞察力的。
她同样要很冷静,才能让自己显得自然轻松:“那个啊,我那会儿不是还很恨你吗,也就是想看看前男友过得怎么样,再偷偷诅咒一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庸俗,又小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