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别本文由君羊幺污儿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欢迎加入这样说,您那么有福气,要活到千岁才是。”
这些话传不到柳云溪耳朵里,她也能猜到奶奶在背后如何对她不满。
无非是嫌弃她没有女子该有的贤良淑德,不够听话,不好被拿捏。
兄长在外开拓商路,父亲在老家种药材,如果不是有她在此地支撑着扬州的产业,奶奶就能自作主张把这些家产都送给叔父。
她挡了奶奶的路,自然要被怨恨。
柳云溪换好衣服,走到书案前,视线漫不经心的在书案上扫过一遍。
书上只有两本账没看,也不必看。
那两家铺子是父亲送给奶奶安心养老的,奶奶吃用都在府里,想是以后用不着别的,便偷偷把铺子过到了叔父名下。
管铺子的两位掌柜对她很尊重,哪怕换了东家,也愿意备一份账本送到她这里。
铺子是叔父的,账本备一份在她这里就足够了,不着急看。
她轻呼了一口气,视线从账本挪到雪白的纸,再到乌黑的墨砚。
浓郁深沉的黑色映入眼中,脑海中浮现出一只乌黑的小奶猫来,眼睛又大又圆,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呵呵。”柳云溪蓦地笑出声来。
她可不是故意说自己要养猫,只是少年给她的感觉,真的很像只小猫。
小小一只,又瘦又轻,不但长得好看,还很亲人。
抽空去看看他吧。
刚从西苑出来,今天就不好再去了。去的太频繁,只怕他会担心她别有用心。
虽说她的确有别的心思,可也不希望少年对她防备太过,那样她还怎么查问他的来历和身份。
做好了打算,柳云溪坐在书案前看起了书。
专心读书时,时间总过得很快。
书页上落下的阳光渐渐变成金色,她看向窗外,夕阳落在墙头上,已是下午快到黄昏时分了。
柳云溪舒心的眯起眼睛,享受此刻的宁静与安详。
“小姐,小姐!”
采晴急促的脚步声闯进院里。
“怎么了?”柳云溪合上书,站到窗边。
“是二小姐,她在西苑外头。”采晴气喘吁吁,着急地指向西边的方向。
柳云溪走到门前,打开门让她进来,“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采晴走进屋,扶着桌子大口喘气,开口说:“我抓了药了送到小公子那儿,回来要跟您禀报。谁知我刚出西苑门没多远,就听到二小姐跟守门的两个小厮吵起来了。”
看她说的口干,柳云溪倒了杯茶给她,采晴双手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喝了茶,抹了抹嘴,才又说:“我偷偷躲起来听,是二小姐要进西苑,小厮不肯,她不听劝,非要进。”
听到这里,柳云溪微微挑眉。
行事如此失态,可不是柳依依的“淑女”作风。
前世她救回沈晏,柳依依还讥讽她带外男入府恐要坏了名声,很长一段时间,柳依依都绕着西苑走。
这下,她几乎可以肯定,柳依依的确也重生了。
重活一回,就着急和沈晏再续前缘,一点都沉不住气。
也是,柳家再富贵也是商贾人家,想要搭上皇亲贵族难于登天,柳依依只有在沈晏受难落魄时才能见到他,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她能够想象得到柳依依是多么心急如焚,所以,她更不能让柳依依见到少年,要尽早确认少年的身份。
不再犹豫,柳云溪走出门。
主仆二人走去西苑,还没到门边,就见有两人背对着她们灰溜溜的走了。
看背影,是柳依依和她的丫鬟。
“哎呀,让她们跑了。”采晴很是可惜,小声嘀咕。
柳云溪浅笑,“走就走了吧,别管她们了。”
走进西苑,在院与院之间走了一会,才到少年下榻的客房门外。
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又苦又涩,熏的柳云溪不自觉拧起眉,采晴被熏的直咳嗽。
“你在外头守着,我去看看他。”柳云溪贴心的让采晴留在外头。
“嗯嗯。”采晴点头如捣蒜。
走进屋里,柳云溪往里间看,就见一具雪白的身子趴在床榻上,郎中坐在床边,正一点点给少年上药。
再走近些,渐渐习惯草药味,却是一股更浓的血腥味冲上头脑。
她走到床边,低头看到郎中的脚边放着一个盆,里头的水已经被血染红,漂着割下来的腐烂的皮肉,触目惊心。
郎中年纪有些大,直到她走到床边才发现来了人,刚要开口问好,被柳云溪轻声拦住。
“辛苦先生了,不必多礼。”
她看向床上,被褥换了新的,少年趴在枕头上,腰线没进被里,露出上半身来方便郎中上药。
该是沐浴过又喝了热汤,少年周身的气息暖了些,可那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柳云溪看了只觉得背后发凉。
生生割掉腐肉,在伤口上敷药止血,得有多疼啊。
她无法想象。
这景象看得她又惊又疼,甚至怀疑少年一动不动,也没出声,是被疼晕过去了。
当她看向他的脸时,却见到他微侧着脸,投向她的视线中满是欣喜。
他紧咬着牙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额头布满冷汗,脸色发白,眸中却有光亮闪动,如此坚韧,怎叫人不心生怜爱。
这么痛,他怎么还很开心的样子?
似乎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伤口上,而在……她身上。
这个人,好像一直在看她。
好像只要看着她,就连切肤之痛也能忍耐。仿佛在他眼中,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存在。
柳云溪感到古怪,同时,心脏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竟有点开心。
像被一只无助的小奶猫依赖着,心下一片柔软。
鬼使神差,她坐在床头,手掌随意地搭在枕头上,落在他脸侧的位置。
眼睛看着郎中手上的动作,随着呼吸起伏,能感受到少年柔软的面颊轻碰到她的手背,如飘落的花瓣,触碰细微又轻柔。
为那一点触碰感到开心。
她这是在干什么?
柳云溪垂了下眼睛,深感羞愧,微屈手指,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收回来。
下一秒,紧实的触感压上手背,余光看去,是少年歪过头,枕在了她手背上。
面颊温顺地轻蹭,肌肤升起些许温度,呼吸间,尽是依恋。
第5章 5
◎很乖很温顺◎
房中很安静,只有郎中不断拿起又放下药瓶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坐在床头的少女一动不动。
少年的面颊微凉,贴在她手背上,贪恋的汲取温度。
柳云溪没想到他会这样亲近自己,被这意料之外的接触给惊到,身体不自然的僵了下。
郎中的眼神不太好,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背后的伤口上,半伏着身体上药,压根没注意到柳云溪和少年之间不可言说的小动作。
即使没人注意,柳云溪也做不到坦然接受。
这样逗弄他,终归不太好,要是他开口细问,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是收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她悠长地吐出一口气,放松身体。
被枕着的手背越来越热,温度熏染着少年的肌肤也跟着温热起来,在这热度之外,忽然有颗滚烫的液体落在手上,在手背与脸颊的缝隙间流淌开。
是眼泪。
他哭了?
柳云溪从未见过男子落泪,她自己也很少流泪,更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哭。
一时间,心里一阵泛酸。
她莫名能理解少年的心境,重伤痛的厉害,身处陌生的地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担惊受怕,孤独无助,怎能不伤心难过。
一番思索,终究没有抽回手来。
郎中敷好药,她帮忙扶起少年,方便郎中绑绷带。
处理完伤口,郎中收拾好药箱,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柳云溪也跟着站起来,低声问:“先生,他的伤多久能好啊?”
郎中看了一眼少年,思虑道:“小公子这伤本不致命,奈何拖得太久又泡了水,失血太多,身体虚亏,怎么也得养上两三个月才能好全。”
三个月。
柳云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伤口敷的药每日一换,病人身体虚弱,平时要静养,吃些温补的食物,忌食辛辣生寒。”郎中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
柳云溪认真听完,“多谢先生叮嘱,我都记住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门边。
“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郎中推门离开,柳云溪跟出去,走到院中才说:“还请先生不要将今日给小公子看过病的事告诉别人。对外提起,就只说是我受了风。”
郎中从医几十年,见的多了,对什么要求都不觉得稀奇,点头道:“小姐放心,老夫不会乱说。”
“小女多谢先生仁心。”柳云溪感激的对他行了个礼。
送走郎中,采晴也进屋去把脏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柳云溪站在院子里,夕阳从墙头落下,四周逐渐暗下来,一阵风吹过,手背上被泪湿的地方传来凉飕飕的感觉。
她看向门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走了进去。
其实,有什么事让丫鬟传达也是一样的,可一想到少年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她的心就软的不行。
身处异地的少年,孤零零的面对陌生的一切。
她又何尝不是孤身一人,自从娘亲去世,父亲生病,兄长离家,这几年过来,府里只剩她一个人还在支撑。
这样看起来,她和少年还挺像的。
房间里昏暗了些,少年趴在床上,身上盖好了被子。
似乎是听到有人进来,他有些吃力的扭过头来,见是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似有星辰闪动,眼睫忽闪着,羞涩地垂了下眸子。
苍白的脸颊显出柔软的温顺表情,又乖又拘谨,看上去很好欺负。
他说:“先前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是那句话。
柳云溪还记得,但她并不想回应。
比起他的话,她更在意的是他的身份,还有他和沈晏的关系。
但这次算是她第一次来探望病人,并不认为少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彻底放下戒心,所以她现在不会问。
“你先好好休养,有事可以等你身体好些了,咱们再慢慢说。”
她温柔的说,走到床边给他掖了下被角。
没能得到她的回答,沈玉衡摸不清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失落。
但听到她说“慢慢说”,表情渐渐舒展开,一双眼睛眨啊眨。
“你还会来?”
语气掩不住的惊喜。
他的关注点,真是非同寻常。
柳云溪微微一笑,回答:“当然,这是我的家,你是我请回来的客人,于情于理我都会来看你。”
听到这话,少年整张脸肉眼可见的变粉了,害羞的鼓起腮帮子,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他才不管什么客人不客人,只要云溪愿意来看他,他就很满足了。
只为这一点关心,就开心成这样。
柳云溪感到他人似乎很有趣,又特意说:“我安排了个小厮来照顾你,他叫元宝,你有事叫他就好。”
少年安静听着,眼角浮现笑意。
她人真好。
腼腆答:“谢谢。”
柳云溪微笑说:“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话刚说出口,少年就把脸侧过来,轻“嗯”了一声,像只认主的幼兽,乖巧地目送她离开。
走出房间,踏下台阶,柳云溪没忍住笑了一声。
怎么真像养了只小猫似的。
心里开心,走路都变得轻盈许多。
采晴跟在身后,精神恹恹的,里外跑了一天,肚子饿的咕咕叫。
柳云溪笑着安慰她:“晚饭让厨房做的水盆羊肉和烙饼,回院子里就能吃上热乎的。”
闻言,采晴两眼放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又有了精神。
天色暗下来,园子里点上了灯笼,昏黄的灯光引来了小飞虫,绕着灯笼转着圈的飞,草丛里响起虫鸣。
主仆二人走上小桥,远远的就见灯笼照亮的长廊中,有一排丫鬟走过,她们整齐的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往里头去。
“好香!”采晴吸了一口气。
端菜的丫鬟络绎不绝,数着有十几个,柳云溪有些惊讶。
平时传菜都是用食盒装好了送去,哪用得了这么多人。府上又没来客人拜访,怎么突然用这么大排场。
她没有特意吩咐厨房,便猜到是奶奶下的吩咐。
可奶奶平时一顿饭也就四菜一汤,今天怎么传了这么多。柳家虽富裕,那也是一代代积攒打拼出来的财富,没有随心所欲浪费的道理。
“走,咱们过去看看。”柳云溪叫了采晴,跟上丫鬟离去的方向。
下了桥往园子深处去,四周树木愈发葱茂,清凉幽静的道路走到尽头,便是余氏的住所。
院门前两盏大灯笼照的白墙一片明亮,门大敞着,里头传出女子的欢笑声,一老一少,还夹杂着丫鬟的应和声,好一番热闹景象。
“我知你今日没能去船上玩,特意让厨房做了这些轻易尝不到的菜色,快点尝尝,能高兴高兴。”
“奶奶,您对依依真好。”
“你是奶奶的亲孙女,奶奶不对你好谁对你好,难道还指望你那堂姐?”
“姐姐她忙着照顾家里生意,那我就来多陪奶奶,也是一样的。”
“你啊,还帮她说话。”
听到这儿,柳云溪微微挑眉。
柳依依还真会讨奶奶欢心,这么有孝心,怎么不把奶奶接到家里照顾,隔三差五的来小住,莫不是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沉下一口气,她走进门。
余氏年迈,为了防止走路磕绊,院子特意修的宽敞平整,一眼就能从厅上望到院门。
柳云溪走到院子正中时,厅上站着伺候的丫鬟就注意到了,立刻收敛了笑声。
热闹的声音减了大半,余氏和柳依依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院里,见是柳云溪,两人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柳云溪走上厅,一眼就被柳依依发间亮闪闪的金饰给吸引。
攒花捻珠,镶嵌宝石,配那一身黄裙粉褂,端的是富贵姿态,贤淑大方。
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移开视线,环视一周,瞧见左右侍候的丫鬟排成两排,十四个人,竟有半数是她没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