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见惯不怪了嘿嘿偷笑两声。
帐内的陆文道泪下来了:“爹!爹!你听我说!这回这事真不赖我呀!
我是按照你吩咐的去的,我也见到了粮草队伍,本来是接上了的,走了没一会,我说我去林子里方便一下,副总兵和运粮官也说陪着我一起去,我三人一回来,人全没了!
他们故意不等我们的!”
陆文道凑到沈清起旁边,声音极小:
“我听运粮官和副总兵讲,这批运粮的兵,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娘的都是老兵油子!他俩甚至怀疑上一任总兵的死也与他们有关。那帮老兵油子把粮食卸下,通常会去修缮围墙,挖挖战壕,做些苦力,虽然活干的一点毛病没有,问题是太不服管教了!”
沈清起蓦然静下了,移步行于沙盘前,他静了良久,低声道:
“传令孟校尉,今夜发兵。”
“好的好的!”陆文道挑帘出去了。
夜色下,远方传来震天动地的战鼓擂动声。
一群士兵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正在将大石装车。
他们面前有武器装备精良的士兵,手中或拿着鞭子,或拿着长枪督工,显得这些运粮士兵更像是被抓来的壮丁苦力。
运粮官目眦尽裂的咆哮:“这他娘是要给陆总兵来个下马威呀?啊?你们真以为没人能拿你们怎么样了?听过一句话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你们算是活到尽头了!”
副总兵远远走过来,夺了一个督工士兵手中的鞭子,朝着他们跑过去了:“一群畜生!我抽死你们!”
一记鞭子朝着搬运石头的一个瘦弱士兵甩过来,士兵怀里抱着石头,躲闪不及,脸上挨了一鞭子。
他只微微侧了侧脸,麻木的将石头放在运石车上。
“混账!玩蔫坏损是吧?敢他妈给我们撂了?你们他娘的都活不了了!”副总兵抬脚朝着瘦弱的士兵胸口踹过去,这一次,却被那士兵轻而易举的躲过去了。
副总兵太激动了,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运石的士兵轰然爆发出嘲笑声。
督工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恫吓着他们。
运石士兵丝毫没有畏惧,哄笑声甚至将远方铺天盖地的战鼓声盖住了。锋利的长枪在他们的眼前,他们便笑得更大声。
运石士兵中,一个方脸虎背熊腰的男人骤然一声威吓:“动手!”
“呼”地一声。
运石士兵忽然整齐划一,形成一条长长的阵列,将督工的士兵,将运粮官,副总兵紧密包围住,不过瞬息之间,督工士兵手中的武器已经被夺来。
当阵列散开,地上督工士兵以及运粮官俱被击昏了,只剩下了副总兵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愣住了,惊愕的看着对面的方脸男人。
“你们......你们想哗变?”副总兵脸色惨白的说。
方脸男人笑了,所问非所答的告诉他:“知道吗,上一任总兵,就是这么死的。”
运石士兵嬉笑着。
方脸男人:“兄弟们被你们欺压凌辱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做点什么了。你们不拿我们当人,我们自己得拿自己当人。”
他缓缓站起来了,遥望低处已出兵的大军:“我瞧着,这大军浩浩汤汤这么多人已经出去征战了,营内,恐怕此刻没多少人了吧?”
他笑了笑,止住了声音。
远方大漠人的士兵朝着大军冲去,密密麻麻的大漠人,排成一双翅膀的阵列,远远看过去,那翅膀不住煽动,生生将中原的兵紧密围住。
“一群废物。”方脸男人转头看向副总兵:“今夜,你们会腹背受敌,全军覆没。”
“啊!快看那边!”一个运石士兵大喝。
他们朝着远方看过去。
莽莽草原,自东边的方向呼啸而来一条蜿蜒绵长的军队。
将士们银白色的铠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地上的尘土弥漫,一眼望去,犹如一条腾飞的银龙。
龙头是轰隆隆的战车,势如破竹般的朝着那大漠人的双翅阵列横冲直撞地碾压过。
轻骑为锋利的龙爪,轻骑纵马弯弓,密密麻麻的长箭朝着大漠人射袭去。不消片刻,那条龙阵,将鹰翅阵紧紧的包围住。
雷霆般的速度。
大漠人的哀嚎声连远在数里之外的运石兵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望着那边,无声的寂静,副总兵望着他们,弄不懂他们脸上复杂的神情。
似欣喜若狂,又似难以置信。
“银龙阵,这是沈家军的银龙阵啊!”有人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孙虎!清查人数!”
一声清朗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所有人回头望去。
立于山岗之上的男人,一袭月白长袍。
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众人刹那跪倒在地。
他们昂着头颅,眼中凝着虔诚的目光,像是望着他们的信仰,他们的王。
“少将军还活着!”有人大哭着说。
“我们的少将军还活着啊!”
哭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跪下了,唯那副总兵仍呆怔怔的立在原地。
沈清起陡然嘶吼:“孙虎!清查人数!”
方脸男人膝行而上,红着眼眶凄声大喝:“回少将军!三百轻骑,仅剩五十六人!”话音未落,再难发出一丝声音,他哽咽着,最终嚎啕大哭。
沈清起死死攥着负于身后的拳,一字一句的问:“二百四十四人,死于什么。”
孙虎:“死于被凌辱!死于被欺压!”他狠狠望向副总兵:“他和上一任总兵狼狈为奸!百般刁难我们沈家军的将士!”
他们是昔日沈家的精锐,只信服沈家的人,随着沈家的败落,精锐变成了杀之可惜,留之难用的鸡肋。
“李金牙死的时候,金牙被他们拔光了!”有人嚎啕大哭。
他们的哭声和大漠人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在呜咽的北风里,分外凄厉。
远方,凛凛的号角声宛若冲至云霄。
我方又一场大捷。
“我带你们回家。”
沈清起掷地有声的说。
第240章 有没有良心
福满城。
闫景山早就带着撒尔诸上路去见誉王了,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不过算算日子大概是该回来了。
上一次辛月影和闫景山的谈话,闫景山兀自叭叭太多。她没太仔细听他叭叭什么,只是隐约是记得,闫景山说,大漠王想摁死了布泰耶没有死。因为一旦此事败露,大漠民众会意识到苍穹的神鹰甚至不能保护他们的太子。
院中。
辛月影坐在石桌前,很诚恳的望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在报账的大李。
“大漏,最近还好吗?”
大李一愣,抬眼望着辛月影:“东家?”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最近没漏出去什么呀。”
“大李,可以帮我漏一漏。你但凡看见一个走商的大漠人,你就告诉他们‘你们的太子死了。’”
这是大李的强项,他一口答应了,甚至没细问为什么要说这个。
辛月影起身送走大李,去柴房看了一眼,顺着半开的窗户往里瞥,闫霁安生死不明。
辛月影吹着哨子负着手去找颜倾城聊大闲去了。
她人才走不到一会儿,小石头和孟子明孟子静过来了。
小石头手里拎着个麻袋,孟子明和孟子静很激动。
三个小孩儿蹲在了窗根下。
孟子明:“哥哥!快试试吧!”
小石头眼睛骨碌碌一转,看向孟子明:“你帮我把你姐孟如心叫过来。”
孟子明面露嫌弃:“叫她来做什么?”
孟子静也撇嘴:“姐姐讨厌,会告诉大人的。”
小石头:“她不讨厌我还不叫她来呢,那日小八叔说,她管我姑姑叫矮子。”
他眼中流露一抹冷意,沉声道:“这事我不可能这么算了。”
两个小孩不动弹。
孟子明担忧的望着小石头手里的布袋:“万一她告诉大人怎么办?”
小石头推了他一把:“她还管你娘叫毒妇呢,你不知替你娘出气么?你还算是个男的么?”
孟子明被推的一屁股坐地上了。
孟子明缩着脑袋:“不行啊,我娘知道了要打我们俩的。”
小石头:“你娘听我娘的,我娘不可能打我!”
孟子明一愣,好奇的望着他:“谁是你娘?”
小石头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说走了嘴,他没解释,挺直脊背,中气十足:“我娘就是姑姑,姑姑就是我娘,怎么了?”
孟子明轻声道:“可是,石头哥哥,这事若闹大了,咱们肯定挨说,我娘急了对我连打带踹,我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都这样......”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小石头站起来了。
小石头的眸光极冷:“孟子明,你要么现在去把孟如心骗过来,要么,你以后都别想跟我玩。”
这威胁对于孟子明是致命的。
他从前在半山腰的小屋,哪都去不了。如今自从认识了小石头,他从新认识到了这五彩斑斓的世界有多奥妙。
小石头带着他下河捞鱼,上树掏鸟蛋,下田捉田鼠,每天玩不尽的新鲜事。
受此淫威之下,孟子明迅速站起来了,连忙道:“石头哥哥你别生气,我这就给她叫来!”
不会儿,孟如心来了。
她防备的看着三个小孩:“什么事?”
小石头脸上的老辣褪去了,一脸单纯的望着孟如心:“里面的人好像不大好。”
“什么?”孟如心抽了口冷气,忙过去,顺着窗户缝去看。
小石头轻声道:“他适才说他饿,可是姑姑给我们下了令,说不让我们进去给他喂饭呢,要不,你进去吧?”
孟如心点头:“好!”
门上了锁,孟如心只能从窗子里爬进去。
小石头站在窗子外面,轻声道:“我把吃的给你,你喂给他吃!”
“行!”孟如心答应了。
她接过了袋子。
小石头将窗户推上了。
孟如心拿着手中的袋子,翻过了窗子,连忙跑向闫霁安:“霁安!你还好吗?”
闫霁安恍惚睁开眼,见得孟如心,用着看到白无常一样的表情,他恐惧而愤怒:“别过来!你别过来!滚!你给我滚!”
孟如心屈膝跪下,望着几乎不成人样的闫霁安,簌簌落下泪来:“都是我害了你!这都是我害了你。你恨我吧,我该死,霁安,我对不住你。”
见她这样,闫霁安也静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与何雁娘那般带着屈辱的心口不合一的认错不一样。
孟如心泪眼婆娑,瘦削无助,满脸真诚的样子,让闫霁安心软了。
“你也别哭了吧。”
孟如心擦了擦脸上的泪,凝目望着闫霁安:“霁安,你要打起精神来,一定不能放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要振作起来!我相信你可以!
来,霁安,先吃点东西!”
她说着话,解开袋子,见得袋子里装着黑乎乎的一坨。
她不知是什么,正想仔细看,赫然见得几只马蜂顺着里面爬出来。
原来袋子里装着个马蜂窝。
马蜂“嗡嗡嗡”地振翅飞出来,朝着她脸上扑。
孟如心大惊失色,一把将袋子扔了,下意识朝着门外跑。
马蜂陆续从袋子里飞出来,分作两股军队,一股绕在孟如心身畔,一股绕在闫霁安的脑袋上。
闫霁安手脚被铁链绑着,他动都动不了,他惊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屋子里传来两个人尖叫的声音。
孟如心奋力拍打窗子,却发现窗子从外面抵住了:
“放我出去!啊!”孟如心尖叫着拍打着窗子。
孟子明屈膝趴在地上,后背上站着小石头。
小石头死命的摁着窗子,癫狂大叫:
“我操你妈!你骂我娘是矮子!我操你妈!你个高有本事你震开窗子啊!我操你妈!你他妈看不起我娘!我就弄死你!”
孟子静被石头哥哥吓哭了:“呜呜呜,我害怕!”
孟子明也吓得不轻:“石头哥哥,你别这样,我也害怕!”
他们带着个马蜂窝回家,本来就害怕,现在事情闹大了,孟子明更怕了,两腿一软,小石头从孟子明的身上跌下去了。
窗子被震开,马蜂先出来。
“啊啊啊!快跑啊!”孟子明大喝。
三个小孩跑了。
孟子明和孟子静跑去找娘,小石头跑去找辛月影。
辛月影这边也听见了小孩的叫嚷声,朝着隔壁过去,赫然见得小石头朝着她跑。
“娘!马蜂!”他满脸惊慌和恐惧,远远朝着辛月影跑来,又赫然站定,想起了辛月影也是怕这些东西的,他怕把马蜂引过去,朝着另一个方向跑。
辛月影脱了外衫大骂:“傻了?!往哪跑!娘在这!”
她箭一样的冲过去了,一把将衣衫兜头罩在小石头的脑袋上,给他夹在腋下,踹开灶房的门冲进去了。
辛月影将门板关上,惊魂未定的将他脑袋上的衣衫取下:“蜇着了吗?啊?”
“啊!!!”辛月影惨叫,她瞥见一只马蜂也跑进来了。
她惊声尖叫,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脱了自己的鞋朝着扑过来的马蜂呼过去。
“啪!”马蜂被呼在了鞋子底下。
辛月影尖声惨叫:“啊啊啊啊,太恶心了!我膈应这个!!!”
她失去理智了,浑身发抖。
又不知想起什么,转头扒小石头的头发:“蜇着了吗?啊?”
小石头:“没有!你被蜇了吗?”
两个人互相检查了大半晌,听得霍齐大叫:“啊!马蜂!哪里来的马蜂!”
霍齐:“啊!这是谁?”
霍齐:“是孟如心吗?怎么这样了?哇!你脸好肿!你还活着吗?”
“遭了瘟的小孽障!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孟如心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骂,她这辈子第一次用这样恶毒的词汇去骂人。
辛月影好奇的看着小石头:“她骂谁呢?”
“我呀。”小石头说。
辛月影目光一凛,踹门出去了。
第241章 忍住
辛月影出去先吓一跳,见孟如心的脸肿得异常离谱。
孟如心的嘴巴又尖又肿像雷震子,脑门又大又圆像寿星老,鼻头比从前大了两倍。
五官扭曲,画风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