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真的被发现了,她哭,真的是因为看见了他踉跄爬山的模样。
原来真的是在心疼他啊。
可他宁肯她气他恼他,也不愿让她心疼。
他闭了闭眼,昂头倚着墙壁,眼皮抖动得厉害。
“不迟啊。”
辛月影蓦地出声。
沈清起眼角一颤,转头看向她那边。
辛月影仍旧背对着沈清起,声音很轻:
“就算当时没有漂亮姐姐出现撂倒那个暗卫,我也有办法脱身的。
我会告诉齐玉舟,今夜不成的,因为更夫看见我们了。
我有法子与他东扯西扯的拖延。
我也可以邀请他去铺子,卤肉铺的大娘夜里不打烊,她儿子晚上在铺子盯着呢。
我有很多很多法子能脱身的。
不迟啊,小疯子。”
辛月影的鼻音渐渐重了。
她竭力说清楚每一个字:
“而且,我是仙女的嘛,就算是生死之间,我也能引天雷诛了坏人。”
她撒谎,也有些心虚,小声道:“就是上面不准我随便动用法力......”
“你别说这个。”
提到这件事,沈清起仓皇地打断了她:“那你就不要用,永远都别用!”
他太担心她会回去了:“你别说了!”
“嗯。”辛月影应了一声,又开口:
“膝盖不疼的时候就走走,疼的时候就坐在轮椅上,身体是你自己的,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身后人没有回应,很久之后,他才轻轻的应了一声:
“知道了。”
翌日,辛月影醒来的时候,沈清起已经出去了,她看了看炕边,轮椅已经不在了。
经过上次牛家沟暗巷事变,小弟们负伤了,辛月影给了他们不少钱让他们在家安心休养。
如今只剩下夜里挖地道的活了,刀疤换了茬新人在那边干活。
如今督查也来了牛家沟,为了彻查府尹丢失私盐的案子,衙门严阵以待。
沈清起这些日子便住在了衙门。
土匪劫完了私盐,沈老三也面临着再就业的问题。
他赋闲在家好几天了,这日从灶房吃完大粽子出来,挠挠胸口,看着辛月影:“我想出去找.......”
“你想都不要想!”辛月影蹲在地上做木匠活,惊恐的看着他。
沈云起挠挠头,蹲下来了,皱眉:“那我干什么?天天在家闲着吃闲饭?”
辛月影:“铺子收拾好了,你跟大李学木匠吧?”
“不乐意学那个。”他皱眉头。
辛月影问他,你想干什么。
沈云起想了想,挠挠头,叹气:“我想打仗。”
辛月影手里的活计顿住,抬眼看着他:“啥?”
“打仗啊,能杀敌,能骑马。”沈云起耷拉着脑袋,大概他自己也知道没戏了,蹲在辛月影面前:
“干什么都行啊,反正不想靠你跟我二哥养活。”
辛月影鼓励他:“老三啊,有理想是好事,嫂子给你出个主意如何?”
她往沈老三旁边凑了凑,轻声道:“等铺子开张了,我们在后院会做家具,你到时候给我们伐树,运到铺子里。
伐树,锻炼你的臂力。
运输,有马能骑。
把大树当成你的敌人,为你远大的理想做准备。
这不是挺好?”
沈云起:“那不还是白吃白喝你跟我二哥的吗?”
辛月影凑过去,低声道:“老三,你运输的时候可以搞一搞灰色收入。”
“什么是灰色收入。”
辛月影:“你这一趟也不近呢,嫂子回来给你做个木牌子挂在脖子上,上写着物流二字。”
沈云起疑惑看着她:“什么是物流?”
“把东街的物品送到西街,这就是物流。”辛月影轻声道:“镖局不接近道的活,所以,这里还是有商机的。”
辛月影摸摸下巴,道:“就好比,假如我中午做好了饭,要去给相公送去,但我今天累了,不想去送了。
诶?沈老三出现了。
我把饭给你,你给我相公送过去,你收一文钱。这不是两全其美。”
沈老三皱眉:“这就是跑腿!”
辛月影:“这是跑腿,但你别小瞧,一月下来兴许也有不少钱,到时候若有每天都有这个需求的常客,可以按月给他算。根据物品大小,东西贵贱去制定。怎么样?”
沈老三听着似乎觉得可行。
辛月影:“小八的地道也快挖完了,他找人算过,八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八月十五咱们正好可以在暗室里过中秋,大家聚聚。”
辛月影掸了掸手上的灰:“走,下山,买辆拉货的马车,顺道去漂亮姐姐那边看看,我正好有件事要找她。”
沈云起跟着辛月影下山了。
孟如心从西厢的房间里出来,左右提防的看看,朝着东厢谢阿生的房间进去了。
第112章 掐死你
谢阿生正坐在案前无所事事的饮茶,孟如心推门进来,将房门掩上,玄身跪在谢阿生的面前。
谢阿生沉声道:“这是做什么?”
他走过去,将孟如心试图扶起来:“做何跪我?快起身!”
孟如心眼里尽是泪水,对着谢阿生磕头:
“我求你,求你救救我行么?
请帮我去给家父报个口信,便说沈清起要掐死我,让他设法来救我!”
谢阿生皱了皱眉,弯腰试图扶起孟如心:“先起来说话。”
孟如心不起,颤声道:
“我求求你了,他们是一群魔鬼!
我不能跟他们相处下去了,他们太可怕了!”
谢阿生皱着眉看着孟如心,徐徐蹲下,望着她:
“即便去给令尊报信,令尊也未必敢来接你,毕竟,事情一旦挑明,是你勾引沈清起在先。”
他是好心,好心让孟如心意识到其中利害关系,从而再为她分析。
“勾引?!”孟如心万没想到谢阿生会用这么重的词汇,她震惊的看着谢阿生:“我没有勾引沈哥哥啊。”
谢阿生先是难以置信,继而又被气笑了:“我耳聪,你们在灶房的对话,我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既来有求于我,我们不如坦言以对,不必含糊其辞,这件事........”
谢阿生抬眼,看见孟如心紧抿下唇,愁眉紧锁,连连摇头。
他一愣,没往下替孟如心分析。
孟如心:“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没有试图勾引他啊!我怎么会勾引他呢?”
谢阿生无奈:“你若如此,谢某也无法帮你什么了,孟姑娘,请你出去吧。”
孟如心抿了抿唇,垂着脸,轻声道:“我真的没想勾引他。再者,假设我勾引了他又如何呢,难道他就要杀人么?”
谢阿生:“正常的男人不会,可能会欢天喜地的迎合你。
君子可能会告诫你,他与夫人举案齐眉,给你摆好个中利害,劝你远离。
但沈清起,既非正常人,也非君子,所以他的处事办法就是......掐死你。”
他笑了笑:“这也是为什么那小子打仗总能赢,兵者诡道也,敌人总猜不到他下一步的打算。”
孟如心根本无心听谢阿生的话,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生死存亡的问题:
“求你帮帮我行吗?让我爹爹把我救走,我真的一时一刻也不想跟这群自私自利的艰险之徒共处了!
他们是疯子,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疯子!”
“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早不勾引他?”
谢阿生没接救她的茬,把问题又重新绕回到了孟如心勾引沈清起这上来:
“从前,你也是在嫌弃他坐轮椅吗?我没少听见你跟夏夫人念叨昔日辛四娘嫁过来时,如何百般嫌弃坐轮椅的丈夫。
你指责辛四娘的时候,可有想过,其实你也嫌弃他么?
若非没有嫌弃他,又怎么在沈清起能站起来的时候,你才开始勾引他?”
左一个勾引,右一个勾引,惹得孟如心恼羞成怒,她怒声道:“我根本没有勾引他啊!你在污蔑我!”
谢阿生真诚的发问:“既没有勾引,为何让人家带你去骑马?
又为何对人家的妻子说三道四,言语暗示劝他抛弃糟糠。
又为何沈哥哥长沈哥哥短不知避嫌呢?”
孟如心:“我只不过是为他好,我想让他高兴点,一起去骑马,他也快活一些啊,我在为他好!”
至此,谢阿生终于意识到,这个愚蠢的女人,原来真的没有道理可讲。
她自欺欺人,是真的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啊。
谢阿生皱眉望着孟如心,越望越嫌弃,他站起来,坐在了椅子上,敷衍:
“你也别难过吧,他那是一时烦心,你恰好撞到了刀尖上而已。”
谢阿生不痛不痒道:“人最烦躁的时候,总会把坏脾气发泄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你包涵吧。”
他将双腿搭在了案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他怎么不对别人发泄呢?说明你在他心里还是很特别的吧?别害怕了,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孟如心一怔,昂头望着谢阿生:“特别?是这样吗?”
“是啊!”谢阿生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没见过一向做事做绝的沈清起,会给自己留有后患。
他掐你脖子是不假,可你不是还活着吗?
行了吧,别怕了,他没想杀你,说不定他还特别喜欢你呢,你可以再试探试探。”
孟如心疑惑的皱了皱眉,抬手摸着自己的脖颈:“可......可他掐我了啊。”
“可你还活着啊。”
谢阿生呷口茶,说车轱辘话对吧,没事,说一天都没事。
反正他今天不用浣衣,就当逮来只蛐蛐儿在耳边听个响儿了。
孟如心:“可他掐我脖子啊!”
谢阿生敷衍她:“因为你善良啊,他找不到别人能发泄坏脾气吧。”
谢阿生闲着实在腻得慌,抱着胳膊展开假设:
“设想一下,若他掐沈老三会如何?沈老三那浑脾气上来,搞不好能给他家拆了。
他掐霍齐会如何?霍齐那身强力壮的,脖子也生得粗壮,他想掐也得下膀子力气。
他掐夏夫人会怎么样?落个薄待恩人的骂名。
他掐我?那太好了!我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跟他大战三百回了!”
谢阿生话到此处顿住,弯唇笑了:
“若是,他掐了他的娘子呢?那我估计他沈清起算是活到头了,他娘子八成会跑去找颜倾城,姐妹俩一起去通知姓闫的,连夜把咱们一锅端了。”
谢阿生扬眉,摆摆手:
“不不不,在此之前,可能还要防止那个邪医偷偷来水缸里投毒,毒死咱们。
或是铜锤帮会那帮小地痞们来打砸抢,总之后果不堪设想。”
谢阿生垂眼笑了笑,笑着笑着,笑容便戛然而止,移目看向孟如心那边。
孟如心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她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垂着眼,竟露出一抹笑容。
“你说的有道理,正因我善良,所以他知道和我发脾气不会有什么后果。”她勾唇,笑了:
“是了,我自该包容他的,这里的人各个险恶歹毒,自私自利。他知道我是个好人,不会拿他怎么样,所以才会把坏脾气发泄在我的身上,我该原谅他的。”
谢阿生直勾勾的盯着孟如心。
他张着嘴,一动不动。
不可能吧,她居然这般轻而易举的相信了?
谢阿生匪夷所思。
孟如心脸上凝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行至门板前,打开门的手顿住,移目看向谢阿生:
“他待我与旁人不同的事,我希望你能为我守护好这个秘密,否则,姓辛的会因嫉妒而刁难我。”
谢阿生憋了大半晌,才憋出一句:“可以,您慢走。”
第113章 欢度中秋
八月十五,一轮皓月当空。
陆县令神清气爽的从衙门里出来。
沈清起带着黑色兜帽,坐在石狮子下,垂脸把玩着手中的骰子。
陆县令走过来,恭恭敬敬给沈清起推轮椅。
沈清起懒散的歪在轮椅上,漫不经心道:
“恭喜陆大人,以后该改口称你为陆府尹了。”
“唤我文道就好。”沈清起唤他儿子他都没意见:
“如今府尹老贼已经被督查碎了!
真真是解我心中一口恶气!多亏贤侄啊!起先督查只是打算浅浅将他灭口而已,全凭贤侄教我如何拱火,这才让督查一怒之下将他碎了的!哈哈!!痛快啊!出我一口恶气啊!”
沈清起也不搭理他,垂着眼皮玩着手中的骰子。
陆文道:“上任的日子定在二十八日,咱们二十七日启程,可好?”
沈清起把玩骰子的手一顿:“谁说我与你同去城里了?”
陆文道一愣,绕至沈清起的面前,“怎么你不陪我一起去城里上任吗?”
沈清起抬眼冷漠看他:“你没什么需要我陪的,督查已经回京了,你做好你本职公务就好。”
陆文道急的抖搂袖子:“贤侄,你随我一起去吧?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踏实。”
沈清起垂着眼望着手里的骰子:“不去,我得在家陪我娘子。前些日子我给她惹哭了,这些日子又忙着在这边帮你答对督查,家都没怎么回过。”
陆文道怒其不争,急得跺脚:“哎哟喂,我的好贤侄啊!!!
大丈夫做事当以大业为重!怎能为美色所惑?你何苦怀恋于温柔之乡呐!”
沈清起抬眼:“你整天泡在窑子里,也好意思跟我说这话?”
陆文道沉声道:“好贤侄,求你,随我一道去吧?没你我真的不行。”
沈清起:“时机没到,我去了也没用。你浑水摸鱼便好,这是你的强项,你比我擅长。”
他抬眼,望着陆文道:“切忌新官上任三把火,打草惊蛇。”
这陆文道便就明白了。
“好的贤侄,那请问,我可以搜刮民脂民膏吗?”他迫不及待的搓搓手。
沈清起:“督查给你私盐的红利,不够你挥霍?”
“那倒是够的,我其实也就是随便一问。”陆文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沈清起:“别忘了我嘱咐你的,最重要的事。”
陆文道点头:“好,私盐往来票据都留着,我记着呢。”
“是给我找极品白燕盏啊。”沈清起皱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