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露又一向是个淑女,自然也没有让大太太感到反感。两人这些天时不时过来,大太太倒也没说什么。
当外头有仆人来报,说李夫人递了帖子来时,大太太因看着外头而错过了齐二太太眼中的喜色。
帖子是直接递给大太太的。
将帖子递给谁李夫人也是细细想过了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递给大太太是最为保险的。
毕竟这齐府以后,还是得大太太管着家。
“大嫂,这李夫人是为何事?”齐二太太喝了口茶,不动声色关怀问道。
大太太不甚在意,她最近的心思都扑在了齐翩然和齐茉莉的成人礼以及给齐翩然准备嫁妆上,其他的人都没有特别去关注。
以至于齐二太太心里头那点小心思,她这么久都未曾发觉。
“李夫人邀约,想让我带上三个姑娘去李府作客。”大太太将帖子放下,回答道。
三个姑娘自然是指大房的,因着齐翩然同晏家定了亲,自然是不好再外出走动了。但齐梓珊是跟李家定的亲事,这就无妨。
“李当家同咱们珊姐儿定了亲,可李夫人却没有见过珊姐儿,想来心中也很是忐忑,这才要见上一面罢。”大太太又补充说道。
齐二太太一听就动了心,这样好的机会,既能见到李夫人,说不准还能见到李钧尧……若是齐露能在这次出头,保不准李家人就会看中她了。
毕竟,这些日子齐二太太也打探了一下,李家未必就很满意齐梓珊这个媳妇。
于是齐二太太赶紧说道:“大嫂要带几位姑娘去李府,不如也将露姐儿带上吧。”
“这……”大太太露出为难之色,“人家帖子上可是写的大房的姑娘,露姐儿毕竟是二房的。”
齐二太太脸立即垮了下来,道:“齐家还没分家呢,大嫂这是要将大房跟二房生分不成?”
大太太面色一滞,齐二太太忽而又变了脸色,一副担忧神色:
“大嫂,露姐儿也不小了,得好好物色一户人家定下亲事才行。李夫人邀约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夫人前来,带着露姐儿多在人前露个脸也是好的。你是露姐儿的婶婶,好歹也帮衬一下侄女儿。”
齐二太太说得不错,尤其是搬出这种亲戚关系,让大太太也不好说个不字。末了,大太太只说道:
“此事我现在还要去同母亲商量,问问母亲的意思再答复你。”
听到要去找齐老太太,齐二太太也不放过这个机会:“那我便陪大嫂走这一遭吧。”
说完便让齐露先回去。
大太太无奈,只得带着齐二太太往齐老太太那儿去。
两人到了齐老太太那儿,大太太将李夫人邀约的事儿说了一下,齐老太太则表示去走动一下也好。
齐二太太在旁一直不安分,好几次都想插嘴说话。大太太瞥了她一眼,只得将齐二太太的意思又跟齐老太太说了一遍。私心里,她是不愿意的,可她上头有齐老太太,只得看齐老太太的意思了。
齐老太太沉吟了一下,随后说道:“也是该让露姐儿多走动走动,没得成了老姑娘。”
这话便是同意了齐二太太的要求。
齐二太太面露喜色,随即又道:“母亲既答应,不若再答应一个。珊姐儿等人有大嫂领着,露姐儿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了。媳妇想,去李府让媳妇跟着一块去可好?”
只有她去了,才能更好地见机行事。自己的女儿的性子她是知晓的,真让她主动做出些什么来,那可不容易。
这个机会难得,齐二太太不愿意放跑。
齐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倒也觉得她说得在理,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去李家当日,齐梓珊莫名有些紧张。她也不知道这种紧张是源自要见未来婆婆,还是源自要见李钧尧。
虽然她之前与李钧尧见过数面,已然很是相熟。但作为未婚夫妇,还是第一次……
齐梓珊不免露出羞赧之色,而在她身后跟在齐二太太身边的齐露,则神色复杂地在她身上看了好几回。
可在齐二太太的坚持下,她也不得不按照齐二太太的步伐走下去。想她堂堂齐府二房的大小姐,竟沦落到跟一个庶女抢男人。齐露打心底里有些不能接受。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齐二太太说得不无道理。
纠结的想法让她的脑子受尽折磨。
到了李府门口,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李钧尧出来迎接,反倒是没有见着李夫人的身影。
齐露从马车里出来,一抬头便落入李钧尧墨黑的双眸里……
齐露一下就呆住了。
她从未见过李钧尧,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虽然这些日子时不时就听齐二太太将他挂在嘴边,说他如何如何好,但是也并没有使她真的上心过。她着实没有想到,李钧尧竟然长得如此好。
简直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不但如此,他的能力也是卓越非凡。李家如今生意做得越发大了,便能从中窥知一二。
一个有见识有能力,又有容貌的夫君,果然令人很心动。
说起来,齐二太太也是第一次见到李钧尧,她跟齐露一样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再看向他,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了。
齐茉莉朝李钧尧盈盈看去的时候,正巧瞧见了齐露看李钧尧的眼神,还有她脸上那一抹可疑的红晕。
顿时心中有些火冒三丈,不但要跟齐梓珊争,难道齐露这个贱人也要进来插上一脚?
等得大太太带着人往前走,齐茉莉不客气的快走两步,挡在了齐露的前面。
齐梓珊在走一旁,对齐茉莉突然的动作不由看了一眼,眼中闪过疑惑。
傻子都能看出来齐茉莉是在针对齐露,可来的时候一路相安无事,怎么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变了?
齐露瞪了齐茉莉一眼,却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说什么,只得忍下这一口气。
倒是一旁齐二太太皱了眉头,开口唤了齐茉莉一句,随后又小声对她说教了一番,大意就是她是小辈,不能走到长辈前头。
齐茉莉一向不卖二房三房的面子,只轻轻哼了一声,道:“母亲领着我们上李家作客,我自然是要跟在母亲身后的。”
说完也不再理她们,继续往前走着。
李钧尧一双眼睛却只看了齐梓珊一眼。齐梓珊对上他的眼眸,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眼神迅速挪开。勾了勾嘴角,李钧尧微微一笑。
大太太走到他面前,李钧尧说道:“母亲昨儿个不小心扭到了脚,有些行走不便,所以不能亲自迎接,便遣了我来,还望齐大太太不要见怪。”
“李夫人扭伤了脚?是否严重?”大太太吃了一惊。
李钧尧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不碍事,休息两日便可好了。”
大太太一边点点头,一边随着他往里走。
先前齐梓珊一直在屋子里绣嫁衣,也没怎么在外头走动。今日同其他人一起出来,倒觉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齐茉莉和齐露,两人今天都有些怪怪的。
一到李夫人的屋子里,李夫人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齐梓珊。齐梓珊抬起眼,正巧与她四目相对,便得体的朝她福了福身。
齐茉莉只当她是要图表现,所以才会撇下她们提前行礼,有些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齐露倒是淡定自然,也跟着行了礼。齐茉莉自然是不甘落于人后,行礼的时候比她们两人要夸张许多。
李夫人边笑着边招呼大太太等人入座,一边暗自观察着。见齐梓珊举止得当,神色不卑不亢,既不过分表现自己也不会畏畏缩缩地想要当个隐形人,心里头也就满意了几分。
儿子已经定亲,媳妇看着还不错,李夫人也一改前些日子阴霾的心情,笑着对李钧尧说道:
“珊姐儿第一次来府中,你便带她去转转吧。”
这是要给他们制造些机会独处呢。
李钧尧心中明了,赶紧应了下来,然后看向齐梓珊。齐梓珊脸色微红,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她这样的反应,李钧尧觉得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勾了勾,嘴上说道:
“齐六小姐,请。”
齐梓珊压下心头的羞涩,起身朝李夫人和大太太福了福,便准备跟着李钧尧出去。
就在这时,齐二太太忽而出声道:“我们说话,她们年轻姑娘想来也是不爱听的,不然让李当家都领着去逛逛吧。”
齐二太太说得不急不慢,脸上又带着笑,倒是让那个人不好拒绝。李夫人愣了一下,随即也笑着说道:
“如此也好,钧尧,你带着几位小姐去吧。”
这样本是不合礼数的做法,但李夫人和大太太都觉得不久就要成为一家人,成为亲戚,倒也觉得合理。
李钧尧脸上看不出喜恶,只依旧答应下来。
齐茉莉原本沉下去的脸立即又恢复光彩,而齐露则是与齐二太太对视一眼,在齐二太太期待的眼神下轻轻点了下头。
虽说是让李钧尧带着在府中逛上一圈,但毕竟男女有别,总不可能走在一起。于是乎就成了李钧尧走在前头,三个姑娘走在他身后一米开外。
许是这样走控制不好速度,走了没多久李钧尧就与她们拉开了距离。
齐茉莉见状连忙温柔出声:“李公子,你的脚程太快了些。”
李钧尧心里头正想着事儿,听到齐茉莉的声音脚下立即停住。转过身才发现与她们的距离隔远了,于是就站在原地等着。
停的这个地方周旁摆着好些名贵花种,齐茉莉边走边说道:“不若在这儿赏会花吧?我瞧着倒是有好些花未曾见过。”
若是李钧尧一直这么在前头走,她可是一点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停下来……
见齐梓珊眼中也露出喜爱之色,李钧尧便笑着道:“便听齐三小姐的。”
齐茉莉脸上一喜,脚下步子不由得加快,朝李钧尧走去。
不料,一旁齐露也不甘落后,跟着她快步往前走,并且目标也是李钧尧。不仅如此,齐露还有意无意地往她身边压过来,似乎是想让她偏离路线——要知道,她可是直对着李钧尧的。就这么直直走过去,就能到他怀里。
眼看着就要走到李钧尧跟前,齐茉莉对于齐露这种阴险的行为很是不悦,眼中讥诮闪过,就在距离李钧尧两尺不到的地方,故意装作不经意用身子碰撞了齐露一下。
齐茉莉的本意是想将齐露挤开,却不了,齐露却借着她这力道,整个人往前扑去,好巧不巧,刚好扑进了李钧尧的怀里!
齐梓珊脚下步子一滞。
她在她们身后看得一清二楚,两人之间为何让她觉得有些别扭的答案呼吁而出。她眼眸一沉,眼底的神色叫人琢磨不清。
李钧尧神色一僵,掩去不满,伸手将齐露扶起来。不料,齐露竟红了眼眶嘤咛着哭起来。
这让在场的人都惊愕了。
李钧尧正要张嘴说话,齐露却抢在了前头,说道:
“本应该谢谢李公子让露儿免了皮肉之苦,可……可露儿与公子毕竟有男女之别,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却……”
说着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下来,她生得清秀柔和,这样一哭更显柔弱。
伺候她的丫鬟也跟着哭:“这可怎么办?小姐还待字闺中,却与外男有了肌肤之亲,要是传出去小姐你可怎么活?”
这丫鬟也是个机灵的,话语里没有指责李钧尧一句,可表达的意思却没有放过李钧尧一分。这不明摆着是要李钧尧娶了齐露?
齐茉莉则气得捏紧了拳头,只差没有跳起来——原来齐露是打的这个主意!
压下心头的不快,齐茉莉在一旁说道:“这里又没旁人,我们自是不会说,你就别担心了。”
语气硬邦邦的,但好话不难听。
齐梓珊缓缓走过来,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插一句嘴,只静静看着。
她要看看,李钧尧会如何处理。
李钧尧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做出懊恼之色,只道:“倒是我疏忽了。既是因为我会使齐小姐名誉受损,我自会负责。”
听到李钧尧这么说,齐梓珊的心抽痛了一下。
可下一刻,却听到李钧尧道:“但钧尧已经同珊儿定亲,她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李家嫡母之位只有一个,便只得委屈齐小姐了。”
“李公子这话是何意?”齐露也不哭了,抬眼看着李钧尧问道。
李钧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放心,待我娶珊儿过门,定会向齐府提亲,纳你为妾。”
李钧尧的话让齐露瞬间变了脸色,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庞现在却有些泛白。她睁大眼睛看着李钧尧,长长的睫毛还有些颤抖,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钧尧竟然能对她说出这种话来。她好歹也是齐府嫡出的小姐,他居然说要纳她为妾?简直是太过分了!
齐露脸上露出愤懑之色,瞪了李钧尧一眼后说道:“李公子多虑了,我还没有要给人做妾的打算。今日之事,想来也不会有人乱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风吹得有些不舒服,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这些,齐露便要带着丫鬟往回走,正好瞥见齐茉莉幸灾乐祸的神情。
齐露毫不客气地看向她,说道:“莉姐儿也跟我一起回去吧,留些空间给他们,别消磨了人家未婚夫妻的时间。”
齐茉莉眼神闪过厌恶,齐露见她不愿动弹,冷笑一声道:“莫非莉姐儿是想做妾不成?”
“你!”莉姐儿气得差点口出恶言,幸亏她还记得李钧尧在身边,没有说出来。快速地瞟了一眼李钧尧,莉姐儿脸色有些发红,在齐露紧盯之下,也跟了上去。
齐茉莉虽然百般不愿离开,但齐露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若她不走,岂不是坐实了她想当妾的意思?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掉价。
等两人一走,便只剩下齐梓珊与李钧尧面面相对。
齐梓珊心情有些复杂,由失落忽然升到顶端,让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先前还误会李钧尧,如今看来,是自己还不够了解他,才会先入为主的错怪他。
李钧尧也不开口,只这样看着她。
这是在等她先说?
齐梓珊抿了抿嘴,最后出声却是说道:“李公子倒是极受欢迎,看来,我两位姐姐都对李公子青睐有加。”
原本只是想转换一下气氛,可这一出,便带上了酸味儿。
李钧尧轻笑一声,似笑非笑般看着齐梓珊,然后朝她走近了些,低声问道:
“怎么,可是吃醋了?”
心脏扑通跳了一下,齐梓珊只感觉到面上也有些发烫。李钧尧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有蛊惑的魔力一般,让人不好意思却又想多听上几句。
齐梓珊有些窘迫,一时间也来不及思考,只赶紧否认:“谁、谁说的?我才没有……”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李钧尧比齐梓珊高了一个头,从他的角度看,齐梓珊微低着头,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风一吹,她浓密卷翘的睫毛也跟着颤动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