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枝枝立马疯狂赞同:“我也觉得!他配不上玉疏!”
江子湛摸着下巴:“不过你说,谁能配得上我阿娘啊?”
越枝枝快速瞥了一眼越明初,说出心中实话:“嗯……我觉得,至少长得要跟封岛主一样好看,然后呢,修为应该也要跟玉疏差不多吧。”
江子湛摇摇头,一脸遗憾,断言道:“那她只能孤独终老了。光第一个标准,就不剩几个人了。”
越枝枝搓着脸,为越明初犯难。
样貌自然是没问题。玲珑寨神女艳绝天下,其后人怎么会差?
但修为嘛……
“嘿!我的同门们,等会一起吃饭啊!”齐修热情洋溢地招呼,“我家里给我送了一桌好酒好菜。”
越枝枝猛地从沉思中惊醒:“还能这样?!”
凡是修士,开始修行后,都该是断了尘缘的。这齐修不仅不割断缘分,其家人竟然还能往归墟宗送凡物。
江子湛低声道:“你可别小瞧他的家世。归墟宗可是没少收他家的钱财。”
越枝枝“啊”了一声:“都是修士了,拿钱来做什么?”
江子湛揉了揉她的头发:“锻造好剑,修筑堂舍,炼制丹药,哪一个不要钱?修士不事生产,又不能即刻飞升成仙,光靠驱蛊捉妖来收受凡人供奉,是远远不够的。”
越枝枝恍然大悟。
封永昼本来就不怎么管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握着书飘然离开了。
齐修推推搡搡,又唤了几名员峤岛弟子,一起聚餐去。
越明初说自己要练剑,就不去了。
越枝枝见秋玉疏要去,就强行把越明初也硬拽了同去。
修士要忌口,其食物本就清淡无味,员峤岛的膳食更是难吃。
对着齐家带来的一大桌子山珍海味,众人都垂涎三尺,纷纷向齐修称兄道弟,打听他家人什么时候会再来。
“来来来,大家喝酒,这是京都最闻名的梅子酒!”齐修兴致勃勃地给众人倒酒。
倒到秋玉疏这里,他停了一下:“玉疏,你能喝酒吗?”
秋玉疏傲气一笑:“千杯不醉。”
她在江子湛那里买的海棠酒,不管喝多少杯,都不曾醉过。
越明初闻言,额角一抽,夹菜的手顿了一顿,欲言又止。
秋玉疏端起酒杯,突然想起自己等会还打算再一趟归墟,于是又放下了:“我等会还有事,今晚不能喝酒。”
齐修爽朗笑道:“无妨,那下次我再请你。”
“好啊。”秋玉疏礼貌回答。
越明初吃着饭菜,味同嚼蜡。
“各位,怎么样,好吃吗?”齐修口头上问大家,实则只看向秋玉疏。
“好吃啊。”秋玉疏夸赞,冲齐修一笑。
越明初放下筷子,感觉饱了。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你若是喜欢,以后出宗门,可以随时去我家蹭饭,我家有不同地方的大厨,你想要的口味,应有尽有,包你满意。”齐修拍着胸脯。
说罢,他又从清光戒里掏出一个大包裹,里面尽是各种奇珍异宝和灵丹妙药。
他挨个分下去:“是我家里人的一片心意,让我跟大家处好关系,大家千万别客气,都拿着,反正也不值钱。”
越枝枝收到一团细软而坚韧的银线,咋舌道:“天山的冰雪银丝线!一两千金,这还不值钱?!”
她激动地收下银线,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还把齐修放在了敌对的一方。
秋玉疏收到一个看起来极其贵重的发簪,她大大方方收下:“多谢。”
齐修跃跃欲试:“你要不要戴上啊?我帮你?”
秋玉疏直接拒绝:“不要,打架容易勾头发。”
齐修挠了挠头。
江子湛和越明初也收到了不菲的礼物,皆道谢收下了。
江子湛对越枝枝道:“我突然觉得,有钱也可以配得上我阿娘。”
越枝枝搓着银线,默默赞同。
若是玲珑寨还在,越明初作为神女长子,怎么说也算是有一个寨子作为资产。
但眼下,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啊。
越枝枝叹了口气,向越明初投去同情的一眼。
越明初擦净嘴,起身谢过齐修招待,说自己今日还有一个剑招没悟透,就先走了。
秋玉疏放下碗筷,抹了一把嘴,叫住快步离去的越明初:“哎,站住。”
越明初站住。
秋玉疏冲着众人扔下一句“再见”,走到越明初身边瞪了他一眼,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乱跑什么?不是说好了等会陪我再去一趟归墟?”
越明初看着她,目光澄澈,声音温和:“我没有乱跑,我记得的,我会在海边练剑等你。”
29章
暮色沉沉,繁星点点,夜晚的海风温柔拂过少年人的眉眼。
快到海边了,秋玉疏揉了揉肚子,眉眼下耷,抱怨道:“饿啊。”
越明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吃饱吗?”
秋玉疏点头:“太辣,油盐调料多,难吃。”
越明初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吃烤鱼吗?”
秋玉疏来了兴致,想着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便拖长语调答应:“行啊。”
越明初下了海,很快就抓到一条不知名的鱼。
他先是对鱼念了一个咒决,然后才动手杀鱼。
饶是秋玉疏见多识广,愣是没看出越明初这是什么咒。
越明初一边处理鱼,一边简短解释:“让它免除痛苦。”
秋玉疏轻轻抬了抬眉毛,竟然还有这种咒决。这人可真善良,连鱼的痛苦都很在意,怪不得上一世会帮自己发声。
越明初手脚利落地搭好篝火和烤架,将鱼穿起来,从清光戒里拿出调料撒在上面。
“等一下。”秋玉疏想起了什么,拿出方才齐修送的贵重发簪,在鱼的身子上划了几道,“这样更入味。”
秋玉疏抬眸,见越明初微怔,于是催道:“发什么呆啊,快烤,我饿死了。”
越明初回过神来,将鱼放到火上:“好,很快。”
秋玉疏百无聊赖,托着腮,一会儿看看越明初,一会儿看看烤鱼。
黑沉沉的海边,橙色的火光疯狂跳跃,映照出少年的面容。
眼神清润,剑眉,高鼻梁,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仍然有些青涩少年气,却能看出成年后利落坚毅的五官线条。
秋玉疏大大咧咧,看得明目张胆,目不转睛。
越明初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看什么。”
“好看还不让看啊?”秋玉疏一本正经地回答,语言中却不自觉地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调戏之意。
火光将越明初的脸烤得微微泛红。
他撒好调料,将烤鱼递给秋玉疏:“试试。”
秋玉疏咬了一口。
鱼皮焦脆,鱼肉鲜美,恰到好处的调料掩去了原有的海腥味。
“一般,比刚才那顿好点。”秋玉疏咬着鱼肉,含糊道。
然后大快朵颐,吃得废寝忘食。
越明初则在一旁温习功课。
秋玉疏一边吃,一边问:“这么用功干什么,你又不可能成为剑道第一。”
越明初回答:“不是为了当第一。”
“那是为了什么?”
越明初快速看了一眼秋玉疏,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救人,防身……帮你。”
见秋玉疏就要炸毛,忙补充一句:“我知道你不需要帮忙也能赢,但是会轻松一些。”
秋玉疏想起那日他们的配合,不得不承认的确轻松很多,于是没有反驳。
“不过,你最擅长的不是剑术吧,那日师父说了,你跟他没有师父缘分。”秋玉疏突然好奇发问。
他是玲珑寨蛊族,最擅长的应该是蛊术。可惜,如今修真界,哪里还允许修蛊术。
“嗯,那日封岛主说了,我适合修枪。”越明初声音平稳,“但他没具体说原因。”
秋玉疏愣住,鼓鼓的腮帮子一下静止了。
修枪?
若是越明初之后去修枪术了,那或许能认识那个白发枪修。
“可以啊,我有个朋友是枪圣,或许可以当你师父。”秋玉疏下意识回答。
越明初问:“谁?”
秋玉疏一怔,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反正是我很好的朋友,之后我见到他,就让他教你。”
不知道名字,但又是很好的朋友,而且还是个枪圣。正常人听了,多多少少都会质疑一番。
其他不说,八百年前,上一位枪圣飞升成天道后,修真界便一直没能再出第二位能冠以枪圣之名的人。
秋玉疏真的很像是在胡扯,拿人寻开心。
越明初深信不疑,认真道谢:“好,先谢过了。”
吃饱后,秋玉疏轻车熟路地拉住越明初的手,往海里走去,然后抱住他,下了海。
这一次,换了另外两个鲛人守卫,秋玉疏拿出封永昼给她的通行令牌,大大方方地进了归墟,直奔万象贝。
启用溯生咒,必须要知道当下的时间、场景、人物。
后两者简单,但时间不大确定,只能靠推断。
她去找何卯详细问过,只要母亲与万蛊心分开,就只有三日可活。
她便从母亲去世之日往前推三日,一日一日地试。
幸运的是,她在尝试第一次时,就成功了。
依旧是无声的场景,只有画面可看。
封永昼翩然而至,打开万象贝。
秋玉疏心里一紧,不会是封永昼害的她母亲吧?
下一秒,封永昼从清光戒中拿出一束牡丹花,放入安知叙手中,然后后退几步,面带微笑,不知在说什么。
秋玉疏一怔,没太能理解封永昼这是在做什么。
母亲尚在昏迷中,不能听人言,更不能回答,封永昼跟她聊天做什么?
秋玉疏转到封永昼面前,仔细观察。
她看了一会儿,内心懵懵懂懂地有了一个猜测。
封永昼眼底的眸色,实在是与上一世的白发枪修太像了。
从未宣之于口的深藏爱意。
片刻后,封永昼转头,朝归墟宫门口看去。
片刻后,一个人出现了。
秋玉疏微微皱眉。
是秋太易。
他来做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过了秋玉疏的想象。
秋太易说了一番话,封永昼皱眉,拦在万象贝前面,无论如何都不让开。
秋太易面色冷漠,一剑洞穿封永昼,然后抱走安知叙,同时也带走万蛊心。
封永昼捂着心口,双眼望着安知叙离去的方向,血流不止,最终咽了气。
秋玉疏退出溯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她后来不再听到封永昼的名字,原来他早就死于深海。
可秋太易为什么要强行带走母亲?
没有万化丹,又离开万蛊心的滋养,母亲必死无疑。
他不可能是为了大义灭亲而拿走万蛊心,因为她当时还未入魔,根本不需要启动弑魔大阵。
难道是发现封永昼喜欢母亲?那他直接杀了封永昼就好了,为何要带走母亲?
秋玉疏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知道,秋太易是个把名声看得很重的人,所以他会为了撇清关系,参与布下弑魔大阵,诛杀亲生女儿。
但此刻她秋玉疏还是个没入魔的普通修士,安知叙也没做什么错事。秋太易这是在着了什么魔?
越明初见秋玉疏使劲摁额头,便问:“怎么了?”
秋玉疏沉默片刻,问:“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人呢?他们之间并无任何仇恨,虽不算深爱,但也从未有过大仇大恨。”
越明初想了想,回答:“害人,不一定是因为跟这个人有仇。”
秋玉疏有些茫然,看着越明初。
越明初继续说:“可能是他所图为其他,要通过杀害亲人来实现。”
这轻轻的一句话,让秋玉疏背脊发凉。
她突然觉得,秋太易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恶毒。
可是为什么,他之所图,究竟是什么?除了大道飞升,还有什么?
“暂时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先别想了。”越明初见秋玉疏脸色发白,额上冒出虚汗,从怀里掏出一包红叶糖,递给秋玉疏。
秋玉疏掏出一颗红叶糖,嚼了几口,心情平复下来。
不管秋太易是想做什么,这一世她能阻止他。
“好了,事办完了,走吧。”秋玉疏起身。
两人走出归墟宫,秋玉疏瞅着黑黝黝的海底,拉了一把越明初的袖子:“想不想下去瞅瞅?”
越明初摇头:“封岛主说了,不要乱跑。”
秋玉疏一掀眼帘,转身就往下游去。
一息后,她就听到越明初跟上来的动静。
两个人游了一会儿,海内景色没什么变化,秋玉疏觉得无趣,正要折返时,却嗅到一丝浓郁的腥气。
顺着这气味,她找到一个贝壳。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小鲛人尸体。
“怎么葬在这里,不是该入归墟海墓吗?”秋玉疏奇怪,顺手将贝壳合上,“魔修真是残暴,对一个小鲛人这般残忍。”
越明初走上前去,抱起贝壳,看着秋玉疏:“我想把她送去海墓安葬。”
秋玉疏点头。
两人找鲛人守卫打听了鲛人海墓的位置,然后赶过去。
鲛人海墓是一处深海山谷,里面漂浮着许多状似水母的长明灯。
当鲛人命陨,魂魄成为灯罩,肉身化为灯灯芯,海墓内便会升起一盏长明灯。
对鲛人族来说,需要魂魄和肉身皆在,燃起长明灯,才算得好归宿。
越明初不知这小鲛人的魂魄在哪,于是便找了一处珊瑚丛,将贝壳放了进去。
离开海墓后,两人一路无言。
秋玉疏突然说:“那小鲛人大概不是被魔修杀害的。”
越明初点头:“我也在想。”
若是魔修干的,那日战斗激烈,他们不可能还有空把这小鲛人放入贝壳里,将其安葬。
秋玉疏又道:“而且,小鲛人的脊骨没有了。”
越明初“嗯”了一声。
更像是有人强取其脊骨,然后问心有愧,出于最后一丝善念,将之草草收尸安葬。
两人对视一眼,皆想到了颜花君。
“这个疯婆子。”秋玉疏冷笑一声。
再不把她除掉,她是不是要找遍全世界能当剑骨的东西,全部塞给她那半死不活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