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
山里的夜晚冷,哪哪儿都是凉的。
可沈若怜一钻进被窝,就感觉到一阵带着他体温的暖意,她有些不自在,缩在被子里,就像被他抱进了怀中一般,鼻腔里萦绕的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辗转了许久,困意渐渐来袭,感觉他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沈若怜再撑不住闭眼睡了。
然而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她又被冻醒了。
手脚凉得厉害,她悄悄在被子里将自己缩成一团,默默搓着手。
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背后贴上来一个火热的胸膛,男人的手臂穿过她颈下,一把将她捞进怀中。
他一只手将她两只小手包进温暖的掌心,温热的体温不断渡给她。
沈若怜下意识就想远离他,男人紧了紧手臂,用威胁的语气在她耳畔道:
“你若再挣扎,孤不介意做些什么别的帮你取暖。”
沈若怜身子一僵,老老实实不敢再动一下。
有了男人身上的温度,她的手脚很快暖和了起来,困意再度向她袭来,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隔壁房间突然发出一声细小的动静。
沈若怜猛地睁大眼睛,又意识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她听见隔壁房间动静越来越大,床板发出“咯吱”声,间或夹杂着男人的低骂。
那些声音就跟自己一墙之隔。
许是紧贴着晏温的缘故,沈若怜心跳开始不自觉加快,唇舌发干,身上也越来越热,感觉被窝都像是变成了一个滚烫的火炉。
身后男人没动静,应当是睡着了,她吞了吞口水,小小地,一下一下从他怀里挪了出去。
就在她快要离开他怀抱的时候,腰上箍着的手臂陡然一紧,晏温再度将她拖进了怀里紧紧缠抱住。
沈若怜心尖一颤,隔壁的动静和身后男人的体温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从头发丝到脚趾骤然紧绷。
滚烫的气息呼在她耳后的肌肤上,她听见他用沉哑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声问:
“沈若怜,想要孤么?”
第61章
想、想要他么?
沈若怜脑中懵了一瞬, 耳后被他气息灼烧的地方无端发麻,他在说什么啊!
墙壁不隔音,隔壁房间的声音不断清晰地传过来, 一声声像是干柴下架的火, 烧得沈若怜身子发烫,愈发窘得厉害。
她不敢太过挣扎, 生怕那边的人发现他们偷听,只能小小地在他怀里挣了挣,扯他的手,小声同他道:
“你把我放开, 我不冷了, 你睡下去。”
小姑娘的声音虽小, 语气却笃定而强硬, 只是软糯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紧绷。
晏温窝在她颈窝闷笑了一声,顺着她的动作将箍在她腰上的手移开, 但却不是收了回来……
沈若怜身子骤然一僵, 小巧的脚趾紧紧蜷了起来。
沈若怜的身躯太过娇小,轻易便被男人罩进怀中紧搂着,男人的胸膛滚烫坚硬, 指腹带着薄茧。
同她身上的热度比起来,晏温的手指透着微微凉意。
那闲庭散步般游走的指腹, 像极了那日亭子里挑弄的前奏, 带起一阵阵不由自主地颤栗。
沈若怜忽然就慌了。
曾经与他一起的那些慌乱、迷离和脆弱低泣,那些时而清晰时而恍惚, 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 陡然间纷至沓来。
她猛地按住他的手,心里又气又急, 嗓音沙哑地质问他,“不是说好、说好要尊重我么?你、你走开!去睡地铺!”
她心里有些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不喜欢他了,可对于他的触碰还是有感觉,还是会渴望。
而且她清楚地认识到,这种渴望在别的男人身上从来没有过,甚至有时候梦里梦见了,醒来都会分外悸动。
而且随着与他分开的时间越长,她似乎梦到与他的次数就越多。
沈若怜有些绝望,她使劲儿推了推他,急道:
“你、你下去!我不想……”
“当真不想么?”
晏温的声音落在她耳畔,低低的,带着几分诱惑,他在她白皙娇嫩的颈后轻轻吮吻了一下,“当真不要孤么?”
沈若怜眼睛看不见,触觉和听觉便越发敏感。
颈后那一下亲吮带来的酥麻,像是瞬间爆开的焰火,从她颈后薄嫩的肌肤炸开,迅速窜进四肢百骸。
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忽然恼羞成怒地去踢他,然而不等她骂出口,晏温已经松开她,自觉从床上翻身离开了。
掀开被子的时候,冷风灌了进来,床褥瞬间空了,温度降下去了大半。
沈若怜心下一松,这种时候也不想去骂他,只是拢紧被子,朝着床里缩了缩。
然而隔壁不仅未停歇,反倒像是到了紧要处,愈演愈烈。
沈若怜浑身发烫,仿佛还留有他方才指腹微凉的触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欲//望戗在网眼里,挣扎不休。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似他在她身上点了一把火,而那火在他离开后反倒烧得更旺了。
她觉得有些羞耻,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恰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沈若怜有些疑惑,他方才不是洗漱过了么。
没过多久,那水声停了,男人再度过来。
微凉的气息忽然自上笼罩下来,男人唇间带着薄荷的凉意和清香,在她耳畔低低道了句,“娇娇,孤不要你,孤知道你难受,孤帮你纾解可好?”
沈若怜耳朵原本发烫,被他这凉意激得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忽然感觉他滑去了床尾。
她意识到些什么,还来不及拒绝,薄荷的凉意忽然让她陡然一颤,止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听见晏温低笑了一声:
“娇娇,孤好喜欢你。”
……
沈若怜几乎一晚上没睡着,晏温后半夜出去了一趟,她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他确实如她所说没要她。
她觉得有些荒诞,那人是一国储君,他在所有人面前自来都是一副矜贵端方的样子,即便是一片枯叶落在他身上,都是对他的亵渎,可方才……
沈若怜瘫软在床上,拢紧被子,想不通自己方才为何没有拒绝,就好像这具躯体被欲望绑架了一样。
她忽然想起自己今日喝的那碗药,为了活血,晏温说那药里加了些黄酒和鹿血,她思来想去,也只能认定是那些药的缘故。
过了半晌,晏温回来了,他在外间站了站,抖落了一身潮气才进来。
沈若怜急忙将眼睛闭上,放缓了呼吸佯装睡着。
她感觉晏温静静站在床边看了许久,而后钻进被子搂住她,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重新包住她的双手将体温渡给她。
第二日沈若怜有些不敢起床,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幸眼睛看不见,才觉得没那么尴尬。
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晏温过来叫她起来吃饭,她才磨磨蹭蹭坐了起来。
他的声音听着倒是十分正常,一如既往地温润而矜贵,他照旧替她擦脸,给她端来漱口水,又喂她吃了饭。
一切平静自然得让沈若怜忍不住怀疑,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她犹豫了一下,问他,“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她感觉自己的脚被晏温握住,她缩了缩,“我自己来吧。”
晏温手上用了些力,“别动。”
他替她穿上鞋,又带着她来到桌前坐定,修长的手指在她浓密的乌发间穿梭,“这里没有多余的梳子,孤暂且替你随意绾个发。”
头皮有种轻微的拉扯感,男人离她很近,她能感受到颈后男人云锦衣料微凉的触感。
头发里的手指一下下向下捋着,轻轻擦过她的头皮和耳垂。
沈若怜抿了抿唇,又问了一遍,“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回去后,你跟孤回宫么?”
他用发带将她的头发绑起来,把她耳畔的碎发别到耳后,俯下身子似乎在透过桌上的镜子看她,语气意味不明:
“还是——”
“你想像昨日那样再跑一次?”
沈若怜下意识攥紧膝头的衣料,指腹下是有些粗糙的麻布质感,昨日里那件外裳果然还是被他洗坏了。
她压下狂乱的心跳,吞了吞口水,低低道:“你放过我吧。”
东宫那间房,她再也不敢踏进一步,那十几日带给她的阴影恐怕此生都难以磨灭,她又如何敢跟他回去。
况且她与他之间,又岂止隔着这些。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晏温的手还保持着搭在她肩上的姿势。
过了良久,他指节微屈,轻轻蹭过她的脸颊,语意晦暗不明:
“沈若怜,孤不想对你用强。”
“昨夜孤能克制住,不代表下次再发现你逃跑的时候,孤还能克制得住自己。”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云淡风轻,就好似从前那九年,她每次听他同那些大臣说话的语气一样。
可如今这语气用在她身上,她却觉出那温和之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微微垂眸不再说话。
整整一日身处黑暗,生活都不能自理,更别说别的,方才又被他威胁,沈若怜到底没忍住,心里泛出委屈,小小地吸了吸鼻子。
晏温有些无奈,“你欺骗孤说会同孤回去,后来又逃跑,孤护着你你用银簪扎伤了孤,沈若怜——”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像是哽了一口气一般。
她感觉他克制了好半晌,还是没克制住,忽然过来掐住她的下巴,语气冷硬,咬牙切齿道:
“孤真的……”
她吓地缩了缩脖子,像个鹌鹑一样。
晏温扫过她泛红的小鼻尖,看着她脸上的茫然惧怯,声音又顿住了。
他看了她半天,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放开她,过了半晌语气僵硬地问:
“今日外面天气不错,想不想出去晒晒太阳?”
他的话题转变太快,沈若怜还等着他继续发泄脾气,没成想他突然问她晒不晒太阳。
她怔了一下,愣愣地点了点头,“想。”
“算了,孤不想去了,要去你自己去。”
沈若怜更茫然了,他这是干嘛呀?
她有点想不通,不过能出去待着,总好过跟他同处一室。
她对着他说话的方向,认真点了点头,“好,那我出去了。”
说着,她竟就真的自己摸索着一步步朝自己想象中的门口走去。
“……”
晏温双手抱胸,冷眼瞧着小姑娘朝着一个花盆走了过去。
就在她快被花盆绊倒的时候,晏温猛地长舒一口气,大步过去打横将她抱起,恨恨道:
“沈若怜,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让孤省点心。”
他将她抱出去放在外面院子里,恰好这家主人自己做了个摇椅,他问人将摇椅借来,抱着小姑娘躺进去,将她安顿好。
“你乖乖躺着,孤去去就回。”
沈若怜没说话,她觉得晏温的语气似乎有点生气。
躺了一会儿,晏温的脚步声重新靠近,紧接着身上被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
他替她掖好毯子,带着她的手摸了摸旁边的一个盘子,“这盘子里有削好的桃子和梨,你伸手就能够着,自己吃。”
“那你呢?”
她感觉晏温似乎瞟了她一眼,语气仍然硬邦邦的,“坐这看你吃。”
沈若怜噘了噘嘴,不说话了。
昨夜山里还有些冷,此刻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一整夜的潮气似乎都在这一刻驱散了。
她原本还有些不自然,渐渐的,见他在身旁也没对她怎么样,她胆子就大了起来,晃着摇椅捡上一两块儿水果吃。
除了眼睛看不见和晏温在身旁以外,其余的一切都很惬意,好似回到了在湖边亭中喝了江南春后,醉醺醺的下午。
过了会儿,沈若怜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又有些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她心生警惕,缩了缩身子,问他,“你又在做什么?”
晏温现在看着她就来气,冷冷道:
“戒尺。”
沈若怜刚将一块儿桃子塞进嘴里,闻言动作一顿,嘴里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道:
“做戒尺干嘛?”
虽然她看不见,但她十分强烈地感觉到他瞪了自己一眼,“收拾有些不听话的人。”
沈若怜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嚼了嚼嘴里的桃子,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那那个‘不听话的人’可真倒霉。”
身旁男人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手底下动作越发叮叮咣咣响得大声。
坐了半下午,太阳逐渐西斜,四周温度慢慢降了下来,沈若怜将毯子往上拉了拉,就听晏温道:
“回去吧,该吃饭了。”
她有些不情愿,因为回去又得跟他同处一室,而且马上又到晚上了……
沈若怜磨磨蹭蹭地从椅子上下来,小声道:“你、你别抱我,我自己走回去。”
晏温冷笑一声,“你以为孤愿意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