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起挠挠胸口:“我哥昨天跟我说带嫂子出去玩。”
夏氏隐隐担忧:“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沈云起:“有我哥在呢,能有什么事。”
“娘!老三!看我买了什么回来!”
小径传来辛月影的声音,两个人循声看去,赫然见得一辆马车遥遥驶来。
辛月影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霍齐坐在后面的车板上赶车。
辛月影朝着他们招手:“咱家买车了!四轮驱动,超豪华大箱,真皮软座!霍齐说训好了还有自动驾驶功能!娘啊!快来啊!”
夏氏和沈云起迎着辛月影走过去。辛月影从高头大马上很没气势的爬下去,颠颠儿的挑起车帷,里面装着满满一车的东西。
沈清起直接去了衙门。
辛月影则带着霍齐出去采购了一天,她把所有认识的人都想到了,包括铜锤帮干活的小弟也没落下,由于心情太好,她甚至给孟如心也买了礼物。
钱能解决这世上的一切恩怨与烦恼。
一天一夜没睡觉,至今不困。
到了夜里,辛月影两只眼睛散发着炯炯的光,她翻了个身,将一厚摞银票数了又数。
四万多两。
这还是给宋姨和瘸马分出了两小份的钱,仍剩下这么多。
她将银票放在鼻尖闻了闻,好香。
辛月影激动了五六天。
第七天的时候才稍稍正常。
这些日子颜倾城一直没有过来,如今她得了醉梦楼,想来正是无暇抽身时。
沈清起哥俩近来也很少回山,估计一起与县太爷搞同流合污了。
外面的人都在传言柳掌柜因得一夜之间输了巨款与醉梦楼,一个想不开,投了红莲江。
有时候铺子会来几个男人,看着流里流气的,朝着辛月影挑眉毛:“你家老头呢?有空赌一把吗?”
辛月影朝着后院喊一嗓子来找茬的,小弟便冲出去了,渐渐地这些赌棍碍于铜锤帮的淫威,也就没有过来问的了。
这日清晨,辛月影早早地来在铺子里。
小弟们正在后院挖地道,留了几个木匠在旁边瘸马的医馆打壁柜。
辛月影蹲在堂内正做屏风,外面站着一个男人,她抬眼去看,见那男人歪着头打量着她。
对方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身公子敞,两个人目光对视在一起,男人若有似无的朝着她笑了笑。
辛月影一怔。
他走过来了,脸上凝着和善无害的笑意,轻声问她:
“夫人,请问令夫今日可得闲?在下落英,想与令夫赌一把。”
“我丈夫上一次赌博之后太激动,正在家中休养,估计以后赌不了了。”她说。
这落英明显不是个真名,充其量是个表字。
辛月影见他穿戴不俗,讲话谦和有礼,与那群赌棍大相径庭。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她不好得罪,故而没有叫外面的小弟出来恐吓。
落英点头,温吞的笑了笑:“那还真是不凑巧了。”
落英的目光落在角落里放着的两把轮椅之上,笑道:“这轮椅是夫人做的?”
“是。”
落英抬眼看向她:“家母身体时常欠安,昔日我为家母择寿材冲喜,无意之间见得杨氏木匠铺有此轮椅,当初在下买的早,六十两银子一把。”
这小子明显的在这没话找话。
他不像来买东西的,再有钱的买主也不会言语之间暗示卖家他有钱。
那无异于告诉卖家:我是个冤大头,请你随便来敲我。
辛月影:“这位客官,我这里尚在修葺之中,这地方乱,您留神,莫让钉子扎了您的脚。”
落英温和的笑了笑,说了声,不碍事,便将目光落在了辛月影编制的屏风之上,他问道:
“这是扇屏风吗?为何中间还有木条相隔?”
辛月影:“是屏风.......诶!老刘,那个不对!瘸马那柜子不是放那的!”她说着话就朝着隔壁去了。
她直接把落英晾在原地。
冷处理。
老刘:“没错,瘸马就是让放这角里!他说是角柜。”
辛月影:“不对!放这边,你听我的吧!”
老刘说,你肯定是记错了。
辛月影说,我肯定没记错。
老刘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辛月影明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她就为了找个由头晾着那个落英。
果然,过了半晌,那落英大概是觉得没趣,出去了。
老刘嘴角都冒白沫了,还在跟辛月影解释他根本没记错。
辛月影讪讪一笑:“老刘老刘,我记错了!我的错!我给你沏茶去啊!我买的好茶,你若是觉得好喝,你带回家尝尝去!”
辛月影扭头去后院沏茶了。等水的功夫,外面有人叫她:“东家,来买卖了!”
辛月影打开门去前厅,见得那落英又回来了。
他扬眉,望着辛月影笑:“这屏风我瞧着甚有意思,我买了。”
辛月影:“这个有点贵。”
落英垂眼勾了勾唇,“多少钱我都买,我挺有钱的,你不用为我考虑。”
行,那就明白了,辛月影:“五百两。”
“多......多少?”落英抬眼,略有些愕然看着辛月影。
“五百两。”不是有钱吗,五百两就吓成这样了吗。
落英垂眼一笑,慢声问道:“夫人,你相公是不是管你很严?”
辛月影眯眼看着他。
落英:“若非管教严苛,夫人怎么会如此避讳着我呢?这是想说出个高价把我吓走了?”
他望着辛月影笑了笑:“也对啊,他垂垂老矣,不如夫人风华正茂,想必管教严苛也是正常事了。”
这男人果然不是来买屏风的。
落英挑唇笑了笑:“不过么,若我落英有了娘子,我必定要让她自由自在,绝对不会对她管东管西。”
话音未落,他“啪”地一声展开折扇,徐徐扇风。
此人不仅讥讽了一把沈老头垂垂老矣,还顺带暗示辛月影他目前单身。
单身可撩。
第102章 油腻
辛月影直接听乐了:“公子误会,我绝对没有想避你的意思,这把屏风就是卖五百两不假,因得手编制作复杂,又因这竹子选材精良,故而卖此高价。”
辛月影将话题往这屏风上面拉回来。
落英却不接这屏风的话,只望着辛月影,小声问她:
“你相公赢了那么多钱,怎的还让你出来操劳?这可是他的不对,若能做我的女人,我肯定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绝对不忍心让她出来抛头露面。”
他说完了话,勾唇笑着望着辛月影:“夫人俏丽灵动,怎的甘心被那耄耋老人据为己有?”
他眼神黏腻腻的落在辛月影的脸上,唇角含着一抹轻挑的笑。
辛月影:“大兄弟,你是来勾引洒家的对吧?”
辛月影直接了当的问出来了。
她把声音放得更大:“你口味不要太重,我可是人妻啊!”
她这一嗓子拔了老高,连隔壁装柜子的木匠都听见了,敲打柜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满堂寂静。
墙边渐渐露出几个脑袋瓜,木匠们眼巴巴的往这边瞅。
就连隔壁卖卤肉的大娘也走过来看。
众人的眼神像小刀,在落英的面皮上剐。
落英浑身一抖,万没想到辛月影会说这话,登时尴尬一笑,连连作揖:
“不是不是,夫人是误会了,我不过是好奇,有空......有空再来与令夫赌一把。”
他说着话人往后退,没留神,脚底下还绊了一跤门槛,险些栽到地上去。
落英走远了。
卤肉大娘走进来问:“丫头,那人是想来调戏你的吧?”
辛月影:“怎么,大娘见过他?”
“见过!”卤肉大娘眯起眼睛,指指外面:“你前几天在屋子里干活儿的时候,那人就在这附近转来转去,你一出来,他就躲远处去了,你在屋子干活,他就望着你色眯眯的傻乐。”
这家伙果然包藏色心。
辛月影:“大娘认识此人么?”
卤肉大娘摇摇头:“不认识,脸生。”
卤肉大娘给辛月影提供了(马后炮)线索,她临走前从大娘铺子里买了不少卤肉,正好带回家吃。
夜深了,辛月影拎着两包卤肉登上马车。
马车两畔有小弟护送着她朝着家里行去。
车厢里弥漫着卤肉的味道,她馋了,打开了油纸包,打算先捡一个吃解解馋。
马车猛地急停,辛月影连人带油纸包直接从软座上摔下去了。
“干什么的!”外面传来了小弟的一声怒吼。
辛月影赶忙爬起来,捂着脑门儿挑开车帷,赫然见得对面立着五个男人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对面的男人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子,凶神恶煞的看着辛月影这边。
小弟怒声问道:“铜锤帮的马车也敢截?活腻了是不?”
辛月影这边带着十个小弟,对面只有五个男人。
人数上她占了优势,且这帮小弟身上都揣着开山刀,若真打起来,应该有胜算。
辛月影:“是什么意思?劫钱?还是......”
“劫你!”为首的男人恶狠狠地用刀锋指着她这边:“把你截走卖到窑子里去!”
“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他身后四个男人大笑。
辛月影尚未开口,赫然听得远方一声怒喝:“住手!你们胆敢对她无礼!”
辛月影皱着眉头看过去,见得那五个男人让开了一条路,落英立在远方,将剑负于身后。
他扭头看向那五个男人,说了声,“夫人莫怕。”便持剑朝着男人们杀过去。
五个人和落英打成一片。
叮叮当当的刀剑声响,小弟都愣住了,探头看过去,又回头看向辛月影:“九爷,他们这啥意思?”
“唱戏呢!看不出来吗!”辛月影探过身去,扯了一把缰绳,马车掉头了。
马车直接朝着远处跑走了。
待得那群人反应过来时,马车已经不见了。
男人看向落英:“公子,这怎么办?”
落英脸色登时变了,一巴掌朝着问话的人扇过去:“定是你们的戏唱得太假!人家发现了!”
男人们诚惶诚恐的跪下。
辛月影蹲在颠簸的车厢之中,垂着眼看着地上的卤肉,肉铺在了地上,落了满脚油星。
油腻,太油腻了!
赶车的小弟问她:“九爷怎么知道他们是做戏?”
辛月影:“哪有人大半夜的截咱们这么多人保护的马车,费这么大劲,就为了把我卖窑子?偏生这么巧,那男人出现了,谁信呐!”
“九爷,那家伙什么来头?”小弟问她。
辛月影蹲在马车里面收拾着地上的肉,一面寻思着此人是什么来头。
他衣着不俗,还有打手陪他演戏,行为举止没有江湖气,且卤肉大娘瞧他脸生......
落英......
辛月影手中的动作顿住,她想起了一句诗来:
自拾落英浮水面,玉舟撩乱满江湖。
这是苏轼诗里的落英。
这孙子是齐玉舟!
马车绕至十字路口,辛月影鼻尖嗅到一抹焚烧纸钱的气味。
她火速掀开车帷,问赶车的小弟:“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中元节啊。
坏了菜了!
辛月影挑开车帷,指着一个小弟:“你去跟着那群人!一旦他们去了何处火速回报我!”
“是是!”
辛月影对赶车的小弟道:“去衙门!快去衙门!”
颜倾城这些日子都没有来,显然是答应了帮沈清起做事的。
颜倾城要在中元节,想办法留住齐玉舟,以便小疯子去做事。
可如今事情出了岔子了,齐玉舟竟然来了她这边。
辛月影到了衙门,和小弟拍着大门,里面竟然无人回应。
辛月影连忙回了山中,只有夏氏和孟如心在家。
辛月影转身朝着山下跑去。
第103章 拔刀相助
醉梦楼。
空旷的堂内,一张圆桌前坐着齐玉舟,对面坐着正在弹琵琶的颜倾城。
齐玉舟冷眼望着颜倾城。
他蓦然开口:“你说这世上,有几个女人敢与丈夫一起赌命的呢?”
颜倾城十指顿住,抬眸望着齐玉舟:“齐公子,何出此言?”
齐玉舟站起身来,行至颜倾城的面前,垂着眼,鄙夷的看着她:
“或许这话问你根本是问错了人,听你弹个曲儿,得五千两。你又怎么懂得千金难买一真心的道理?”
颜倾城疑惑的看了看桌上的酒壶,这人才落座,且没见他喝酒,怎么这就开始胡咧咧了。
瘪犊子。
颜倾城一笑,昂头望着齐玉舟:“公子,妾身自不懂千金难买一真心,不如.......”
“可惜啊......”齐玉舟打断了颜倾城的话,他甚至没有在听颜倾城说什么。
齐玉舟神情阴冷,思考着他自己的问题:“可惜啊,那样的真心却赋予一个老杂毛的身上。”
老杂毛?
颜倾城眸光流转。
齐玉舟垂眼望着她:“我有的是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可那些女人都是冲着我的钱来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怎么就遇不见一个能真心与我生死相随的女人呢?”
齐玉舟眸光渐渐阴森:“我年富力强,风流倜傥,又是官宦子弟,竟然比不过一个一无所有的老杂毛。这传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颜倾城:“齐公子......”
“你闭嘴吧!”齐玉舟勃然大怒,他骤然抬手,锢住了颜倾城的双颊: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若非钱已经一早交出去了,我今夜根本不会放下机要过来见你!
臭婊子,凭你也值五千两?在真心面前,你个贱货一文不值!”
他说完了话,推了颜倾城一把。
颜倾城花颜失色地自圆凳上跌落在地,手中的琵琶撞在了头上,登时额头一阵剧痛。
颜倾城的眼中凝着屈辱的光,蓦然想到谢阿生,知他一定有要事要做,无论如何也当尽力拖延。
她强忍着这份羞辱,紧抱住齐玉舟的脚:“公子留步......啊!”
齐玉舟的另一只脚踩向她的腕子,因得疼痛,她惨叫一声,刹那失去了力气,松了手。
齐玉舟鄙夷的瞪着颜倾城:“臭婊子,你也配摸我的皂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