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云心里甜丝丝的,她负责小侯爷的补课,当然知道他的学习进度在哪里,白居易的《长恨歌》并不在教学大纲里,属于课外知识。
小侯爷今天能连续两次引用其中的诗句,可见他专门去学过。
会念诗的小侯爷真讨人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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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休息的时候,谢青云正在梳理明经科的知识框架,突然有个纸团扔在桌上,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两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④
那熟悉的字迹,一看就出自小侯爷之手。
谢青云转头去看窗外,果然对上小侯爷灿烂的笑颜。
两人视线相对,小侯爷朝她热情地挥挥手,仿佛看到她就能充电一般,元气满满又开开心心地走了。
谢青云:……这个笨蛋连课间都不放过。
至于要一直一直说喜欢她吗?
她在心里责怪,但是眼中溢满的笑容早就说明了她真实的心情。
谢青云以为一天两张情诗就够了,没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小侯爷还在“作妖”。
侯府的食盒按时送来食堂,谢青云摆好碗筷期待地看着小侯爷打开食盒。
小侯爷先端出一盆薏米红豆饭,接着是红豆焖鸡、红豆莲藕排骨、红豆土豆泥、酸菜炒红豆,连饭后甜点都是红豆酥、红豆银耳羹、蜜红豆。
谢青云被一桌子的红豆干沉默了。
小侯爷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轻咳一声后,非常开心地把这些食物都堆到谢青云面前,献宝般笑着说:“青云兄,‘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⑤
谢青云:“钧义兄,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也理解你点这些菜的原因,但是现在已经是秋天,能不能放过红豆。”
小侯爷有点郁闷,“你不喜欢吃红豆吗?这寓意多好啊。”
谢青云:“就算寓意再好,也没必要什么菜都加红豆吧?我真的真的知道你的心意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谢青云专门把小侯爷的左手拉过来,用指腹在他掌心画了一个爱心。
傅钧义看着那个爱心,高兴得不得了,五指合拢珍藏起来,吃饭的时候都只用一只手。
谢青云:“今晚我们还是正常吃饭吧,红豆这东西,多了也不好。”
傅钧义:“都听你的。”
谢青云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情诗朗诵到这里就消停了,没想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小侯爷披了一件大氅,手上举着一盏烛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深情款款地开始念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⑥
谢青云:……
还有完没完!
谢青云一把抢过小侯爷的烛台,冷酷无情地一口吹灭,接着转身回到卧室拿了一床被子裹在他身上,“好了,蜡烛给你吹熄了,觉得冷也给你裹被子了,你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傅钧义盯着他,眼里有几分控诉,幽幽叹息,“青云兄,你怎的恁是无情。你可知,‘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⑦
谢青云受不了了,“你要是再念一句诗,就给我写十篇策论,不写完,今晚都不用睡了。我亲自守着你!”
傅钧义不喜欢写长篇大论,更舍不得让心爱的青云兄熬夜监督他写长篇大论,只能歇了用情诗示爱的想法,不情不愿地咽下未说够的诗词。
傅钧义哀怨地看了谢青云一眼,“青云兄,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你怎么一点也没有文人的情趣。”
谢青云:“赶紧回去睡觉,你再说一个字,明天的饭你自己吃!”
傅钧义闭嘴了,手上举着灭掉的烛台、身上裹着被子,一步三回头地回了隔壁。
谢青云目送他离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会念诗的小侯爷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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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谢青云威胁后,小侯爷终于恢复正常了,小纸条还会塞一塞,但是不会再当着谢青云的面念情诗了。
谢青云对此表示很满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秋猎的日子。
前一天谢青云向书院告假的时候,院长问她要不要坐书院的马车,同行的还有几个学院学子。谢青云很感谢院长的提拔,自然不会拒绝。
当晚傅钧义兴致勃勃来约她,听闻她答应去书院的马车,也要跟着去蹭书院的马车。
第二天马车出行,傅钧义才跟着谢青云走到书院马车旁边,就被老侯爷亲自抓回了侯府的马车。
傅钧义一边被拽走一边扬声喊:“青云兄!到了猎场一定要来找我!我在安北侯府的营帐等你!你一定要来!”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笑了。
唐季尧调侃谢青云,“谢兄,你与小侯爷的关系真好,要不是你们两个都为男子,我们怕是要以为你们是难舍难分的情人了,哈哈哈。”
这话一出,大家的笑声更大的。
谢青云心里一咯噔,看大家只是善意玩笑,并不是在阴阳怪气或试探,心里暗暗松口气。在唐季尧的调侃中,一脸从容地进了书院马车。
谢青云在书院的名声很大,大家都乐意和她交好,尤其称赞她编著的教辅。
谢青云没有架子,对大家的恭维谦虚对待,有什么学问上的问题也有问必答,大家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马车行至京郊猎场要到下午,一路上大家都在聊天,谢青云一边听一边收集信息,时不时还会出声把话题往自己想知道的地方引导。
这次秋猎,北斗书院受邀的人一共装了五辆马车,一辆坐的是院长和老师,剩余的四辆,两辆是科举学子,两辆是武举学子。所有人里,除了她是寒门出身的外地学子,各个都来自京中高门。
他们透露了两个比较重要的消息。
第一个:这次秋猎来了不少适龄的未婚男女,是一个相亲会。
第二个:三皇子也会参加,女帝似乎有意为他指婚,至于指的是哪家闺秀,大家众说纷纭。
谢青云扬眉,没想到男女主的感情进展这么快。
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得很,霍观月想要求娶的人只有闻人璃,看来,这次秋猎闻人璃也会来。
换了副本的谢青云已经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她非常乐意现场围观一下女帝给男女主指婚,她没想到的是,这次秋猎发生的事情可不止一场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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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抵达京郊猎场。
北斗书院的营帐在礼部旁边,因为这次出行的学子中有很多高门中的贵女公子,书院布置营帐的时候都是独立营帐。
谢青云很喜欢这个安排,一个人占一个营帐的话,夜里休息可以不用那么警惕,有利于养精蓄锐。
谢青云在收拾完行李的时候,侯府护卫过来找她,要引她去安北侯府的营帐与傅钧义汇合。
大家同行一路熟悉不少,看到这一幕都笑了。
谢青云顶着大家的笑声,从容不迫地随侯府护卫离开。
这一片的营地,从北斗书院开始往右数共有四所书院,都是京城名校。
谢青云经过一所书院时听到有人在议论小侯爷。
“三年前的秋猎还是我们明德书院在礼部旁边扎营,今年怎么就换成了北斗书院?”
“我听说,北斗书院今年好像出了个厉害的学子,很得礼部看重,所以礼部才做出这样的安排。”
“你说的这个厉害学子不会是小侯爷吧?”
“小侯爷难道不厉害吗?他可是尚未及冠就封了侯,打得北蛮节节败退。”
“呵,只会打仗的莽夫而已。就他那目不识丁的模样,我才不信他.能.打.胜.仗,被吹得天花乱坠的那些军功,说不定是定北侯为了提拔儿子特意让出来的。”
“哈哈,你们几个别不是被自家老爹托关系送进明德书院,就真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吧。”
“我可没有胡言,与小侯爷相比,我们都可以叫做学识渊博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暮春时边关庆功宴上发生的事情吗?”
“什么事?什么事?快说来听听。”
那人说起小侯爷读错诗的糗事,其他围观群众一听小侯爷四行诗念错四个字,都哈哈笑起来。
谢青云刚穿越的时候听过这样的传闻,那时候她不认识小侯爷,听到这些只是对小侯爷有个笨蛋美人的初印象,现在她和小侯爷两情相悦,她一听有人诋毁小侯爷,顿时来气了。
谢青云脚步一转,直接走到几个明德书院学子旁边,冷言开口:“你们也是读书人,难道没有不知道‘说人是非者,本是是非人’。”⑧
她表情淡淡,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充满鄙视和蔑视。
几个明德书院的学子围坐在一起,本就处于被谢青云俯视的状态,又被谢青云这样指责轻看,一下子就生气了,纷纷站起来要与谢青云争论。
可惜,他们站起来也没有谢青云高。
几人身高比不过,只能比音量。
“你是何人?!凭什么讽刺我们?”
谢青云微扬下巴,“我是小侯爷的好兄弟,听你们诋毁他,自然为他鸣不平。”
几人面上一紧,开始上下打量谢青云,发现他身上穿着棉布衣衫,脚上踢的皂靴也十分廉价,再次底气十足,“哪里来的穷书生这般大放厥词,小侯爷若是你的兄弟,也太掉价了。”
“我们哪里诋毁了?我们说的本就是事实,小侯爷就是个不识字的大老粗。”
谢青云的视线变得更冷,沉着脸说道:“几位的明字科学得不行啊,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都不知道。小侯爷已非吴下阿蒙,你们却还在坐井观天!”
有两个人明显没听懂这些典故,听懂的其他几个人脸上涨红,其中一人怒极,直接朝谢青云挥拳而来。
谢青云毫不客气,不躲不闪,直接一脚将人踢飞,那人捂着胸口,眼中惊惧,嘴上喊道:“你竟然敢踢我?你知不知道我娘是谁?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谢青云嗤笑,“武艺不能压人,就以势压人,你们明德书院可真有文人风骨。”
那人气得不行,被身边的人压住。
有个冷静的人认出谢青云腰间悬挂的书院腰牌,开口说道:“这位兄台,若是秋猎第一天就传出两院学子斗殴,我们都吃不了好果子,不如各退一步,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谢青云:“此言差矣,事情闹到院长那里又怎样?我可没有斗殴,分明是你们先非议小侯爷,我只不过仗义执言而已。”
几人听她这么一说,憋屈得不行。
那人忍怒问道:“那你要怎样?”
谢青云:“道歉,为你们对小侯爷的口出不逊道歉!”
就在这个时候,傅钧义笑着朝谢青云跑来,他十分开心地揽住谢青云的肩膀,“青云兄,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忙完事情还没看到你来,直接过来找你了,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觉得我这个好兄弟很有义气?”
几个明德书院的人没想到被非议的正主这么快出现,他们无论家世还是能力都远不及小侯爷,只敢在背后说说坏话,当着对方的面一下子就怂了,尤其谢青云气场太盛,他们只能一个个灰头土脸地鞠躬道歉。
傅钧义一脸迷茫,不知道这些人好好的为什么道歉,护卫及时过来给他解释。
傅钧义听完,看向谢青的眼睛缀满星辰,他真没想到青云兄这么在乎他,竟然还会为他出头。
青云兄真是爱我!
傅钧义心情不错,无视了这些小人,“青云兄,不用理他们,我们走吧,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谢青云扫了众人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几位自认学识渊博,不知有没有听过一首诗。‘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⑨
几个明德书院的学子无比难堪,掩面逃走。
第54章
乱七八糟的书
回营帐的路上, 傅钧义的心情快乐得要飞起。
呜~青云兄竟然这么在乎我、这么爱我,那些轻飘飘的诋毁都能让他这么生气,还专门引经据典反驳他们。
他真的爱的不比我少!
青云兄, 心里有我!
傅钧义心中爽快得不行, 笑得眼睛都睁不开,路都看不见了, 他揽着谢青云的动作也慢慢变了, 整个人挨着他恨不得挂在人身上。
也就是谢青云力气大, 不然这么一个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压在身上,他们路都走不了。
谢青云想把人从身上撕起来, 但是小侯爷死死抱着她的胳膊, 像年糕一样分也分不开。
她提心吊胆, 生怕有人发现他们过于亲昵从而怀疑小侯爷是个断袖。
好在安北侯府的营帐在兵部营帐附近, 越靠近营帐越能看到路上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他们两个混在其中一点也不突兀。
谢青云终于放松下来。
傅钧义粘着谢青云, 对于他身体的变化最清楚, 看他一直紧绷着脸,直到这时候才放松下来,忍不住笑话他,“青云兄也有胆战心惊的时候啊,怕什么, 我们关系那么好, 我会害你吗?我这个人可是很有分寸的,除非……青云兄太招人喜欢了让我忍不住忘掉分寸!”
谢青云看都不看他, 趁着他松开自己胳膊的间隙, 一个肘击打过去。
傅钧义被正中肋下,痛呼一声, 完全放开了谢青云。
谢青云看他吃瘪,冷酷无情地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袖子,“还口无遮拦吗?”
傅钧义不服气地哼哼,没再形影不离地粘着人,带着谢青云进了自己的营帐。
安北侯府的营帐比谢青云在书院的营帐要大两三倍,一应家具齐全,还用一扇巨大的屏风隔出了客厅和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