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占了大便宜啦,谢师兄,您这利息真够高的,搭了大人情了。”阮栖俏皮道,觉得山间的风都变得轻快起来。
谢茂泽笑笑没说话。
敏感又自卑的青年存够钱,好几次骨气勇气要去还,但女孩在人群中那么耀眼,仿佛上前跟她搭话,都是一种亵渎。
阮栖那天晚上把山泉水给唐骁送去的时候,就颇有感触:“我也想很文艺的说一句:善意这件事是可以传递的,因为我无意间做的好事,所以我的低谷人生也得到了别人的善意。”她美滋滋道。
唐骁听她讲完这件事,耸了耸肩:“那你这位学长变化确实挺大的。”
“嗯,许护士说,他是真的自己一点一点在医院里奋斗出来,风评很好。可能人真的走出某种低谷的困境后,心境也开阔,人也更和善温暖吧。”
“也是......你年前身无分文那会儿,确实跟个斗鸡眼似的。”唐骁也颇有感悟,“现在不可爱多了。”
阮栖白了他一眼:“在我对生活有感悟,给你提供剧本灵感的时候,你可以别那么煞风景么?”
“你的生活感悟通常都有回旋镖,我拭目以待。不过水口感很清甜,谢了。”
第106章
季时屹的生活依然很规律。
在喝完医生开的中药以后, 恢复了早晨5点30的晨跑,助理会在每天7点左右给他发当日的行程,他吃早餐时大致扫一遍, 然后没什么表情的执行,宛如一个工作机器。
一周后,周齐忽然发现,老板似乎又恢复了国外那几年工作狂人的节奏, 商业嗅觉甚至比之前更敏锐, 几项项目审议会议里,理智又一针见血的将几个高管的提议驳回, 最后起身扣西装扣时, 非常有风度的给与建议:“如果诸位觉得有不能胜任这份工作的,请尽快打好辞职报告, 提交人事部。”
加班时常加到很凌晨,仿佛没什么时间概念, 周齐为了不让老板将相同的话扔到自己脸上, 跟整个秘书部一起,没日没夜的苦熬。
半个月后,秘书部私下讨论老板的这半个月的行程时,发现老板竟然一丁点空余的私人时间都没有,顿时估摸出味儿来,老板失恋了,跟上次那个看起来懒洋洋的美女可能分手了。
孟可欣是最焦虑的, 想起某日半夜, 老板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成为上司分手的导火索,心惊胆战的找周齐分析, 担心自己工作不保。
周齐悄悄安慰她,以季总的行事风格,不至于。
但孟可欣还是觉得头上顶了只‘失业’的靴子,随时可能掉落,工作越发小心翼翼,直到老板对她态度确实没什么异常,甚至还因为某项工作确实处理得很圆滑出色,被季时屹随口表扬了一句,她才稍稍放心。
周齐办事圆滑,大约觉得以季时屹这样的工作状态,他早晚又要去急诊室捞他,跟总秘部一起,适当的修改行程。
比如,将某些不那么重要的海外会议删减,改为轻松一点的商业晚宴。
给老板匹配晚宴女伴,又成为新的难题,公关部给出两三个人选,周齐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报给季时屹,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意见。
但白天在公司碰到这位公关部女同事,这位女伴很自然的微笑着跟季总打招呼。
季时屹瞄了一眼,颔首,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在电梯阖上的瞬间,忽然跟周齐吩咐:“换一个!”
周齐有些莫名。
“不要有泪痣的。”
“也不要笑得有酒窝。”他语调平平的说完,单手插兜,平静迈出电梯。
时间太紧张,公关部跟总秘部又一阵兵荒马乱,好在公司旗下某产品有新的代言人,刚好这场晚宴的主办方似乎跟这位一线女星熟稔,从商业角度分析,确实非常适合女伴的角色,且完全符合老板‘无泪痣、无酒窝’的要求。
一线女星幕向晚受邀紧急救场,艳光四射地登上季时屹加长豪车,早听闻对方这位季董年轻多金,气质卓绝,但真正见到真人,饶是在娱乐圈内,自认见识过人的慕向晚依然忍不住呼吸一窒。
宽敞的加长豪车内,男人穿定制款的灰黑色西装,内里是简单的白衬衫,腿很长,那样宽敞的车,似乎都被那双长腿衬得空间逼仄起来,五官偏混血,但每一寸都那么恰到好处的令人屏息,戴一副无框金丝眼镜,正微微垂着视线,用商务电脑看一份文件,身上松弛感很强,车门被司机打开时,对方连头都没抬。
幕向晚抚住有些‘砰砰’的心跳,礼貌打招呼,声音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清甜:“季总。”
豪车内,季时屹终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没有丝毫惊艳,平淡的仿佛看路边一颗花草,很快收回目光,淡淡颔首:“幕小姐请自便。”
一线女星自尊心顿时受挫,疑心今日自己花费了整整一下午的打扮是否是无用功,对自己魅力第一次产生强烈怀疑。
车辆平稳启动。
她在夜色里,透过身旁车窗审视自己今日着装,但目光渐渐又被身后男人吸引,他工作时专注,垂眸时侧脸弧度凌厉,胸口领带没系,露出脖颈性感又迷人的线条。
一路无话。
司机在到达晚宴地点前五分钟提醒。
季时屹处理完两份文件,搁下商务电脑,揉了揉眉心,随手拿起旁边领带。
下车时,男人不失社交风度,在乍暖还寒的夜风里,终于抬起胳膊给她。
幕向晚尽量控制自己紧张的心跳,抬手挽住。
似乎为了缓解这丝尴尬,进场前,她找俏皮话说:“季总,您一直保持这样的工作状态吗?”
今晚第一次,他终于舍得偏头看她。
“那真是活该您这么有钱啊。”向晚迎上他目光,心口砰砰直跳的说。
季时屹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笑起来真的没有酒窝,眼角也没有泪痣,五官漂亮的像古代的艳姬,连个子都高挑很多,他想,确实没什么不满意的。
见他没搭腔,向晚识趣的终止话题。
但真正进入觥筹交错的晚宴会场,他气质又顷刻变化,游刃有余的跟人招呼,谈论一些男人们擅长的商业话题,毫无疑问,他是众心捧月的焦点,连带着,向晚也觉得今晚有很多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连在电影节获奖时,似乎都没有像这样一刻虚荣与骄傲过。
宋槿禾是陪沈希尧来的。
沈希尧很会玩,知道怎么讨好她,也知道怎么帮她解闷,他花样很多,时不时的制造一些惊喜,宋槿禾最近一段时间的烦闷,似乎都在他刻意讨好中一点一点散去。
没想过会碰见季时屹,而季时屹的女伴还是位艳光四射的女明星,她觉得不解。
“时屹哥。”后半场,宋槿禾见他周围没那么多人了,终于叫住他。
季时屹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的,跟以往一样。
“怎么了?”季时屹下意识看一眼不远处跟人闲聊的沈希尧。
“上次我的信息,你都没有回复我,就算你有了女朋友,也不用就完全不理我了吧。”宋槿禾出身优越,家庭氛围很好,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长大,说话从来直抒胸臆,不会拐弯抹角。
“什么信息?”他饮了一口香槟,喉结滚动,没什么兴趣的模样。
“就跟你道歉那次,你还在生气吗?我当时就是一时赌气,本来也不喜欢那双鞋子,后来想一想,是我太小气,你女朋友是不是回去跟你打小报告了?所以你都没有理我。”她自顾的说,没发现季时屹握着酒杯的手指逐渐缩紧,泛起明显的苍白。
见他脸色不虞,宋槿禾有些小心翼翼:“你真的生气了,对不起嘛,我以后......”
“没有。”他口吻平淡道,随手将香槟放置在经过的侍者托盘上,“我没有收到你信息,这件事情也不知道。”
宋槿禾有些懵:“那鞋子吗?我有寄去你酒店,也没收到吗?”
他没回答,单手插兜,换了话题,目光稍显严厉:“聊回你,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跟沈希尧走太近?”
宋槿禾心里顿时有些难受,她跟季时屹确实算得上青梅竹马,这位也像兄长一样照顾她,但是他明明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从来没将他当作兄长,她咬了一下唇,有些赌气的说:“你都交女朋友了,凭什么还要管我。”
季时屹另一只手也插进裤兜,看着她,口吻很淡:“你以前没这么任性。”
“你以前也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她小声的吼回去,因为身高差,所以没有看见季时屹因为她这句话急速变化的神色。
“既然这么喜欢看,干什么还带不相干的人参加这种晚宴,她不会吃醋嘛。”没注意到对方脸色,宋槿禾自顾说道。
季时屹脸色在奢华的灯光下非常苍白,他喉头滚了滚,扔下一句:“随便你!”转身走了。
他在经过酒水区时,随手拿起一杯更烈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于是俊脸又恢复一贯的若无其事。
目光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厅片刻,始终意兴阑珊。
抬手招来助理,交代了两句。
出门时,大约是因为酒烈,他抬手松开衣扣。
幕向晚作为女伴,当然不可能单独留在宴会场,季时屹既然派人跟她打招呼,她当然懂这个道理。
她在宴会厅外的走廊追上季时屹。
“季总。”
他偏头。
幕向晚穿着恰似星空摇曳的晚礼服,优雅的仿佛不似凡人,在铺设着红毯的奢华走廊,娇美绝艳。
但季时屹目光很快被她脚上那双高跟鞋吸引。
大概他神色有异,今晚第一次这样不加掩饰的盯着她一双脚,幕向晚有些不自在的解释:“刚才有人不小心把酒泼到我鞋子,所以换了一双。”助理临时在保姆车翻出来鞋,跟裙子不太匹配,她有些羞涩的往后缩了缩。
“脱掉!”他忽然说,情绪半个多月来第一次这样外放,俊脸十分难看。
“嗯?”女明星有些愣住。
“我让你脱掉!”他盯住她说,嗓音阴寒,周身的气质跋扈,不容置疑,额头有隐约的青筋跳动,目光透着冷酷又残忍的凉薄。
“听说前几天有人的风度被狗吃了,在宴会厅外,公然让自己女伴脱掉鞋子,人家一个小明星被吓得战战兢兢不知道怎么办,他当场把西装扔到人家脚下,眼不见为净。”总统套房内,沈砚一边惬意抽雪茄,一边不忘说风凉话。
顾野就非常打配合拧起一双高跟鞋:“你说的鞋子该不会跟这双鞋子长得一模一样?你说的那个没风度的人,该不会还恰好是我哥们儿?”
季时屹手上本来端着一杯威士忌,看见顾野不知道从哪里大惊小怪翻出的宋槿禾寄过来的鞋,抬手阖上鞋盒,脸色冷淡:“我不是让人扔掉了?”
顾野说:“你套房管家说寄来的时候你让他扔了,当天晚上又让人家屁颠屁颠捡回来,搞得底下服务生去翻垃圾桶,咦......这玩意儿待过垃圾桶?你的洁癖呢?”
季时屹将装着的鞋子的鞋盒扔到一边,口吻很淡:“他记错了!”
顾野笑着用舌尖顶了顶下颌:“我就喜欢你这副死不承认、不知悔改的样子,装,你继续装!”
季时屹晃了晃酒杯,转移话题:“沈希尧那边怎么样了?”
“在钻营宋家的路子!”沈砚将雪茄灭在烟灰缸里。
“他这叫狗急跳墙,还以为北城跟他们当初的南城一个局势!”顾野冷笑说,逗鱼缸里的海洋生物,被酒店精心圈养的热带生物,需要每天换海水。
沈砚笑了一下:“上面想动他爸,他想走宋家这条路,以为可以翻身,可能没想过,依宋老爷子的脾性,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就是他沈希尧倾塌的催化剂。”
“你二叔跟他合作,也是倒了大霉了。”顾野逗着鱼,趁机讽刺了一句。
季时屹垂眸,不知道想到什么。
顾野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一眼,顿时兴奋:“回复了。”
季时屹跟沈砚目光于是不约而同被他吸引。
只见顾野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按下语音键,跟那头回复道:“对,下午就开始痛,她特别怕疼,疼得床上打滚儿,大呼小叫,非要自己吃阵痛药,就是不肯来医院。”
隔了一会儿,那边语音回复,顾野点击公放,手机里传来阮栖清晰的嗓音:“我看了一下你拍的照片,这种情况可能是急性根尖周炎,还是早点来医院吧,不然拖到后期更严重。”
季时屹顿时僵住。
顾野看一眼儿不远处哥们儿神色,淡定的又回道:“但我妹吧,她害羞,你见过的,特别害羞,还怕医生,你明天有空吗,要不帮她看看?”
是夜晚,阮栖原本在家里看学习资料。
手机在充电,因此是隔了很一会儿才看到顾野忽然拍过来的照片,说她妹妹顾曦牙疼。
阮栖对顾野的印象不差,年前还帮她付过一次账单,又确实跟她职业相关的问题,阮栖也就认真回复了。
“可以,我明天的预约没有排满,你早点把她带过来,急性跟尖周炎病发时会很疼,她要是还疼,你给她吃点吃奥硝挫片。”嗓音依旧是好脾气的温柔。
顾野骚里骚气,当着季时屹的面儿,捏着嗓子回复:“那谢谢你啦,西西妹妹。”
聊完,顾野整个人嘚瑟的像只得胜的公鸡,差点儿想绕场跑一圈,特别洋洋得意地说:“明天哥们儿我有事,不约,我带我妹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