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嘟囔道:“青云兄,你摸我作甚?”
谢青云倏地收回手,这次换她炸毛了,“我没摸。”
她在辩驳,但是小侯爷明显还没醒来,嘟囔了两句又软软倒下,再次倒在谢青云的大腿上,脸颊靠着腿,把脸颊挤出一个软包,嘴唇都微微嘟起来。
谢青云别过头,等到脸上的热气散去,心跳也恢复平稳,这才狠心重重推了一下傅钧义。
这一推,终于把人推醒了。
傅钧义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睁眼就看到一截优雅的脖颈,鼓起的喉结,还有精致的下巴。
这个仰视的视角……好奇怪啊。
傅钧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正靠在青云兄的大腿上,惊得他猛地跳起来,脑袋咚地一声砸在车顶。
脑袋撞击车顶的声音太大了,甚至整个车厢都因为他的动作晃了晃,谢青云吓了一跳,“你头还好吧?”
傅钧义捂着撞疼的地方,倏地远离谢青云,那么一大只就这么缩到了车厢角落。
他磕磕绊绊,结结巴巴,“没、没事,我脑壳硬得很。”
谢青云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我不就是推了你几下吗?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小侯爷有苦难言,他一个大男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另一个大男人腿上,不一惊一乍才奇怪吧?
小侯爷不说话了,缩在角落里还有点呆呆的。他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衣服只穿了一半,胸膛和腹部都露着。
这两天忙着背书,习武的时间压缩又压缩,身上的肌肉好像少了点,赶紧遮起来,不能被青云兄笑话。
傅钧义这么想着,穿好中衣,手上胡乱地把系带系在一起。
谢青云注意到他的动作,语气微沉,“又没人催你,好好穿。”
傅钧义哦了一声,伸手去解衣带重新系,结果刚才一通乱系不小心给衣带打了结,这下子怎么也解不开了。
他真是懊恼自己的笨拙,解了老半天都解不开,只好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青云兄意图求救。
谢青云被他那么可怜巴巴的眼神注视着,心软得不得了,“服了你了,这么大个人衣服都不会穿!”
她说着,微微起身靠近傅钧义,伸出手帮他去解那个死结。
傅钧义的呼吸因为他的靠近一下子就屏住了,心跳乱得不像话,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晕乎乎的。
不知道是不是夜明珠的关系,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青云兄,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娇小,仿佛他一伸手就能把人抱住。
傅钧义紧抿着唇,刚才无所适从的两只手开始蠢蠢欲动,在他努力挣扎着这种蠢蠢欲动时,马车突然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狠狠摇晃了两下。
谢青云才刚解开系带,就因为这个大力摇晃一下子失去重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她力气极大,这一扑,直接把小侯爷扑倒了,埋首在他颈窝间。
空气在这一刻无比安静,两人紧紧相贴的胸膛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谢青云尴尬极了,有些懊恼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是马车突然晃了一下。”
傅钧义从雷劈过的震惊中回神,比之前更加结巴,“我、我、我、我不怪你。”
谢青云赶紧从他身上起来。
傅钧义下意识伸手去抓,想把人重新揽入怀中,但是他的动作没有谢青云快,还是让谢青云离开了他的怀抱。
谢青云注意到他抬在半空中的手,“要我拉你起来?”
她也不等他回答,握住他的手,把人往前一拉,傅钧义坐直身子,有些心虚地把手收回藏在了身后。
谢青云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她再次打开车窗看了看外面,“马上要到考试时间了,你是和我一起下马车,还是再睡一会儿?”
傅钧义:“我觉得我还没睡醒,我再休息一下。”
谢青云点点头,“那你先歇着,我要去考试了。”
傅钧义忘了刚才的尴尬和心虚,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去拿车厢隔间里放着的食盒,“听说你们的考试很难,我专门给你准备了好吃又丰盛的早膳。”
谢青云婉拒,“考试吃得太好容易分神,食盒里的早膳你自己吃吧,我先走了。提前祝你考试顺利。”
谢青云下了马车。
傅钧义穿上圆领袍,掀开车帘目送他离开。
看到小侯爷露面,站在马车下的一个中年人诚惶诚恐地道歉,“小侯爷真是对不起,刚才马车不小心惊马,车夫勒马不及,不慎冲撞了您,真是罪过……”
傅钧义看了中年人一眼,“我觉得你这马车撞得非常好!”
他心情不错朝护卫们摆摆手,护卫架着马车进了书院,很快消失在书院门口。
中年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马车撞了还是好事?”
·
谢青云远离了马车。
离开刚才尴尬的场景,她后知后觉想起刚才扑倒小侯爷的感觉,没想到那么一大只竟然这么好推到,而且趴在胸肌上还挺有安全感的……
谢青云的脸又开始微微发热了,她赶紧甩头赶走这些不合时宜的绮念。
第32章
月考, 胡姬
天权楼的教室已经大变,用木板隔出一个个只有一平米的空间,放了桌椅后除了埋头做题, 其他事情身体都不好伸展开。
古代条件比不上现代便捷, 没有监控监督所有学子,因此科举这样的重大考试, 只能从物理条件上规避舞弊的可能。
前朝, 从州试开始, 考生要在贡院进行考试,贡院里分割成一排一排的小隔间, 称为号舍。号舍只有一平米多的空间, 有上下两个隔板, 上面的隔板可以当做考试的桌板, 夜间睡觉的时候上桌板还能取下来与下桌板并在一起, 拼成一个狭小的床板供考生夜间休息。下面的隔板用来坐, 底下还有一个瓦盆。
乡试需要考三场, 一场三天,共计九天,这九天,考生的吃喝拉撒都在贡院里进行。考试期间贡院要落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开门。
前朝就出现过考生被火灾烧死、被虫蛇咬中毒发身亡、吃变质食物病死之类的惨烈事件。
到了大武朝, 科举经过一系列改革。
号舍都用砖瓦制成, 考前还要驱虫驱蛇,做好消防措施, 没再出现这样的惨剧。
考试内容和考试时间也做了相应调整, 从九天的考试时间缩短成三天,辰时开考, 每次考两个时辰(4个小时)就会结束一轮考试,休息两刻钟后,继续下一轮考试。这样的改革为考生提供了足够的如厕时间和夜间休息时间,但依旧是对考生身体的一大考验。
无论是乡试还是天权班的月考,考试期间考生如果因五道轮回想去茅房,需要把考卷交给监考官,监考官会在这样的答卷上做黑色标记,大家会把这样的标记叫做“屎戳子”,有了这个戳子的答卷无论答得多么惊才绝艳,评卷人员都不会评阅,这次考试相当于白考了。
这就意味着,考试前后必须吃得少且喝得少,因此考试期间最好的餐食就是馒头了,还能避免食物变质引发食物中毒的惨剧。
天权楼的月考内容与乡试看齐。
第一天考进士科和明经科中的经义,上午考四书两道、五言八韵诗词一首,下午考五经两道,并诏表诰择其一,这里说的诏表诰可以理解为公文写作。
第二天考明算科和明法科,上午考经典数学题和户部公示的一些资料,类似现代公考里的数量关系和资料分析,下午考一部分律法条例以及案件判词,这里的案件判词是给考生一个具体的案件,让考生根据相关法律条文进行断案并书写判词。
第三天考明经科中的时务策论,上午下午各一篇,涉及内容很广,军事、时事、农事、刑事、吏治、河防、工赈等等都可能考到。
谢青云呆在狭小的隔间内,握着毛笔认认真真答题,她跟着剧情商城补课那么久,还有人工智能提供的记忆,再加上前世信息大爆炸熏陶,十二年考试的训练,她对这次月考信心满满。
·
天玑楼的考试就没有这么严格了,只考两天,每场考试只考一个时辰,第一天上午考诗词名文填空、词句释义,下午考法律条文填空、法律常识判断,第二天上午考明算科经典题型,下午考时事评析。
从前傅钧义遇上这类考试完全一筹莫展,在谢青云的潜移默化下他捧着书本不再觉得头疼,竟然能答很多题了,尤其明算科的考试他考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傅钧义考完试那叫一个膨胀,只觉得天玑楼的魁首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天玑楼比天权楼提前一天考完试,书院直接给天玑楼的学子放假,傅钧义却没有就此放假,第三天还是来了书院,等着谢青云考试结束一起大吃一顿。
这一天下午下了大雨,天玑楼已经锁了,天权楼外又有老师监考不准靠近,傅钧义只能在两楼之间的花园和走廊处等待。
他也不是枯等,一会儿在走廊打拳比划,一会儿撑着伞在雨中背《滕王阁序》,时间安排得妥妥的。
谢青云从考场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撑伞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的小侯爷。夏雨急促又猛烈,敲打在他的伞面,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衣摆和发尾都湿了。
谢青云撑了伞,拉着他去走廊,“雨下这么大,你怎么还在雨里背书,嫌自己身体太强壮想生病啊?”
傅钧义低头看了看湿掉的衣服,完全不在意,“放心,本侯爷身体强壮得很,一拳能打死一头牛,这点雨不算什么的。”
谢青云很严肃地叮嘱,“不要小看夏日的风雨,夏天暑热,一个贪凉,就容易受风寒之邪。”
傅钧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起来,“青云兄,你现在训我的样子真像我娘,我娘每次训我爹的时候就你这个表情这个语气。”
他说完,表情突然一顿。
他、他怎么把自己和青云兄的关系比作夫妻关系啊!
傅钧义十分懊恼,偷偷去看谢青云,没看到他因为这句话发生表情变化,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
谢青云哪里知道这家伙的脑回路,听到小侯爷说自己像他娘还以为他是嫌自己啰嗦,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望着走廊外的雨幕,“今日下雨,还是早点回家吧,等哪日天晴再来约饭吧?”
傅钧义揽住他的肩膀,“别啊,我都在归雁楼定好位置了。”
谢青云第一次听说这个酒楼,有些好奇,“归雁楼的饭菜好吃吗?”
傅钧义:“去归雁楼可不是单纯吃东西,更重要的是在内游玩。”
谢青云被提起的好奇心,“怎么个游玩法?”
傅钧义:“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等到雨小了一点,一人撑着一把伞去了马厩,驱车前往归雁楼。
归雁楼远离繁华的京城中心,位于接近北城门的一处商业街,此时雨已经停了,天边露出一角蓝天。此处地界有不少外地商贩,马车行过的一路,看到的胡姬数不胜数。她们衣着清凉,长辫上、颈间、腰部、手腕都有不少亮晶晶的首饰,行动间环佩叮当,还有胡姬当街就跳起胡旋舞,引来游客驻足,观众一片叫好。
谢青云还是第一次来这条街,眼神带着惊异,目不转睛看着街道的模样好似孩童拿到新奇的玩具。
傅钧义坐在他对面,难得看到他这样外露的情绪,看得目不转睛。
谢青云在看窗外的风景,却不知道她也成了车厢内傅钧义眼中的风景。
马车行过一处楼阁时,二楼高台上的胡姬正捧着一朵牡丹花起舞回旋,她看到了从马车中探出头的谢青云,被她清丽的容色所迷,抓住缠在廊柱上的一条绸带,足尖一蹬荡出楼台,拽着那条绸带在空中起舞回旋,这一幕惊呆了众人,引得无数人驻足。
侯府的马车暂时无法前行,就这么停在原地,也是此刻,胡姬拽着绸带正好掠过谢青云面前。
胡姬笑吟吟抛来一朵牡丹花。
谢青云感觉到对方的善意和欣赏,伸手接住了那朵牡丹花。
胡姬拽着绸带在空中飞掠一圈后回到舞台,引得一片叫好,她却风情万种地靠在栏杆上,朝谢青云抛了一个媚眼,扬声说道:“牡丹国色天香,小郎君容色亦不遑多让。”
此话一出,引得楼下一片善意笑声。
傅钧义原本在欣赏着青云兄难得一见的幼稚可爱,没想到猝不及防就遇到了青云兄被调戏的现场,他看到凭空丢来的牡丹花还不明所以,等听到胡姬的话,脸都气黑了。
傅钧义压抑着怒气,“青云兄,你还要这朵牡丹花吗?”
谢青云看着手中的牡丹花,“美人相赠,应当怜香惜玉啊。”
漂亮姐姐送的花,为什么不要?
傅钧义听到他的话,更加闷闷不乐,“你要是喜欢牡丹,不要说一朵了,一园子我都送给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朵牡丹花了,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收的。”
谢青云挑眉看他,正要说什么,就听楼阁上的胡姬再次扬声说道,“牡丹喻良宵绝色,不知小郎君愿否共度?”
谢青云表情一呆,实在被胡姬的大胆相邀震惊到了,这时候再看手中拿着的牡丹花,突然觉得很烫手。
谢青云掂了掂那朵牡丹花的重量,准备把花重新丢出去。
傅钧义原本黑着脸,看到谢青云的动作顿时雨过天晴,十分积极地拿过他手中的牡丹花,“青云兄,我来帮你解忧!”
傅钧义抓住牡丹花,从马车里探出头,朝着胡姬所在的地方看去。
胡姬才刚刚调戏完一个貌美小郎君,又看到马车里探出一个不同风格的俊美小郎君,心花怒放地想要发出三人行邀请,就看到那个不同风格的俊美小郎君把她的牡丹花扔了回来,力道之大,直接用一朵轻飘飘的花击断了她凌空起舞的绸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