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 暖暖身子。”
桐落抿下一口,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杏仁奶?”
“你也爱喝这个?”
她从小就很喜欢喝杏仁奶, 家里常备,偶尔她还会把杏仁奶和咖啡混在一起, 再加几个冰块,堪称提神醒脑神器。
“嗯。”
泊风靠在沙发椅背上,长腿自由放着,喝下一口。
然后他将杯子放回桌子上,整个人朝后靠,脖子也直直地向后倒过去。
他仿佛卸下了什么千斤担子般,压低了声音在唇边轻轻舒了一口气。
几秒钟后,他再次挺直了身体。
桐落喝下半杯杏仁奶,看向旁边的泊风。
她刚想夸真不错很好喝时,突然注意到泊风眼角淡淡的水痕。
很浅,浅到像是不小心崩上的水迹。
她眨眨眼。
“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
他唇角牵起一个笑。
“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桐落这才反应过来。
“对哦,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你这还受了伤。”
“怎么?大画家要给我洗手作羹汤?”
泊风话语尾音上挑,眼角那点水痕早已消失不见,取之而来的是带着张扬的笑意。
“那恐怕是没有时间了。”
“我给你点个外卖。”
说到这,她顿了顿。
“等下我有个相亲。”
泊风捏着杯把的手停住,他视线上挑,眸色压了压。
“跟大画家相亲,都得具备什么条件啊?”
“真就不能考虑考虑我?”
他的声音像是在给她下蛊。
今天从接触到泊风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头脑在不停地发热,甚至没有一刻是彻底清醒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要被吃抹干净的警惕感。
“不能,理由说过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
也快到相亲的点了。
既然他没事,那她还是早点离开冷静冷静好。
“要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泊风知道留不住她,起身。
“那我送你。”
目送她的车离开后,他匆匆走回家。
他坐在桐落刚坐的位置上,伸手轻轻抚过她留在杯口的浅淡唇印。
指尖的疼痛刺激着他大脑的神经发跳。
甚至太阳穴都一阵阵地发麻。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岑总。”
当晚。
岑惊北和泊风坐在一家低消十万的餐厅,一人面前一杯红酒。
某阴郁大佬神色敛得吓人。
他看泊风,并不太顺眼。
泊风穿了一身极为正式的正装。
他站起身。
礼貌到克制地对岑惊北低了头。
说了句。
“岑总,我是泊风。”
第一声。
岑惊北还没反应过来。
他紧紧盯着面前人。
继而脑中闪过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想法。
他站起身。
“你说什么?”
“我十八岁以前一直住在如宁。”
泊风抬起头,眼底压着浓重的情绪,开口。
即便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岑惊北也眼皮子跳了一下。
“她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
泊风回答。
一时间,餐厅内安静得吓人。
两人就这样站着,每个人的身后都写着堪称为沉重的故事,即便只是眼神交接,也能感觉到一场暗地里的拉扯和较量。
终于是岑惊北先开了口。
“说说吧,泊总,想从我这知道点什么。”
“她。”
一个字开口,泊风本觉得自己有千千万万句话想说,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有好多问题想问,但又只化成了一句话。
“她近些年好吗?”
岑惊北眯了眼睛。
“你要是问这个,那我还有事。”
泊风垂眸一瞬,再抬起眼时,眸色是压不住的暗。
“这些年,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找到她。”
他顿了一瞬。
“我会以泊家长子继承人的身份,请求与桐家联姻。”
“我有的我都会给她,我没有的,我拼命去拿,拿了也给她。”
“这次我不会放手。”
岑惊北没立即回话。
半晌,他抿下一口红酒。
“桐落说,她没想过和那个叫风的少年谈情说爱。”
“她说,她只想找到他,守着他。”
“我知道。”
“当年她对我便不是爱情,一切只是我个人的卑劣肖想罢了。”
泊风背挺得很直。
“我知道她最近在频繁相亲。”
“难道岑总,不觉得我较比他们是更好的选择吗。”
岑惊北眼睛紧紧盯着泊风,他很擅长琢磨人心,几乎没人的小心思,能逃出他的眼睛。
“我可以帮你和桐家搭线。”
“但如果有一天你敢负她。我弄死你。”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淡淡的,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没有那一天。”
“有的话,我自我了断,不劳烦您出手。”
说这话的时候,泊风脸上,甚至带着笑。
时间转眼而至十二月三十一号。
当晚,临近九点。
桐落收到一条微信。
发信人是泊风。
【风:大画家,画画那人帮你找到了。】
她眼皮子一跳,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
【等风来:真!的!吗!】
【风:嗯。】
【风:我把他留在澄风了,你来不来。】
【等风来:我尽量在十点半之前赶到。】
【风:不着急,他不敢走。】
【等风来:你可一定要把他给我留住了!】
桐落花十分钟补妆搭衣服,下楼直奔停车场。
偌大的澄风只剩下泊风一人。
一教室内,他在灯光下翻阅着他和桐落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
她的头像是玫瑰。
她的名字叫等风来。
等风来……
泊风唇角扯出一丝带着痛的笑,眼睛瞬间涌上一阵热意。
他可真该死啊。
他竟让她等了这么久。
他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那玫瑰的头像。
声音里仿若带着颤抖。
“可是当初也是你先不要我的。”
“算我们扯平了,好吗。”
泊风神色里压着带着红意的晦涩。
他像是在沙漠里苦苦行走了数月的旅人,在濒死的前一刻看到了绿洲一般。
带着悲凉底色的狂喜。
他浑身都散着痛,头脑在发疯。
但还好。
感谢她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泊风今天穿着二人第一次见面那回晚宴上的冲锋衣。
他拿着画笔,在画架上画着。
他画了一朵玫瑰。
一朵在风雪中盛开的红玫瑰。
和上次那回随便画画不同。
这些年他虽然是没再以F的名义作画,但也不至于是完全没碰画笔,画画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他不能丢。
虽说比当年是生疏了些,但也不至于退步太多。
他脑海中浮现着桐落的模样,笔下细腻而专注。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手机发来桐落的消息。
他回复。
【风:一教室。】
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并不多,车也不算拥堵,桐落来的路还可以称之为顺畅。
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桐落打算如果等下有什么饭局安排的话,她付钱,以表示对这位同事的友好。
四周黑压压的,只有路灯发着闪。
不知何时,天空飘下细碎的雪花,已经在路上积了薄薄一层。
她看着手机里的一教室几个字,推开澄风的大门,朝电梯间走去。
教室门外,她向里面看去。
一眼,慌了神。
里面,只有泊风一个人。
她记得,那件冲锋衣,在第一次见面的晚宴上,他便穿过。
屋内的人,正在画油画。
一个预感从心底升腾起来。
虽然紧赶慢赶,她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这里,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如果泊风真的找到了那个画画的人,约在这个时间见面实在是奇怪。
或许只有一个可能……
她的心跳瞬间加快。
推开门。
泊风轻轻说了几个字。
“来啦,大画家。”
但他并没有回头,依旧在专注地画着。
桐落心头弥漫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兴奋和期待交织,其中还掺杂着难以置信。
她一步步往前走着。
看向他手里的画。
玫瑰。
F封笔前的最后一幅画,也是玫瑰。
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瞳孔甚至都有些颤抖。
真的是他吗……
他竟然真的是F吗……
“泊风……”
她小声叫他的名字。
然后换得他一句窝在嗓子里的。
“我在呢,大画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那副玫瑰在泊风的笔下绽放得如同骄阳般耀眼。
就像他心尖上那个璀璨如星芒的女孩一样。
他在桐落的注视下,于右下角落款。
“F。”
即便已经猜到,桐落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真的是泊风,泊风真的就是F。
她欣赏了那么久的艺术家……
竟然就在她身边。
落笔的那一瞬,泊风回头,看向桐落。
他眼底的深情凝在夜色中,带着说不清的念想。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泊风。代号F。很久不画画,让大画家见笑了。”
还没等桐落说出什么话来回复他。
他便又接了一句。
“大画家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泊风靠在画架边的桌子上,抬头看向身边脸上还有些惊讶的桐落。
他眼底的赤诚如同满溢的星光般诱人深陷。
“可不可以考虑,和我相亲。”
第28章 Chapter 28
桐落愣住了。
她看向面前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 瞳仁亮亮的,像是沉着星海。
他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桐落沉溺在泊风的双眸中,差点忘了呼吸。
明明很久之前说了放下的。
怎么回事。
她动了动唇。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略微别开眼, 她声音里没那么底气十足。
“你不是……”
没把他心底有人的事说破。
平日里可以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这一刻却说不出口。
这话说出来伤心。
她舍不得。
不仅舍不得伤他的心, 也是舍不得伤自己的。
唇动了又动,声音在嗓子里转了又转,最后变成一句。
“怎么, 你家里也催着结婚了。”
“嗯。”
泊风回答得声音很轻, 他的声音散在空气里,又悉数钻进桐落的耳朵。
“那,为什么选我。”
“你喜欢我吗?”
头脑发热, 她盯着面前人的脸, 问出这句话。
但话说出口,她便后了悔。
“你不回答也可以的……”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