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章
次日清晨,秋玉疏被越枝枝叫醒,出了门。
她接过越明初的包子,琢磨着颜花君的事情,跟在众人身后,往海边走去。
既然颜花君不曾放弃给颜松云寻找剑骨,那定然会找到自己头上。
虽然自己也很想灭了颜花君,从而提升到乾坤境大圆满。
但,她俩总不能在归墟宗对彼此下手。
颜花君唯一的下手机会,极有可能是不久之后的冬考。
到了海边,众人没停下来,直接上了一条渔船。
渔船不大,却在风浪中十分平稳,将众人带离员峤岛。
“这是干什么?”秋玉疏回过神来,问。
齐修很快接话:“接下来几日,我们都要去蓬莱岛学习如何捉蛊,你忘啦?”
“哦。”秋玉疏想起来,归墟宗的确有这门课,然后继续沉思。
齐修张口,还想继续问什么,但顿了顿,还是没开口。
她面上不带笑容时,叫人不敢太亲近。
虽然五官俱是娇俏少女模样,但眉眼间会时不时浮出一丝隐隐的戾气。
齐修转向越明初,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脸色都不太好?”
“不能说。”越明初如实回答。
齐修怔怔地看着越明初,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变化万千,不知在想什么。
越枝枝转了转眼珠,嘴角上翘,也不知在想什么。
渔船很快,眨眼间便将他们送到了蓬莱岛。
下船后,越枝枝拉住越明初,两人走在最后。
“兄长,你俩昨晚干嘛去了?”越枝枝眨眨眼。
“不能说。”越明初又回答了一遍。
说完,他看了一眼一脸八卦的越枝枝,无奈道:“是正事。”
越枝枝撅了撅嘴,脸上的失望肉眼可见。
“你不认真修行,一天到晚的在想什么。”越明初无奈。
“修行是重要,但兄长你的终身大事也重要啊!”越枝枝不想让别人听到,但是又很激动,声音尖尖地从嗓子缝里蹦出来。
“别瞎说。”越明初的耳垂微微一热。
“哎呀,我是认真的!”越枝枝扯着越明初的袖子,“你没看出来吗,齐修也喜欢玉疏啊!”
“看出来了。”越明初点头。
“那你还这么淡定!”越枝枝跺脚。
越明初认真道:“她那么好,有人喜欢很正常。齐修人也不错。”
越枝枝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那万一齐修真的和她在一起了怎么办!”
越明初抬眸,看见齐修又在找秋玉疏搭话,沉默了。
“看见了吧!你看见了吧!”越枝枝抓住机会教育自家兄长,“你也要行动起来啊!”
越明初注视了一会儿,垂下眼眸,温和的语调里有一丝窘迫:“我不会啊……”
越枝枝瞪大眼,恨不得魂穿越明初:“这有什么不会的!齐修不是送她礼物吗!你也送啊!他找她搭话,你也去啊!”
一向软糯胆怯的越枝枝越说越着急,一巴掌拍向越明初的后背,把他猛地推到前面去。
秋玉疏似乎察觉到背后的动静,于是站定,转头来看。
越明初一惊,及时收住脚步,但还是跟秋玉疏撞了个满怀。
他怕秋玉疏跌倒,于是下意识伸手圈住她,就像前两次下海那样。
直到秋玉疏抬起头,眨巴着眼看他,他才赶紧收回手。
越枝枝在后面,死死掐手,努力不发出惊喜的尖叫声。她只是想让兄长跟秋玉疏搭个话,竟然直接上手抱了!不愧是她的好兄长!
齐修愣在原地,眉眼耷拉下来,一脸不快。
“哎哟!好痛啊!你干嘛!”江子湛发出一声鬼叫,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越枝枝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啊,对不起。”她掐的是江子湛的手。
江子湛揉着被越枝枝掐红的手心,莫名其妙道:“你们怎么突然不走了,赶紧的,上课呢。”
他拉着越枝枝,大步往前;越枝枝偷摸回头,冲越明初挤了挤眼。
越明初:……
越明初深吸一口气,不敢正视秋玉疏的眼睛,只能看着她额前碎发,认真道歉:“抱歉。”
秋玉疏瞥了越明初一眼,慢悠悠转过身,往前走,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只有越明初能听见的话:“害羞什么,又不是没抱过。”
闻言,越明初的耳垂更红了。
一行人走进演武堂,穿过层层回廊,走进一个偌大的厅堂,里面已经坐了二十一个人,皆是本次各岛的入门弟子。
汪一鸣站在门口,笑着招呼他们:“来了啊,快坐,快开始了。”
原本热闹的厅堂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侧目。
员峤岛向来不受待见,总是被人遗忘在角落。但今年,由于秋玉疏、越明初和齐修的加入,众人便对员峤岛多了几分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对于有个病秧子岛主的员峤岛,众人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他们坐下来后,齐修冷哼一声:“你们看,那两个叛徒。”
岱屿岛那边有七个人,多的那两个是原本该去员峤岛的。
一个当时号称自己病重,没有去员峤岛,后来不知找了什么路子,去了颜花君对我岱屿岛,叫做苟岩。
另外一个则是金玉堂堂主范臻荣的儿子,范旭日。
苟岩眼神飘忽,不敢跟员峤岛众人对视。
范旭日是个年轻版的范臻荣,膘肥体壮,满身金银闪瞎人眼。他昂着头,脚踩在凳子上,冷笑一声:“果然是差生岛,听学都不积极,最后才到。”
齐修一拍桌子:“我们离得最远好不好!又没有迟到!”
范旭日转头,看着齐修:“哟,废物岛的人啊!老子跟你说话了吗?”
齐修大怒拍桌,猛地站起身,被江子湛死死抱住。
小孩儿们真是幼稚啊,这也能吵起来。秋玉疏心想。
她娇俏一笑,挺甜道:“这听学的地方怎么有狗在叫呢?”
范旭日站起身,指着秋玉疏:“你别仗着你是宗主之女,就可以随便欺负人,我告诉你,就连你爹,宗主本人,也得对我爹礼让三分!”
话音刚落,一个金玉算盘从门外飞进来,重重砸向范旭日的胸口,然后又飞了出去。
范旭日被砸坐在地,一脸愤懑,但不敢吭声。
“于堂上高声喧哗,对同门口出恶言,下学后去跪祠堂,一个时辰。”范臻荣冷着脸,走了进来,怀中揣着那金玉算盘,瞪着范旭日。
范旭日垂下眼,默默起身坐好。
范臻荣走到最前方坐下,将金玉算盘放在案几上,表情温和了几分:“诸位都是归墟宗弟子,同为宗门效力,不该有岛屿之间的分别。这几日,在我这里上捉蛊课,须要互敬互爱。若是再叫我知道你们起纷争,都去跪祠堂思过。”
众人皆应下。
范臻荣环视一圈,慢条斯理地开口:“诸位可知,宗门为何设置这门捉蛊课?”
加入瀛洲岛的陈庆站起来,声如洪钟地抢答:“虽然归墟宗剿灭玲珑寨,多数蛊虫辈封于万蛊窟,但是仍有不少蛊虫残存于世;作为修真界的第一宗门,当有蛊虫作乱,我辈当挺身而出!”
说完,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越明初和越枝枝兄妹二人,追补了一句:“蛊虫和蛊族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需得尽数诛灭。”
范臻荣的手指在金玉算盘上轻点两下,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示意陈庆坐下。
许多目光都看向越明初和越枝枝。
当年,一向倡导惩奸除恶的秋太易,突然发了善心,在灭玲珑寨时,将尚在襁褓中的越氏两兄妹留下了。
他们虽然是蛊族后代,但一出生,玲珑寨就灭了,同蛊族便没什么联系。
却依旧被歧视、远离。
越枝枝察觉到许多恶意的目光,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案几上一道划痕,不敢抬头。
越明初面色平静,无怒无愧。
“噗嗤。”
安静的厅堂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声嘲笑。
范臻荣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秋玉疏一手托腮,满脸不屑。
“想说什么,直说即可。”范臻荣笑眯眯地摸着金玉算盘,“我的学堂上,没那么多规矩,大家畅所欲言。”
秋玉疏放下手,稍稍坐直,正色道:“大家都知道,蛊虫有四境,除了绝境蛊虫外,其余蛊虫都听命于驭蛊人。”
范臻荣点头:“不错。”
“既如此,”秋玉疏看向方才慷慨陈词的陈庆,“蛊虫本身是没有善恶的,全看驭蛊人心意,可为祸一方,也可以造福一方。怎可断言蛊虫一定会作乱呢?”
秋玉疏严肃起来,眉眼间尽是霜雪,气势逼人。
陈庆底气不足,结巴道:“你……你胡说八道。”
秋玉疏一个眼刀扫过去:“你若要反驳我,就要言之有物。你说我胡说八道,我也可以回你一个无理取闹,如此这般,要争辩到几时?”
陈庆张了张口,搜肠刮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红着脸坐下。
秋玉疏快速环视一周:有人点头,有人一脸不赞同,也有人茫然沉思。
她的本意,倒不是要呛陈庆。
之后,如同上一世一样,她一定会暴露自己会蛊术。
她想尽可能地在更多人心里埋下小小的种子,期望日后,能有更多人想明白,不再随波逐流,闻蛊色变。
范臻荣咳嗽两声,和稀泥道:“好好,都对。反正,若是有蛊虫作乱,我等当诛之,这个大家都赞同吧?”
这次,没人再接话。
“好。”范臻荣松了口气,“下面,我来教诸位如何捉蛊。”
秋玉疏摸了摸下巴,很是怀疑。
上一世,她在万蛊窟中差点死掉,千难万险才学成驭蛊术。归墟宗竟然有自己的驭蛊术?而且只需上几门课就能习得?
第29章
◎越明初出声提醒:“她有起床气。”◎
范臻荣敲了敲金玉算盘, 几个道童抱来一摞册子,挨个发到众人的案几上。
这还能写成册子?秋玉疏暗暗惊讶。
蛊术是不传之术。
不传, 并非故意不传,而是没办法传;蛊族人天生就拥有驭蛊的能力,后天稍加教习,便可驭蛊。
秋玉疏是个例外,她在万蛊窟与蛊虫缠斗,生生死死,突然于一日顿悟蛊术。就像人生来就会发出声音, 她说不出来自己是怎么学会的, 更没法子教与旁人。
册子到手, 她满腹疑虑地翻开。
看完一遍后, 她只觉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这么简单?
范臻荣见众人都拿到了册子,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寻蛊铃, 驱蛊散, 化蛊水,有了这三个东西, 捉蛊便如囊中取物。”
他叩开清光戒, 依次摆出三样东西。
一个铃铛, 古铜色, 造型朴素——“寻蛊铃,铃响之处,便是有蛊虫。”
一个黑色药瓶,瓶口系着红色绸带——“驱蛊散, 涂抹于自身上, 万蛊不侵。”
一个琉璃药瓶, 里面装着透明液体——“化蛊水,捉到蛊虫之后,将其化为液体,便可彻底消灭。”
众人恍然大悟。
范臻荣指了指册子:“这上面记录了如何制作这三样东西,这几日,你们要熟读并背诵,要学会如何制作。”
说完,范臻荣又拿出一个黑色小布袋:“这是存蛊袋,有些蛊虫级别高,化蛊水没用,就把蛊虫装入这个布袋,送回归墟宗,我自有办法处理。”
接下来,范臻荣让众人翻开册子,开始逐行讲解。
秋玉疏半信半疑。
半信,因为归墟宗毕竟灭过玲珑寨,一定是有手段对付蛊虫的。
半疑,因为这听起来也太简单了,简单得像是江湖上招摇撞骗的卖货郎。但范臻荣又犯不着骗他们。
秋玉疏本来就会驭蛊,自是懒得听讲。
她百无聊赖,托腮东看看西看看,最后把视线停留在越明初的身上。
他一手执笔,一手按着册子,认真看着范臻荣,不时在册子上记下要点和难点。
秋玉疏的手撑累了,干脆趴在案几上,抬眸继续看越明初。
看着看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夕阳西下,散学了。
越明初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看向秋玉疏。
橘色余晖穿过层层回廊,漫射入厅堂,落在她的脸庞上。
她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颤动,软嫩的脸蛋上有细细的小绒毛,红润的嘴唇嘟起,时不时砸吧一下,十分可爱。
应该是在一个很美好的梦里。
江子湛大大咧咧,正要开口叫醒秋玉疏,被越明初抬手打断了。
越明初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用两指捏住秋玉疏的一片衣袖,轻轻晃了晃:“起来了,再晚就没饭了。”
秋玉疏一动不动。
江子湛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越明初:“你跟蚊子比声音小呢?”
他一巴掌拍在秋玉疏背上,大吼一声:“阿娘!起来了!”
同一时刻,越明初出声提醒:“她有起床气。”
但来不及了。
越明初一把抓起自己写满笔记的册子,默默向后退了几步。
秋玉疏睁开眼,表面无情地坐起身,抓起案几上的册子,朝着江子湛扔过去,精准无比地砸到他头上。
江子湛抱头哀嚎,满堂乱窜。
秋玉疏追在后面,杀气腾腾。美梦正酣,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腿就要到嘴边,却被惊醒,气煞她也。她边打边骂:“你这不孝子,还我烤鸡!”
“我错了我错了,阿初救我!”江子湛自知打不过秋玉疏,躲到越明初身后。
越明初看了看天色,拦住怒气冲冲的秋玉疏,眉眼温和:“有点晚了,饭堂大概不剩什么,想吃什么,我来做”
秋玉疏磨了磨牙,瞪着江子湛,没好气地一掀眼帘:“烤鸡!”
江子湛和齐修去后厨顺了三只鸡和调料,越枝枝去捡拾干柴,越明初负责烤鸡。
秋玉疏心安理得地在一旁等着,准备坐享其成。
***
范旭日跪完祠堂,扶着香案,费了好大劲儿才站起来。
苟岩和陈庆走进祠堂。
他气得不行,一脚踹飞蒲团,怒骂道:“妈的!”
“别气了,她可是宗主之女,咱没法斗的。”陈庆将饭菜递给范旭日,“吃饭,消消气。”
“滚蛋,没心情。”范旭日粗暴一挥手,将饭菜打翻在地,“宗主之女有什么了不起,你们知道归墟宗是靠谁养吗?是金玉堂!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