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梓珊自从想明白后，便有心去了解府中局势和人，现在比府中其他兄弟姐妹更了解齐老太太和大太太。先不说齐老太太，就说大太太，她讲究的是各方势力平衡，所以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来打破这种平衡。就算她相信了齐云飞的话，可也不见得会着重处理。
而在齐老太太的思想里，作为兄长应当照顾好底下的弟弟妹妹，帮着一个妹妹来告另外一个妹妹的状，这只会让老太太心里不舒服。
看着齐梓珊似乎心中有了主意，翠竹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打算怎么做啊？”
边说着便打开药膏的盒子，准备给齐梓珊抹上。
不料，齐梓珊却用手挡住了：“不抹了。”
“为什么？”翠竹一脸不解，“小姐，不赶紧抹药会肿的。三小姐那一巴掌打得可不轻！”
烟云也不解地看向齐梓珊，心里有个猜想渐渐浮上来：
“小姐，你是想……”
齐梓珊看了她们两人一眼，说道：“就让它肿起来吧，最好是又红又肿。等明儿个早晨去给祖母请过安，再来抹药。”
翠竹一时半会还是没弄明白，烟云却立马就反应过来。
“小姐，你是想让老太太亲眼看到你脸上的伤？”
齐梓珊赞赏地看了烟云一眼，点了点头。
烟云只要仔细一想，便就通透了。齐老太太护短，谁也不能欺负到齐家的子孙头上，若是看到齐梓珊脸上的伤，肯定会过问，到时候就能顺理成章的说出事实。
想到这儿，烟云连忙说道：“那我也不抹了，明儿个我跟着小姐去，翠竹……就说她身体不舒服，在卧床休息。”
“为什么我要卧床休息？我好好的啊。”翠竹更加疑惑了。
烟云扑哧笑了一声，捏了捏翠竹的脸蛋：“明儿个你就知道了，等着小姐出招吧。”
翠竹见两人故意不告诉她，心里是又急又痒，绞尽脑汁地想她们俩刚才那番话的意思。直到齐梓珊上床睡了，翠竹这才恍然大悟。
“烟云，你说，小姐明儿个是不是要让老太太罚三小姐？”翠竹将烟云拉到一边，小声询问。
烟云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回答：“我想，小姐的意思，应该是罚不罚三小姐不重要，关键是要让这件事在老太太心里留下点什么。”
“你们最近说话怎么都绕弯子？”翠竹不满地噘了噘嘴，过了年就十岁了，在这时代，算是大姑娘了。可是她却对很多事还懵懵懂懂的，单纯的很。
“你呀，就别管那么多了，等着明日的消息就好。”烟云冲她眨巴了下眼睛，就直接返回了屋子里。
“那我就等着看戏。”翠竹小声嘀咕了一声，便回了自己屋子。
次日，齐梓珊一改往常早早便去跟齐老太太请安的态度，特意踩着时间点去。
进了齐老太太的屋子，如她所料，齐老太太果然开口问她：
“珊姐儿今儿个怎么来晚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齐梓珊听到齐老太太的话，将头低得更低，乖巧回答道：“劳祖母挂心了，珊儿身子很好。”
只是说完，齐梓珊又将头低了低。
齐老太太跟大太太都发现了她这个小动作，大太太连忙一副慈母的样子，关心问道：
“今儿个怎么总低着个头？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没有，母亲……”齐梓珊突然慌张起来，说话也吞吞吐吐。
齐老太太皱了眉，这些日子齐梓珊在她面前乖巧又机灵，说话也讨她喜欢，她心里渐渐也越来越喜爱这个孙女了。这些日子，她表现得落落大方像个大家千金，这样畏畏缩缩小家子气的一面，齐老太太见了就不喜欢。
于是板起脸，问道：“低着头像什么样子？抬起头来。”
齐梓珊似很挣扎，扭捏了半天，才将头缓缓抬起来。
她这一抬头，屋子里立即就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这哪里还是那个可爱漂亮的六小姐？这、这脸又红又肿，看上去惨兮兮的。
“这是怎么回事？”齐老太太眼睛格外犀利，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谁打的你？”
这时，大太太也注意到跟在齐梓珊身后的烟左脸也是红红的，立即说道：
“怎么烟云的脸也被打了？”
大太太这话一出，齐老太太也立即看过去，见确实如此，脸色便更加难看了。有人敢在齐府里对自己的孙女和孙女丫鬟动手，简直就是不把她这老太太放在眼里！
齐梓珊露出犹豫又害怕的神情，齐老太太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便放柔了语气：
“珊姐儿乖，不怕，告诉祖母。”
抿了抿嘴，齐梓珊这才说出来：“是……是三姐姐。”
齐梓珊说完后，屋子里的人都露出了惊愕之色。谁都没有想到，齐梓珊雪娃娃似的脸蛋被打成这样，竟然是齐茉莉下的手！
“真是……反了，反了！”齐老太太回过神来，气得连连对着扶手拍了几下，脸上满是怒色。
大太太见状，连忙劝慰：“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快，给老太太倒杯差。”
水杉听了赶忙倒了杯茶送到齐老太太嘴边。
大太太扭过头看向齐梓珊，脸色严肃：“珊姐儿，真是莉姐儿打的你们？”
“母亲，珊儿不敢欺骗，的确……是三姐姐打的。”齐梓珊说着有些哽咽起来，配着她水灵灵的眼睛，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她为何要打你？”大太太看了眼齐老太太，见她没有反对自己询问，便接着说道，“可是你做了什么事？”
大太太刚说完，齐梓珊还没开口，一旁烟云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哭着说道：
“老太太、太太，你们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
“哭闹什么？把事情说清楚！”大太太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烟云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儿个管事的让金妈妈送了做新衣裳的布匹来，结果里面有两匹云锦织缎。小姐以为是人人都是如此，也并没有在意，让人拿了一匹去做衣裳，另一匹放库房。”
“后来，外头雪停了，小姐便想出去走走。不料，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三小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二话没说就打了我们小姐一巴掌！奴婢前去阻挡，却也被三小姐狠狠扇了一掌。之后，三小姐说我们小姐霸占了她的云锦织缎，还想动手。奴婢跟翠竹连忙去拉住三小姐，不料三小姐却用脚踢我们，翠竹被踢中腹部，今儿个还在卧床休养！”
“要不是后来大爷来了，阻挡了三小姐，还不知道小姐会被打成什么样……”
说完这些，烟云呜呜地哭起来。而齐老太太，听完这些后，脸色更加难看。
“飞哥儿也知道此事？”听烟云提及自己儿子，大太太眉头皱了起来，生怕齐老太太有所误会，连忙板着脸问道，“那他昨日为何不来告诉我们？飞哥儿可真亲眼看到了？”
“回太太话，大爷的确看到了。”烟云点点头，“原本大爷想要来告诉老太太和太太，可是被小姐拦住了。小姐顾及姐妹情谊，不愿让此事张扬开来，怕影响到三小姐的名声，也怕三小姐因此受罚……可是，小姐的脸今儿个却肿的如此严重，连碰都不能碰，一碰就疼得厉害！奴婢看着都心疼不已。”
听到这儿，再看齐梓珊脸上红肿的情况，齐老太太心都气得跳快了几拍。
“去，将莉姐儿给我找来！”齐老太太突然出声，震得屋子里的人身子一颤。
然后对齐梓珊说道：“珊姐儿过来，烟云你也起来。”
齐梓珊乖乖走到齐老太太身边，齐老太太伸出手揽住她，齐梓珊便听话地依偎着，看上去小小一团，显得特别依赖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心里头一软，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珊姐儿放心，此事祖母给你做主。”
另一头，齐茉莉得知齐老太太要见自己，心里头别提多高兴。齐老太太可是很少会单独叫某一个人去她那儿的。
等她高高兴兴地来到齐老太太房间，一进去，看到的却是齐老太太亲昵地搂着齐梓珊坐在主位上。而当看到她进来时，原本双眸中的慈爱立即变成了犀利。
齐茉莉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紧张，可很快就被对齐梓珊的怒意给盖住了。
第9章 受罚
走到房间中央，齐茉莉朝齐老太太和大太太福了福身，嘴里说道：“给祖母、母亲请安。”
齐老太太看着齐茉莉，不明白昔日在她面前撒着娇乖巧可人的小女孩，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对年幼妹妹动手的姑娘。
见齐老太太不吭声，齐茉莉的心莫名焦躁起来，一双大眼睛在齐老太太跟大太太身上不停地转溜。
最后还是大太太轻声开口唤道：“母亲……”
“嗯。”齐老太太端坐着，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句颇具威严的哼声，一只手还安抚地拍着齐梓珊的背。
过了半晌，才听到齐老太太开口：
“莉姐儿，你可知错？”
错？齐茉莉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看了看齐老太太，又看了看大太太，然后说道：
“祖母，茉莉不明白……”
“哼！”齐老太太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气势看起来有些吓人，“你当真不明白？还是要在我面前装糊涂？”
齐茉莉脚上一软，最后却还是稳稳站住，目光不由得转向大太太，希望大太太能为她说上两句。
“莉姐儿，珊姐儿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大太太这次紧跟着齐老太太的步伐，她就算再想坐山观虎斗让后院各势力平衡，也不至于在齐老太太面前跟她唱反调。
听到提及齐梓珊，齐茉莉立即将目光挪到齐梓珊身上，见她左脸红肿着，心里头不由得有些高兴。可想到齐老太太竟因此这般对自己，心里头那些高兴又消散不见了。
“莉姐儿！”见齐茉莉半天没回应，大太太声音也提高了一些，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怒意。
齐茉莉被吓得回过神来，连忙为自己狡辩：“这不是我弄的……不可能会红肿成这样！”
她毕竟还小，情急之下，也忘了掩饰自己做的事。这话脱口而出，从而也招认了自己做过的事情。
“不可能？”齐老太太双眼微眯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这么说，你昨儿个的确是打了珊姐儿？”
“我……我……”齐茉莉慌张起来，“不是的，祖母，是她！是她先抢走了我的云锦织缎，后来还冲上来推我！我一时气不过才……”
“一时气不过就将自己妹妹的脸打成这样？”齐老太太声调突然提高，齐茉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珊姐儿是姑娘家，日后还要嫁人的，这要是毁了脸你要如何承担后果？”
顿了顿，齐老太太继续说道：“我看你这规矩也是白学了，我们齐府可不能教出这般刁蛮无礼的姑娘！看来，得让你好好静下心了。”
大太太听了也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地看向齐老太太，难道老太太是想将莉姐儿送去庙里不成？
齐茉莉也听出了齐老太太的意思，这下腿是真的软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老太太扭头转向大太太，说道：“派几个得力的婆子，将莉姐儿送到齐府的家庙，让她在那儿好好静一段时间的心，将《女则》抄上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回来。”
齐梓珊在齐老太太怀里，听到这个惩罚心里也是一震。她知道齐老太太在治家方面严厉，可没想到对自己的亲孙女也能下得了这个狠心。
不过依齐梓珊之见，齐茉莉的性子，是需要好好磨砺一下才是。
齐茉莉顿时就有些崩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端端正正跪好，朝齐老太太匍匐着上身，哭着说道：
“祖母，我错了，求祖母原谅我，不要把我送去庙里！我一定会好好思过的，祖母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哭得似肝肠寸断，闻着伤心。齐梓珊就算再硬着心肠，可毕竟还是孩子，齐茉莉又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免也有些心软。她的本意也只是希望齐老太太能批评一下齐茉莉，给她点教训就行。
“祖母……”齐梓珊忍不住开了口，齐老太太却一个斜眼过来，看得齐梓珊立即住了嘴。
好锐利的眼神……
齐茉莉见齐老太太不为所动，连忙对着她磕了几个头，嘴里继续动之以情：
“求祖母看在平日里茉莉还算孝顺的份上，就饶了茉莉这一次吧，再也不敢了！”
求完齐老太太又扭过头求大太太：“母亲，您帮茉莉求求情，让祖母饶了茉莉这一次吧！”
大太太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权衡之后，只开口说道：
“莉姐儿乖，这次就听你祖母的。”
齐茉莉见没有一个人能帮自己说话，当场就快崩溃。正要放弃认命之时，门外却冲进来一个人，在齐茉莉身边跟着跪下。
“老太太明鉴，莉姐儿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伤人。”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秦姨娘。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并没有因为着急而让自己显得狼狈，反而看上去有种道理在手的样子。
这秦姨娘能在齐正面前说上话，能拢住他一部分的宠爱，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至少，手段都还算不错。
“我这院子，什么时候变得人人都可以随意闯进来了？”齐老太太并没有动怒，只这么淡淡说了一句，却让伺候着的一干仆人都变了脸色，哗啦啦全跪了下来。
大太太脸色也不好看，齐老太太这番话无疑也打了她的脸，在暗示她治家无方，竟让一个妾氏也敢往这里闯。
齐老太太做姑娘家时，是官宦小姐，虽然后来家道中落，可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和贵族教育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嫁给了商人，可这规矩她却一向很是重视。
最见不得的，就是妾氏不守着自己的本分。
秦姨娘这一闯，不但没能帮上齐茉莉，反而更加惹怒了齐老太太。
“莉姐儿年岁小，做事难免有不足之处，还望老太太怜惜，这次就饶了莉姐儿，让她回自己院子去闭门思过，妾身一定会好好教导莉姐儿。”秦姨娘不愿放弃，朝齐老太太磕了几下头，继续替自己女儿说话。
“哼，秦姨娘的手伸得倒长，我这儿刚定了处罚，你就知道了，来的还挺快。”齐老太太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讽刺。她还不知这秦氏如此大胆，竟敢在她院子里收买人。
这一下，秦姨娘也听出了齐老太太话里的意思，脸色一变，连连说道：
“妾身不敢，老太太误会了！”
“秦氏你也太放肆了！”大太太见齐老太太已经动怒，便也顾不上什么不插手了，“老太太做的决定，岂能是你一个妾氏能左右的？若是你能教导好莉姐儿，就不会出了这等子事儿！”
秦姨娘没想到大太太会落井下石，眼中闪过恨意。面上却是一副痛心的模样，打起了亲情牌：
“妾身十月怀胎，险象环生才生下莉姐儿。莉姐儿是妾的命根子，庙里生活清苦，莉姐儿还小，怎么熬得住？还望老太太怜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